开春的时候,枝头萌芽,含苞欲放。一些翠鸟总喜欢环绕着青枝上的嫩芽啼叫,惹的绿芽长也是,避也不是。
凌窈有时总以为,羽君逑与这翠鸟别无二致。
一个月左右的奔走,他时时刻刻都在她身旁鞍前马后。凌窈只当他是想让她在系统前说些通融话,毕竟,直到此时系统都没有给他具体的答复。
虽说私下里羽君逑也会与系统商讨旁的事,可只要他转移到这个话题,系统都会自动忽略。
某日,凌窈看着系统展示的路线,思忖着这距离一日够不够到达皇城。羽君逑也在一旁张望,他道:“起码得两日。”
说着,他的手又指了指距离皇城最近的一座城:“今夜就在这儿宿下罢。”
系统突然解释道:【此城名为迢城,是座空城,羽大人若想住有人烟的地方,可换条线路】
迢城?
羽君逑看了凌窈一眼,想探探她的意见。
“我,随意。”
半响,凌窈又补充道:“你能给我打扫出间房就行。”
闻言,系统体贴的又换了一条。
临近黄昏,两人在城里选了间客栈住下了。
春天的夜里有些凉,二楼若是开了窗,风只会更大。凌窈是躺下后才发现自己屋里的窗扇未关。
她翻身下榻。
欲要关窗,凌窈的余光竟撇到了一抹白影。
羽君逑没睡?
凌窈憋着声音,轻轻唤了一声。本来,她也没指望羽君逑能听见,只是,有系统这个传声筒,他转了头。
羽君逑只是回头一笑,就没了动作。
系统道:【羽大人在担心羽君逸吧】
凌窈胳膊弯折撑于窗台处,托着下巴,望着羽君逑,没好气道:“这不是挺心知肚明的嘛,知道还不再开个快捷路径。”
【宿主,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了,由于您的疏忽,导致有人被遗漏导致未改变其记忆,所以,此功能将被永久封锁】
“那你不会想办法解开?”
每次系统解释,凌窈都会复上这句,之后,系统就开启了习惯性忽略机制。
凌窈无奈,她披了件衣裳,打算下去陪陪羽君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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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小院里有桌有椅,凌窈寻了个矮凳子,坐他旁边。
“好看吗?”凌窈偏了头,作势往他茶杯里看。
羽君逑的目光就落在这茶水中。
从她的方向,能看到豆牙弯似的月亮。
“不及你美。”
看罢,近些日子,羽君逑也总开这些无趣的玩笑。
“是啊,顾金鸯确实好看……我也喜欢看美人。”
“凌姑娘,你家里人有官职吗?”羽君逑摸撮着杯身,平淡道。
突然被这样问,凌窈也不知如何回答。
她嗯了一会儿,似是要组织语言。
“我与顾金鸯家里差不多罢,没官职,倒是有买卖做。”
“父母呢?”
凌窈一头雾水,不明羽君逑为何会这样问。只是,她倏然想起他只有父亲了。
“都……健在。”
“兄弟姐妹呢?”
凌窈思量片刻才道:“我们那儿独子独女居多,真要问兄弟姐妹,我舅父姨母家的算不算?”
羽君逑轻轻一笑。
凌窈没忘记自己下来的目的,她正经道:“我知晓你忧心逸公子,但是我们也没办法眨眼就到皇城。听系统说逸公子不是进宫了吗,现在宫里还没穿出消息呢,你就当这暂时是个好消息罢。”
“你不懂。”羽君逑惆怅道,“你知道迢城为什么是座空城吗?”
凌窈摇头,她只听得这名字熟悉。想来,应该是与系统所传的关于孟春的身世有关。
“迢城有个商人,与你们顾家一样,通晓经营之道,贩货远至八荒。”
羽君逑顿了顿:“后来,有人佚名上报朝廷,说他们家勾结外朝。至于证据,就是他们家的夫人。”
“当年陛下政基不稳,遇到此事只能斩草除根。”
“然后是你们府上处理的?”凌窈猜道。
“是,也不是。”
“朝廷是想交由阿谦处理。那时候阿谦想自立门户,也想谋个一差半职,我父亲便求圣上。后来,圣上同意给个职位,不过得先把迢城那个叛贼清了。”
凌窈追随着即将消散的记忆,恍然道:“那迢城便是孟春的家罢。”
“是。”羽君逑道。
这么说,凌窈便反应过来了,秦安侯府接了扫除迢城孟家的指令,而孟春的报复正好全在羽家人身上。
至于孟春与她对着干,也是怕她毁了他的计划吧。
“那谦公子的兵,与逸公子的仇有何关系?”
