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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低垂着头,冥思苦想,君子欲化民成俗,讲的是教育,而记曰:蛾子时术之讲的是学习,这两句话都是讲得同一件事,该如何破题呢
“贾小公子,时辰也差不多了,可想出来了?”陈旭冉双手抱胸,冷嘲热讽地看着贾琏。
刘求知不悦地挑起眉头,下巴翘起:“陈大人话怎么这么多,就不能安静会儿?”
陈旭冉脸色有些尴尬,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别紧张,慢慢来。”贾赦轻轻地拍了下贾琏的肩膀,今日这题无论能不能答出来,对贾琏都无疑是很好的一节课。
贾琏点了点头,脑海中突然有了点儿思绪,在心里推敲了片刻后才说道:“学生想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好不好,老先生莫怪。”
学子中有不少人听到这话,俱都难以置信地把视线落在贾琏身上。这题可不容易,他们很多人到现在都还没摸到头绪,这贾侍郎的儿子竟然想出来了。
方才被唤作徐兄的学子眼睛倏然一亮,既是惊讶,又是期待地看着贾琏。
“赫,让让,让我听听这小少爷的答案是什么?”
“别挤了,就算挤进去,你一卖菜的能听得懂吗?”
“听不懂,我瞧瞧也好。”
“那你说。”刘求知道。
到了这个时候,贾琏反倒格外的平静,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学生以这二句破题——贤者化民,使蛾成垤。”
学子中众人俱都安静下来,琢磨着贾琏这破题的二句,这破题有不少规矩,首先是要避讳,孔子是要被称为圣人,而孔子的学生等则可以被称为贤者,因此贾琏前半句破题并没有问题,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而后半句就不同了,蛾子时术之,意思是说蚂蚁时时学习叼泥,最终才建成了垤,也就是蚂蚁堆成的小土包,这二者连在一起,无异于用了比的手法,颇有可取之处。
“好,这题破得好!”刘求知眼睛里闪着光芒,以贾琏这般年纪,能破题破城这样,已经实属难得了。
贾赦也暗暗点头,琏儿这题破得着实颇有趣味。
众学子们也都低声赞叹着,小小年纪就能破题破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究竟是谁传贾侍郎的儿子学识不行的,如果连他都不行,那么他们这些学子岂不是无颜见父老了!
外头围观的众人虽然不甚明白贾琏破题好在哪里,但是瞧见了刘老先生和众学子们的神情,个个心里也都明白过来,这贾琏这题应该是答得不错,不由低声赞叹不已。
这样的效果并不出乎贾赦的意料,贾赦之前没有出手制止京中的传言,除却要锻炼贾琏的心性外,还有一个缘故,就是要拉低众人心中对贾琏的期盼值,如果之前没有这样的传闻,那么现在众人就算欣赏贾琏的答案,却也不会惊讶到哪里去,唯有当他们都觉得贾琏不行的时候,这个时候才能用贾琏的表现来让众人大跌眼界,就好比弹簧一样,压到最低端的时候,弹力是最大的。
陈旭冉神色掠过一丝慌乱,这贾琏竟然真答出来了!
狐朋狗友们面面相觑了一眼,有手头紧的早就溜走了,其他人见状也都偷偷摸摸地想要离开,毕竟一万两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摸着胡须,刘求知笑着对庙祝问道:“徐世兄,你觉得我这徒弟的答案如何?”
庙祝闻弦知雅意,有些欣羡地瞥了贾琏一眼,这学生这回可真是祖上积德了,拜入刘老先生门下,往后的成就不可小觑,他笑盈盈地说道:“自然是好。”
贾琏激动得握紧了拳头,迫不及待地看向贾赦,贾赦笑着冲他点了下头。
“还愣着干什么?”贾赦轻轻地推了贾琏一下。
贾琏立即反应过来,朝前迈了一步,躬身喊道:“老师!”
“诶!”刘求知应得毫不客气,一张老脸笑得满是褶子,伸手扶起了贾琏。
陈旭冉站在一旁,浑身不自在,好似油锅上的蚂蚁似的,恨不得扭头就走。
贾赦瞧见了他的神色,却没有半点儿同情,这杀人者人恒杀之,坑人者自然也是人恒坑之,他和陈旭冉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这回给陈旭冉留面子,人家也未必领情。
“陈大人,现在形势已定了,陈大人的银子呢?”贾赦的扇子抵着下巴,一双桃花眼里满是促狭中带着寒气的笑意。
陈旭冉脸色变了又变,活像开了染坊似的,拂袖:“我难不成还会赖了你的钱不成?区区一万两银子!”
