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隔壁的许溺就没这么幸福了,今天外面大太阳,几个军训的方阵整整齐齐列在操场上。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很多的汗滴,从脑门儿挂下来,一直滑到下巴尖儿。
许溺闭着眼睛,感受着来自炽热阳光下的汗臭洗礼,他倒是没薛溢辉那么讲究,出点汗什么的,也不是接受不了。
就是一会儿还得见薛溢辉,估计这小子是受不了他身上这股味儿的。
“一排头,出列!”教官喊。
许溺一下睁开眼睛,往前迈了一步:“到!”
教官走了过来:“站军姿什么时候这么舒服了,不会好好站是吧?”
教官后背着手:“去给我跑五圈回来。”
许溺默默叹了口气。
又因为薛溢辉被罚,没救了。
下午训练完,许溺在宿舍躺着,收到了薛溢辉一条微信消息。
薛溢辉:快期中考试了,这几天不抽空去看你了。
许溺盯着消息好几秒,突然给气笑了,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嘟了好几下,没人接。
许溺拿着手机,揉了把头发,看着上铺的床板,嘀咕道:“小狼崽子忙什么呢……”
连打了四个,总算打通了。
“你倒是还知道要接电话啊。”许溺说。
“刚洗澡呢。”薛溢辉刚洗完澡出来,水珠还挂在头发上,他把手机架在一边,拿毛巾搓着自己头发,笑了笑,“什么事儿啊?”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么……”上铺邹万鹏在做仰卧起坐,许溺踹了下床板,“你待着别动,整个床都在震。”
邹万鹏哎呦了一声,探着头下来瞪了许溺一眼。
许溺警告地指了指他。
薛溢辉没听明白:“什么?什么震?”
“床……”许溺想了想,反应过来,笑了起来,“操……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舍友搁我上铺仰卧起坐。”
薛溢辉没说话,对着镜子照了照,头发好像又长长了点儿啊,得抽空去剪剪了。
果然学习还不至于使他头秃。
“薛溢辉?”许溺在那头喊了一声。
“我在啊。”薛溢辉说。
“你别突然不说话,”许溺听起来有点严肃地说,“要不是我知道你看不上何奕,刚那会儿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跟他偷情。”
薛溢辉依旧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逗逗许溺:“真要干点儿什么,你也不知道。”
“哎,薛溢辉我跟你说,”听着许溺那头好像一下子坐了起来,“这种玩笑你少开啊,我会信。”
薛溢辉捏起两撮头发摆了颗爱心的形状,想了想,又拿着手机拍了一张。
突然觉得自己可爱得上头哈哈哈。
“听到没啊。”许溺说。
“知道了,哎呦。”薛溢辉笑着说。
“所以你刚刚在忙什么?”然后话题又转了回来。
薛溢辉道:“洗澡啊。”
“洗澡也不知道打个视频来,知道我有多馋你身子么,”许溺想了想,又道,“算了,打过来也只能对屏自撸。”
薛溢辉忍笑:“难受了吧?”
许溺上铺安静了几分钟又开始做俯卧撑,他无奈地扒拉了一下被子:“是啊,它可想死你了。”
薛溢辉拿着吹风机,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许溺看了眼耷拉着的某处:“小小溺。”
“我……”薛溢辉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你好直接啊。”
许溺浑身上下都觉得酸痛,他瘫在床上长舒了口气:“还有一个星期,我没课的时候就能出去找你了。”
“啊,快了。”薛溢辉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传过去,“给你看看,让小溺溺解解闷,别憋着了。”
“小溺溺是什么称呼,发过来不还是照样吃不着……”许溺打开了照片,一下子噤声了。
照片上的薛溢辉上身什么都没穿,脸被手机挡住了一半,另一只手捏着头发摆出了一颗爱心。
裤子应该是薛溢辉新买的,没见过,一个阔腿的宽松睡裤,皮筋勒着腰线,再往下一点……
“怎么样?”薛溢辉声音有些往上挑。
许溺顿了顿:“裤子怎么不再往下点儿?”
