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回去后和孟姜说了一会悄悄话,还问道:“姐,你是不是那个童养媳?”
孟姜喂给他一块锅盔,“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多嘴的。”
秦方:“哦,也对。”说着开始干饭,反正姐姐武功高强不吃亏,管他前尘往事如何呢。
孟姜看他懂事的样子,小声嘱咐道:“那个管家虽然坏,但他说也不全是空穴来风。秦大将军如今掌控了西北,朝中肯定有人想用联姻来巩固利益关系,你早晚会有一个娘亲。”
“好在你长大了,不用养在后院,记得多听多看少说话,然后好好锻炼本领,将来能够独当一面才是真的。”
秦方点头:“姐你放心。我虽然一直当我爹是亲爹,但我知道分寸,不会真脸皮厚到要求这个要求那个。我想上阵杀敌,即使不能扬名立万,也不给我奶奶丢脸,让她泉下欣慰。”
孟姜笑笑,这孩子懂事的可怜。“好样的,哪怕你去了大将军府,每七天抽空来找我一次,我亲自指点你功夫。”
秦方笑得像一道阳光,“谢谢姐,姐最好了。”
等吃完了休息片刻,一行三人去了秦大将军必经之路。刚喝了一盏茶,便听到了马蹄踏踏的声音。
曹锦儿和秦方走在前面,她回头问:“你真不去?”见孟姜笑着摇头,她嘟嘟嘴:“我这次可难得大方,你错过了好姻缘可别怨我。”
孟姜挥挥手懒得理她。原主那一世,秦大将军可是有官配女主的,人家两个甜蜜着呢。
好像女主身子不太好,无法生孩子,但秦大将军宠了她一世,连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
人家男女主那么美满的姻缘,她疯了才想掺和进去。
秦邦彦如往常一样,带着几百个亲卫巡视周边后返回家中,却发现道路正中被曹锦儿和一个小孩占了。
他皱皱眉,这女人之前跟在他身后好几次,明示暗示想要成就好事。他觉得这女人实在是疯了,但看在中郎将曹威的份上,只不搭理她,而不是由着性子直接将人扔出去。
现在见她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堵在路上,心里就有些不喜。
但他到了近前还是勒住马,一言不发看着她。
曹锦儿觉得这男人可真是帅,身披银色铁甲在夕阳下宛若战神临世。
正恍惚中,身边的秦方却炮弹一般飞了过去,口中大喊:“爹爹,爹爹你还活着!”
秦邦彦见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跑了过来,因为逆着光他有些看不清脸。但对方是个孩子,他并没有阻止靠近。
秦方跑到跟前,抬头控诉:“爹,你明明活着,为何不去找我奶和和?”
秦邦彦愣了片刻,立刻翻身下马,抱住秦方,“你是我儿秦方?那你奶呢?你们都活着?”
秦方哭着摇头:“爹,咱们三年没见,你竟然认不出我来了?怪不得秦大立说你嫌弃我奶,原来都是真的!”他特别受伤。
秦邦彦:“……你见到秦大力了?我之前找过你们无数次,后来在老宅子找到了他,他说我娘和你都因为水涝山洪被埋在了泥石流中,还在山脚给你们俩立了衣冠冢。”
秦方恍然大悟,“孟姐姐说的原来都是真的,真是这个叛徒在其中搅和。”
秦邦彦顾不上关心孟姐姐又是谁,但他很想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秦方本来要长篇大论诉诉苦,却被曹锦儿打断,“秦方,你和你爹先回府中再说吧,总不能在这大街上来个认亲大会。”
众人此时也是懵逼状态,没想到回家路上还能看到这么一场大戏,而且听着好像里面很有内幕?
秦邦彦刚刚也是没反应过来,现在立刻把秦方抱上马,一路往府中狂奔。
他最关心的是亲娘还活着没有,但其实他见到秦方一个人找来边城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大妙。
秦方将他和奶如何因为山洪逃离家乡,后来又怎么安排的秦大力一家子回去守着老家等待儿子,再后来又如何因水灾不得再次不逃荒。
旁人都往东南,他们却在奶奶坚持下来西北。
“奶奶说她时日不多了,死前一定要见到您。只是后来路上,那些个忠心的仆人都死了,留下的只回惦记着财产的族人和恶奴。”
说到这里,秦方哭成泪水,断断续续将后来遭遇说了出来,那段日子其实都被他刻意隐藏起来,因为只要一想起来就止不住痛苦得想抽搐。
听完那些人吃人的事情,还有族人竟然想分吃了自己母亲,秦邦彦想打死自己。
他真是不孝,竟然眼瞎到相信了秦大力一家子的说辞,竟然只想着保家卫国给母亲换一份死后尊容,却没想到因他大意而让活着的母亲受尽了欺负。
看到爹爹痛不欲生自责,秦方反过来安慰他,“爹爹放心,在孟姐姐帮助下,我奶得以好好安葬。”
“只是孟姐姐做的棺材不那么结实,她说最多一两年就腐烂了,咱们现在就去把奶奶的棺木接到这里可以吗?”