“哦,”贾赦拉长了尾音,见着陈旭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郁,伸手摊开:“那陈大人的银子呢?”
陈旭冉没想到贾赦这么不给他面子,当下时脸黑得几乎能滴墨了,一扭头,只见方才还围在他旁边的狐朋狗友们跑得只剩二三个,而这二三个人也都避开了陈旭冉的视线。
陈旭冉的拳头握紧,满腔都是怒气,忿忿地转头对贾赦说道:“明日我拿了银票给你便是了。”
贾赦无可无不可,从袖子里取出三张一万两的银票递给庙祝,那庙祝只觉得这手头上的三张银票虽然如纸一般轻薄,但也重得很,一双眼睛闪了闪,躬身对贾赦长作了个揖:“老夫在这里先谢过贾侍郎。”
贾赦连忙扶起庙祝,“老先生这般却是折煞我了,这钱老先生拿着,若是遇到那些手头一时不松快的读书人便接济一二,是我劳烦老先生才是。”
庙祝听了之后,心里感慨万千,对这名满京城的贾侍郎越发赞赏。
四周围看着的人有些眼眶都红了,尤其是那些寒门学子,这年头读书不便宜,笔墨纸砚,每一样都是烧钱的,再加上一些不得不参加的应酬,供出一个读书人出来能把一个小户人家都掏空了,贾赦这般举止怎么能不叫这些学子们触动!
“贾侍郎真大善人也!我等学子在这里谢过贾侍郎!”学子中不知有谁高声喊道,其余人也齐声应合。
一时间,朗朗声音,震动云霄。
那些围观的人也都随声齐喊。
贾赦是有想过借这三万两邀买人心,但他没想到这些学子竟会做到这个地步,一时间有些错愕,心里头百般滋味交集。他在这原身身上醒来不过数月,见过无耻的小人,也见到这些可爱的人。
刘求知笑呵呵地拍了拍贾赦的肩膀,对看似束手无策的贾赦说道:“你就安心受着吧。”
贾赦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点了下头。
陈旭冉是狼狈的回到家里的,他身后像是有恶鬼在追着一般,额头上满是细汗,陈老夫人心疼地拿着帕子给他擦汗,“乖孙,你怎么跑得满头是汗?”
陈旭冉一想起方才众人瞧着他那鄙夷的眼神,就觉得浑身难受,贾赦是大大方方地拿了三万两出来,他虽然不愿意,但也没想着赖账,偏生身上只有几十两而已。
贾赦还大方地让他回家拿银票,日后把这银票交给庙祝便是。
这一句,更衬得他好像真不愿意给钱似的。
“贾恩侯!”陈旭冉一手夺过丫鬟递过来的冰镇酸梅汤,一饮而尽后恨恨地说道:“今日之耻,我迟早会报复回来!”
陈老夫人一听,哪里还不晓得这回又是那贾恩侯惹出来的事,心疼不已,痛骂了贾赦几句,连带着贾母也被骂了好几句。
荣庆堂,贾母从榻上惊坐了起来,“你说的是什么话?琏儿拜入刘老先生门下了!”
“是,老太太。”流苏瞥了一眼四周的丫鬟,低声说道。
贾母把厅下伺候的丫鬟打发出去,留着流苏和赖嬷嬷在里面,流苏上前了一步,把那些小厮们打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其实这事也用不着打听,贾赦、贾琏父子二人今日在那孔夫子庙前发生的事已经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就连那贩夫走卒也都知晓那前不久传闻中学识不行的贾琏分明是满腹文章,已经成了刘大儒的弟子。
当然,这满腹文章是夸大了的说法,但也可见众人对贾琏才学的认可,尤其是孔夫子庙前围着的那群学子们,更是为了帮贾琏洗刷之前那些谣言,将这事告知了亲朋好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得众人皆知。
后来,竟传出了一句话:“生子当如贾二爷。”当然,这是后话了。
贾母神色不定,撑着额头,这大房今年真是走了运道了!贾赦屡立功劳也就罢了,就连那琏儿也拜入刘老先生门下,这大房果真是要崛起了!
“老太太,我们……”流苏唤道。
贾母摆了摆手,“这事不要再提起了。”她此时万分庆幸,自己之前没有亲自出手,而是借了王氏的手,否则现在肯定是下不了台了。
流苏顺遂地应了声是,眼神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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