“那你今天晚上还睡不睡了。”薛溢辉说。
许溺啧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失落。
“赶紧把头发吹干睡吧,看你这黑眼圈,”许溺说,“美颜磨皮都盖不住了。”
“我这是原相机,”薛溢辉摸了摸眼睛,“才十一点,还早吧,一会儿得去你钢琴上写作业。”
“去我钢琴上?”许溺说。
“学你呢,”薛溢辉回头看了一眼许溺的房间门,突然道,“你好好一个钢琴,用处还……挺多的。”
许溺道:“你是想干点儿什么吗?”
“那也得等你回来之后干了。”薛溢辉咳了一声。
许溺笑了起来:“以前从来不见你这么认真,这会儿认真得像个年纪第一。”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薛溢辉靠在墙上闭了闭眼睛,“何奕大学不上,去工作了,朱正泽和你都在n大,郭浩姜珂考的学校都离这边远,我又不会往其他的地方走。”
薛溢辉的声音有点渺远:“只要是你去的地方,我挤破了头也会去的。”
许溺心脏顿了一下。
只要是他去的地方……
“许溺。”许溺那头突然有一个男生喊他。
“你和谁说话呢?打电话打这么长时间,女朋友吗?”
“啊,没,我领导,”许溺笑着和他们说了几句,那边宿舍几个体力不大好,训练了一天实在想睡觉了,许溺放低了声音,“那现在……晚安吗?”
“你先晚安吧,我一会儿再看一点题。”薛溢辉说。
“好,看一会儿就休息吧,不急那一时半会儿的。”
“知道了。”
“晚安。”许溺说。
“晚安。”薛溢辉说。
许溺挂了电话,看着屏幕出神片刻,轻轻用指尖抚了下屏幕。
他之前一直觉得薛溢辉是非要别人逼着才肯学的,一副清冷的外表,从认识开始就一直很不爱学习。
但是令他心有悸动的不是这个,而是那句……
——只要是你去的地方,我挤破了头也会去的。
操。
楼下教官吼着嗓子喊熄灯,三秒钟之内,屋里全部归为漆黑。
许溺扯过被子,把手机一丢。
还真是想薛溢辉啊……
后面的几天,许溺没再给薛溢辉发很多消息,薛溢辉忙着月考周考各种考试,也不经常在铁栏杆门口等他,但睡前一定会要求薛溢辉给他打通电话,什么事也不干,挂着麦听薛溢辉在那边轻轻的读书声。
薛溢辉不认真的时候就是一股懒劲,任谁拖也不会走,认真起来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反差,想象着能打能扛的薛溢辉一脸认真地坐在凳子上背书,许溺心里就软成一片。
文科班又掌握的知识大多都靠背,所谓“死知识,活题目”,不知不觉薛溢辉已经刷完了接近一半的试题。
学着许溺一样,买了所有科目的全国高考历年真题,一道题一道题,认认真真地做过去,那么多张卷子总有不会的,他就用红笔打个五角星,等一张试卷全部做完,看一遍答案理解之后再做一遍。
头一次,他觉得学习似乎也并不那么难。
得亏离高考还有段日子,努力还不算晚。
期中过后的那个星期,许溺和学校申请退宿,许溺上铺邹万鹏趴在床上,从床上的防护栏缝隙里看他。
“这就走了啊?”邹万鹏问,“不等这个学期完了再走。”
边上另一个舍友笑了:“鹏鹏舍不得了。”
“我家离得近,好不容易和学校申请走读,哪有不回的道理?”许溺从柜子里掏了掏,丢给邹万鹏一个巧克力,“到时候上课还是能再见的。”
“一块儿巧克力就打发我。”邹万鹏接住巧克力,不客气地剥开来吃了。
许溺把被子叠了起来,捧到一边放进塑料大袋子里,打量了一下:“这样装好像有点没格调。”
邹万鹏嚼着巧克力:“你都一个要走读的人了,还讲究什么格调,你起码还能回去,我们都不是本地的,想回去都不行。”
“也是,”许溺把墙角的行李推了过来,挥挥手,“走了啊。”
退宿的手续很多,要经过学校审批,大部分没什么必要的都不会退宿,所以许溺提着行李出去的时候还是挺突兀的,跟个搬迁的难民一样。
走到校门口看到了朱正泽和何奕,何奕朱正泽没发现许溺过来,低着头一边打游戏一边吵,手速跟开了电动小马达似的。
“怎么,你们也来给我欢送会么,”许溺把包放了下来,看了看何奕严肃的表情,“怎么了?”