秦邦彦也是这样想的,“咱们明天一早就走。不过今晚我想先去拜访你提到的孟姑娘以表感激,可以吗?”
秦方想了想摇头:“爹爹,我姐忙着开张卖包子,这阵子特别忙,晚上估计会早睡,咱们回来再感谢可以吗?她比我亲姐还亲,不会介意这一点失礼的。”
秦邦彦:“……也好。”脑子里忍不住冒出一个膀大腰圆黑妞提刀杀猪剁肉包包子的形象。
第132章边关小娘子
秦方和他爹秦邦彦终于相认,两人痛哭流涕回忆过往,决定将老太太的坟迁到西北。至于秦家祖坟早就在山洪爆发之时毁了,秦邦彦决定还是先将母亲放在自己地盘上更加放心。
他们这边愁云惨淡,曹锦儿却开心到要起飞。
她奔马赶回孟姜那里,抱着人就大笑起来:“孟姜,他跟我说谢谢了!天哪,这个男人平日里从来没正眼瞧过我,他今天竟然说了一句谢谢。”
孟姜想起曾经经历的那些世界里,总有这种傻子一样的小女生,得到男神的一句十分随意的话,便开心到手舞足蹈。
不过想想曹锦儿的年纪,孟姜就无法共情了,古代二十几岁那都是当家主母的料了,这孩子的青春期也太长了。
孟姜敷衍的点点头,“那太恭喜了。你若没事,我可就睡觉去了,明儿还得忙活一天,打算后天就开张,事情多着呢。”
曹锦儿根本没听进去孟姜说什么,胡乱挥挥手,“你走吧走吧,我要一个人享受这份甜蜜。你可不了解大将军,他平日从来不和女人说话,我估计我是第一个。”一脸花痴幸福模样。
孟姜走出去的脚步顿了一下,忍不住回转头问:“如云是谁来着?”
曹锦儿:“……”好似被泼了一身冷水,瞬间清醒很多。
她幽怨的看了孟姜一眼,“你这人真没意思,你这里有没有我能睡的地方,今晚不早了,我想睡在这里。”
孟姜忍笑道:“这是你家,除了我和秦方的房间随便选,后院好几间呢。”
曹锦儿去了后院,太兴奋了睡不着瞎晃悠的时候便也见到了被关在狗笼子里的刘氏和孙启成二人。
她见到这情景,还当自己眼花了,走过去用棍子戳了戳两个人,轻声问道:“你们是活人吗?”
饿了一天,晚上只得了一点黍子面糊糊的两人,发现晚上最大的问题不是饿而是冷之后,两人痛哭了好久,此时好不容易在饥寒交迫中睡着了或者说半睡半晕过去,却被人戳醒了。
这还不说,还被问是不是人?这不是糟践人吗?
但孙启成见到曹锦儿之时,一眼认出来这女人是之前见过的红衣骑马女人,在这庸城地位绝对不低。若是巴结上这个女人,那可就翻身有望了。
他燃起了求生欲望,自认为用最含情脉脉、最纯良的小眼神望着曹锦儿,发出求救的信号。
虽然今天月朗星稀,但曹锦儿眼睛也没好到夜里看清一个人眼神的地步。而且这两人散发出不怎么好闻的味道,她嫌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仔细看。
“你们可真厉害,竟然让好脾气的阿姜妹妹也能这么对待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嘟囔完曹锦儿跑了,她要去跟孟姜问个究竟。
而孙启成满怀希望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他觉得这个世界太糟糕了,对他这样的好人一点都不友好。
曹锦儿进了孟姜的房间,见她正在铺床,便笑嘻嘻蹭过去问:“后罩房那两个人是你仇人?他们怎么得罪的你?我觉得你这惩罚人的法子可太新鲜了。”
孟姜点头:“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仇人,曾经一直折辱我,差点卖了我进窑子。如今我缓过来了,是不是得让他们尝尝我当初的滋味?”