“阿谦当时没接到命令,那事其实是阿逸做的,阿逸屠了孟家满门。本来我父亲想告诉阿谦的,但是阿谦那时恰好不在,便想让阿逸转告给他。”
“只是阿逸非但没说,反而做的太过火。几年之后,朝廷不知为何又追究了起来,阿谦当时也不能说是阿逸做的,不然就论没接到旨意这一点,整个秦安侯府都得岌岌可危。”
“那时候朝堂上有看不惯阿谦的,就出馊主意,叫阿逸处置阿谦。”
“对了,那你呢?”凌窈突然问道。
“我呀,我那时候傻着呢。他们都说我发了高烧,变得痴傻,是阿逸娘亲做的,我父亲也说是阿逸娘亲做的,后来便休了阿逸的娘亲……也正是因为我的原因,阿谦才没接到圣旨。”
“迢城又是为何空的?”
羽君逑想了想,道:“阿谦的独臂就是阿逸亲自做的。所有人都说是阿谦报复心强,阿逸报复不了,才暗中扮山贼,席卷整座城来解气的。”
凌窈有些惊讶,初见羽君谦,她确实觉得此人面相不善,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此人应该不会背后耍手段。
“谦公子没解释吗?”
羽君逑轻笑道:“解释什么?我又没怀疑是阿谦做的。”
凌窈低了头,暗道,思虑不周。须臾,又抬了头道:“这些你何时知道的?”
羽君逑答道:“我一直都知道,不过只是一星半点,后来你告诉我阿谦叫你暗中除掉孟春,我才把所知道的都联系起来。”
闻言,凌窈又突然站起来,慌慌张张道:“哎呀!孟春!谦公子的任务我还没做呢!”
羽君逑竟笑泄了口气,随后道:“急什么,有我在,我替你担着。”
凌窈不信,她环起双臂,撇了撇嘴:“我们到皇城后,你暂时别回府上呢……你要回也可以,千万别说我回来了。”
羽君逑笑道:“好。”
————
翌日一早,凌窈、羽君逑二人便继续赶路了。
午初之时,两人进了皇城。
“打听打听?”凌窈偏头问道。
“怎么打听?”
凌窈拉着羽君逑找了个人多的小店,一进去,便让小二栓了马,她们则找了个聚众的位置坐下。
“不是打听吗?”羽君逑低声疑惑道。
“羽大少爷,您可真不识人间烟火。你可知说书人?”
“知道。”
“那你可知,有的说书人,说的都是真人真事?”
羽君逑摇头。
凌窈有条不紊道:“刚来这那会儿,我无事时常常来街上溜达,后来不知不觉中,我便发现了说书人这个行当。而且我还发现,说书人在这里又叫……百事通。只要钱到位,他们什么都会说。”
羽君逑问道:“那这地方的说书人呢?”
凌窈作势压了压手掌:“别急,再等等就来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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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凌窈猜测一般,说书人果然一会儿就到。
凌窈拍了拍羽君逑的手背,说道:“银两!”
“嗯。”羽君逑忙解下腰间的布袋。
这些银两按理说应该都是凌窈的,毕竟这都是那店掌柜给准备的,但这些东西太重,凌窈才甩给了羽君逑。
在说书人上台的一刹那,凌窈便扔了一袋子钱给了说书人,只是,她没想到这说书人竟认识顾金鸯这张脸。
说书人美滋滋道:“哟!顾小姐真是财气大粗,不知顾小姐想知道点什么?”
闻声,店中的客人竟都向凌窈看去,凌窈不怯场,她坦然自若,高傲道:“本姑娘正好前段时间到远处做生意去了,你只要能给我说些这皇城里,新鲜的、我闻所未闻的,这掂金子——都归你了。”
“好嘞,小弟这就好好想想这城里您闻所未闻的。”说书人殷勤道。
话音刚落,说书人就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扇子一撑,胸前一扇,他人又搬了个凳子一坐,开始了无尽的絮叨。
“诶?我这刚好有个朋友,正三品官职,他今儿早上一回家便对我说,朝廷上出了个泼皮疯子。”
闻言,台下议论纷纷。
凌窈转头看向羽君逑,只见他神情上镇定自若。
说书人方才顿了顿,故意给台下人留了个商讨的空闲,一时半刻后,他才继续道:“这事可新鲜,追溯的时间也长,来,让我想想该怎么说!”
“话说,这秦安侯府啊,仗着祖上是公主府,被封了候,如今在皇城的地位也是首屈一指。”
“可偏偏这府里的大人,就不知道珍惜。私受贿赂、勾结敌营、畏罪潜逃,这些罪全叫他一人占尽了。”
听到这,凌窈有些不安的再次看向羽君逑。
果然,羽君逑眸子猩红,双手握拳,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