“等等,”朱正泽抬眼看了下许溺,马上又低头,手速比刚才起码又快了一倍,“等我打完这局……操!家没了!”
“我他妈……”朱正泽看着屏幕上炸开的蓝色水晶,拿着手机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我真想砸了这手机。”
“行了,先讲事儿吧,没个正经的。”何奕说。
朱正泽手机黑了屏,揣在兜里:“梁旭最近找你麻烦没?”
许久不听这名字,许溺都觉得耳生了:“没,怎么,又有他事儿了?”
平常碰见梁旭的话题,郭浩反应最大,郭浩这会儿不在,许溺总觉得缺点什么。
“上回梁旭被开除,他爸不是领他回家关禁闭了吗?”朱正泽说。
“是,所以呢?”许溺很快抓到了重点,“心里不平衡还想找麻烦?”
朱正泽回头看了一眼门卫值班室的时钟,时间还早:“找你麻烦倒不至于,就怕他逮着薛溢辉不撒手。”
“他现在每天放学都还是走回去吗?”何奕问。
许溺没说话,向他伸手。
“干嘛?”何奕看着他。
“烟。”许溺继续伸着手。
“你的烟呢?”何奕摸了一盒烟出来,晃了晃,都递给他,“都给你吧,就两根了。”
“学校不让抽,憋了好久了。”许溺点了烟吸了口,感受久违的烟草味进入身体,再顺着口腔鼻腔呼出来。
他缓缓道:“梁旭这个人,搬不上台面的手段也就那么几招了,除了他和他女朋友这些糟事儿,总有其他的把柄。”
朱正泽点点头:“是,梁旭这个人总有其他的奇奇怪怪的事儿出现。”
许溺从来不为梁旭的事着急,他无所谓,只要不真的做出些出格的事,闹不到薛溢辉身上,当他是个蚂蚱在旁边瞎蹦哒就行。
有些人越是跟他较劲,他就越来劲,倒不如无视他。
只是梁旭这个祸根一天不拔,总还是会有找麻烦的那天。
二中教室。
这会儿刚吃完饭,教室里没什么人,特别安静,空调打得很低,张晴茹在给李彤彤剪刘海,王煜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张报纸,平摊开放在李彤彤额头齐眉的位置接着张晴茹剪下的碎发,很虔诚的样子。
杨子涵一脸瞌睡的撑头看着她们,手指插|进头发里,有一下没一下扒拉着。
“剪头发这么麻烦的事儿,直接去理发店多好。”杨子涵打了个哈欠,死撑着额头不让眼皮合上,“那边十字路口什么发廊,新开的,感觉理发师很牛的样子。”
“你是不知道托尼老师有多狠,一般没试过的地方我们不敢轻易试,”张晴茹吹了下李彤彤脸上的碎发,在李彤彤手里塞了一个迷你的小镜子,“可以睁开眼睛了。”
李彤彤依言睁开了眼睛,拿起镜子照了照。
张晴茹把李彤彤的刘海拨散开,打量了一下,点点头:“哎,我们彤彤长得就是好看。”
“没有,”李彤彤笑了笑,放下了镜子,一台眼刚巧看见抱着卷子进来的薛溢辉,结巴了一下,“你……你剪得好。”
薛溢辉抱着卷子坐下来,拿出一支笔划着题干。
王煜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问杨子涵:“这学期薛溢辉怎么了,感觉像变了个人似的,上课从来不睡觉。”
杨子涵的手从李彤彤的桌子转移到了自己的桌子上,继续趴下,看着薛溢辉的侧脸:“我同桌发愤图强了,太拼命了,我觉得他很有清华北大的可能性。”
张晴茹推了杨子涵一下:“看看人家在干嘛,再看看你,你看你这班长怎么当的,睡什么睡,起来学习。”
“我觉得我这个班长可以退位了,”杨子涵被推得摇晃了几下,身子还是保持趴着的状态,“薛溢辉这几次随堂测验分数都比我高。”
“薛溢辉在吗?”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在窗口探头进来喊了一句,他看了一圈,目光锁定薛溢辉,“校门口有人找。”
“谁啊?”薛溢辉问。
“许溺,他好像等你有一会儿了,门卫不要让他进,我刚下去打球他才喊我来叫你一声。”隔壁班的男生抱着篮球抛了一下,转身下楼打球去了。
上一次听许溺说起退宿啊……感觉好像很久远的事情了。
等等。
薛溢辉一下子清醒过来。
男朋友退宿了啊!