曹锦儿听完愣了片刻,“你曾经被人这样欺负过?看你的性子和武功,可一点都不像。”
孟姜看了她一眼,“我是他们家买来的童养媳,一个是我婆婆,一个是我男人,之前我又谨遵妇德,哪里懂得反抗。”
“明明我很小时候无意中救过一个尼姑,她悉心教导我武功,好心要带我走,我却依然傻到以夫为天,以为他们看到我的真心就会以真心待我,可事实证明,我当时就是一个傻子。”
“好在逃荒路上让我看清了人性,才有了现在的我。”
说完孟姜笑笑,“你一个大家小姐,从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跟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懂,快回去睡吧。”
编的谎言漏洞挺多,但她不细说,就让别人自行脑补去吧。
她说完,没听到曹锦儿说话,却听到了抽泣声。
孟姜回头一看竟然是曹锦儿哭了,十分惊讶。
曹锦儿抽抽鼻子,“我今晚想喝酒,你陪我。”完全不容孟姜拒绝。
见她这丧气样子,孟姜也确实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点头道:“成,西北夜里寒冷,正好喝两杯暖暖身子。”她不问曹锦儿为何哭,因为身份多高的女人都有难处,她懂。
酒过三巡,曹锦儿哭哭笑笑的话多起来。
“当年我十四岁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因为长相俊俏被称为西北一枝花,也因此被当时的大将军定北侯的小儿子看上。”
“他若是个好的,自然是我高攀。可他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混蛋,强抢民女,杀良冒功,这些他做起来跟闹着玩一样。”
“我们圈子里的都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我自然是不肯嫁的,可我爹却逼着我嫁了,说什么有他撑腰,那个男人总不会太过分。而且我娘也劝我,说他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慢待我。”
“可事实证明,混蛋就是混蛋,他竟然说是我爹将我卖给他家,只为了官升一级。确实,我爹也从游击将军升到了中郎将,这可是不小的官呢。”
“那个男人自认为高人一等,他依然到处寻花问柳就算了,我觉得挺好,至少不用来骚扰我。可他每次喝醉了就打我,还逼着我做各种恶心的事情。”
说着曹锦儿脱去衣服将后背露了出来,“你看看我这后背,被他烫的有没有一块好肉?我一开始还会诉苦,可他们都让我忍忍,忍到生了孩子就好了,也说什么以夫为天、母以子贵之类的屁话。”
“我那时候太小,就以为必须忍,可忍了两年,这男人越来越过分,甚至想把我送给别人玩,他还是人吗?”
“他既然那么想戴绿帽子,那我就找个我自己喜欢的。秦大将军那时候只是游击将军,但他从来不干杀良冒功欺负平民之类的事情,口碑好而且正气凛然,我当时就想和他成就好事。”
“可秦大将军拒绝了我,还告诉我人活着就要往前看,想法子自己救赎才可以。然后我就偷偷搜集了定北侯和他儿子们的罪状,悄悄送给了秦大将军。”
“后来不知道秦大将军具体怎么操作的,反正定北侯全家斩立决,可真是大快人心。可我现在想想,也太便宜那个男人了吧?我应该把他关进狗笼子里好好折辱才行。”
“我后悔当初没早遇到你,要不然学了这个法子,彻底出了气,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走不出阴影。”
孟姜没想到平日里英姿飒爽、高傲无比的大小姐,竟然也有这样不堪的过往。想到她在原主那一世只是一个恶毒女配,最后下场十分凄惨,孟姜心中戚戚然。
她拿出一个药瓶,慢慢将冰凉凉的药膏涂抹在曹锦儿后背上,小声安慰道:“这种畜生不如的人,进了地府是要入十八层地狱的,可怕程度超出你的想象。而且他经受万年折磨之后,也只会投胎到畜生道,从此不能翻身。”
“要不然等你百年之后,贿赂点冥币问问那里的小鬼是不是这样,你就心安了。”
“还有这个药膏你拿去,每天早晚各抹一次,未必能完全去掉痕迹,但至少不爬上去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曹锦儿笑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我才不怕疤痕呢,反正那些男人看到了也不敢开口。地府里那些事情真的假的,我才不信死后报应这些事情,不过听你说完我心情好多了,我要放声高唱!”
孟姜:“……”不能和醉鬼较真,她只能安安静静当一个陪客。
这一夜鬼哭狼嚎的,孟姜直到天明才歇息片刻。好在她有鬼力,天一亮又带着老白出去忙活去了。
等日上三竿曹锦儿醒来,她脑子里恍恍惚惚的,昨天的片段慢慢记了起来,又看到床头上的白瓷药膏瓶和一张写着用法的纸条,臊得她捂住脸想死!
等小玉听到动静进来伺候,曹锦儿问道:“孟姑娘呢?她醒了没?”
小玉恭敬回道:“孟姑娘一大早便和老白叔出去忙包子铺的事情了。孟姑娘还说,若是您没什么大事,就去她包子铺露露面,帮她镇镇场子。”
曹锦儿试探道:“她没说别的?或者有别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