男朋友回来一起住了啊!
还冷静干什么啊!冲啊!
薛溢辉直接放下笔就小跑着出去了。
秋天这个季节,学校里面种的梧桐树叶开始疯狂地发着黄,正对学校门口的一片林荫道里金灿灿,被太阳一照,梧桐树叶像是自己会发光一样,映的旁边教学楼的墙面上也有黄色的光影。
林荫道的尽头,许溺拉着行李箱,身边还有大包小包的袋子,正和门卫的大爷聊天。
薛溢辉靠着边上走了过去,许溺视线微微偏了一下方向,看到了他,冲他招招手:“这儿。”
“找你一下也太难了,我就问你拿个钥匙,这还不让我进了。”许溺无奈道。
“哎,这不是学校规定吗,”大爷乐呵地拍了拍许溺肩膀,“我跟你再熟,你现在也不是学校里的人了呀。”
“行了行了,我拿完钥匙就走,不然我这一大堆东西也不知道搁哪儿。”许溺笑着看着薛溢辉,“来吧,钥匙。”
薛溢辉把钥匙给他。
大爷看着薛溢辉,突然想起来道:“哎,这小伙子就是跟你合租那个吧?”
“是合住不是合租。”许溺纠正道。
“哦,哦,差不多嘛,就是住一起了,也好,这个年纪啊转学的不容易,你这边刚好去帮帮人家,高三了,再没多久就高考了,”大爷估摸着他们俩有话要讲,感叹了几句,摆了摆手,“你俩聊,我去那儿抽根烟。”
等大爷走了,许溺往旁边一靠,开始打量薛溢辉今天的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低领白色t恤,还是老样子宽松得把锁骨都露了出来。
许溺啧了一声。
“看我干嘛?”薛溢辉瞪着他。
“看你干嘛,都什么时候了,还穿这么宽松的,”许溺伸手把他拽过来,摸了摸他的衣服,“穿的少就算了,还这么薄,外套呢?”
“刚被你喊下来,没来得及穿,放教室了。”薛溢辉说。
许溺捏了下他耳朵,气笑了:“还学会把锅丢给我了是吧,我等都等这么久了,还差你那穿衣服的几秒吗。”
薛溢辉耳朵比较敏感,被捏了一下之后迅速发烫发红,他揉了一下耳朵,抬头看着许溺:“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说的,春捂秋冻。”
“你那是春捂秋冻吗?”许溺作势拍了他一下,“让你秋冻,谁让你一年四季都冻了。”
薛溢辉没说话,看着他笑了。
终于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明明也就是一个星期不见,不打电话,总觉得像很久都没有见他一样,有点陌生,又有点重新见面的欣喜。
“听昨天杨子涵在学校群里说,你们这个星期是不是要月考了?”许溺问。
薛溢辉点点头:“明天就考了,还没复习完。”
许溺看着薛溢辉的脸色:“最近都没好好睡觉吧?”
“是啊,”薛溢辉揉揉太阳穴,有点涨疼,“我落下课程太多了,能多复习点儿是一点儿,现在基本一有空我就往办公室跑。”
许溺打住他:“哎,你可别又说这是跟我学的,我那会儿再怎么复习也没像你这样,你看看你的黑眼圈,你这肯定不行,精神跟不上有什么用。”
许溺看了看边上站得老远的门卫大爷,把薛溢辉拉过来:“要不……出校门回家睡会儿?”
“这都几点还回去,到家还没睡着就要回来了。”薛溢辉看了看地上摆的一堆东西,在校门口都一直好像不太雅观,用手肘推了推他,“你赶紧先回去放东西吧,我一会儿找个地方眯一会儿就行。”
“行,你可别骗我啊,要我晚上回来看你精神还这么差小心我……”许溺指了指他,压低声音,“让你周末不想起床。”
作者有话说:许溺:言出必行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