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府的教学模式新颖,全省的官员都有所耳闻。前段时间轰轰烈烈的培训,每府都派人参加了。
这些官员在省城时,有的也去府学看过他们的新式教学法,说实在的,他们其实挺不看好的,因为除了一些模式化的东西外,夫子们讲学时几乎和以前没有差别。
可今日到了漳州府,看了这里的课堂,看了学子们的表现,他们才发现,新式教学法并不是新瓶装旧酒的噱头,而是他们府学去的东西和原有的模式还在磨合中。
他们都是官员,自然也清楚每项新政令发布下去必然要有一个适应期。他们看到的漳州府模式,正是度过了艰难的适应期之后的产物。若其他府在经历磨合后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那南闽学子未来大有可期。
这趟漳州府之行,让这些官员对陆知府和楚辞的观感很不错。这才是办实事的官员,和那些弄虚作假,无中生有的一点也不同。
他们在漳州府停留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便启程出发去下一个地点。陆知府和楚辞一同送他们到码头,目送他们的船远去后,陆知府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楚辞,酸酸地道:“这几日,老夫提心吊胆,每每都觉得力有不逮,楚大人看上去却依然游刃有余的样子,真叫人羡慕。”
楚辞微微一笑:“其实楚某也甚觉疲惫,现在只不过是强打精神罢了。”
陆知府听他这样说,心里就好受些了。两人聊了几句,便登上马车各自回衙门去了。
几日后,楚辞在衙门里时,总觉得有人在看他,等他抬起头来,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他的下属们最近的行为也十分鬼祟,总是聚在一起聊什么,他刚想过去,他们便会一哄而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
这种种可疑的行迹,不得不让楚辞心生好奇,并且认定他们在一起八卦的对象必然就是他自己。
楚辞想着让人去打听一下,可惜大虎是个耿直的,徐管家又去了省城,准备帮寇静打理好府邸后再回来,一时之间竟不知让谁去探听。至于常晓,他倒是挺机灵,可楚辞在他面前怎么好意思让他去打听八卦信息呢?这与他威严的师者形象很不符啊。
就在楚辞心里着急,决定自己去旁敲侧击之际,卢静姝来帮他解惑了。
自从家里多了几个男孩子后,卢静姝就没和他们坐一起听课了,每天都是楚辞单独教她,所以她最近空闲的时间很多。卢静姝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和提学司里一些官员的女儿也熟悉了,最近就总是出门和她们一处玩。
玩久了,那些女孩儿偶尔会把在家里听到的事说出来给大家听,卢静姝每次都只是倾听,从不像她们一样,把家里的事说出来。
这天,她们又聚在一起玩,突然有个小姑娘就问了:“静姝,听说你爹爹克妻,你娘是被他克死的吗?”
卢静姝一听有人编排她爹,立刻气得小脸通红:“张月你胡说什么,?是爹爹收养的,?娘亲的死和他并无瓜葛!你凭什么说?爹爹克妻?”
张月被她吓了一跳,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另一个女孩:“?……?听人说的。”
卢静姝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怒声道:“你听谁说的?听朱秀秀说的吗?难道你们没听说过谣言止于智者这句话吗,只有愚民才会背后道人是非!”
张月被她骂得脸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静姝对不起,是朱秀秀让?问你的,?不该听她的话。”
朱秀秀却有些不服气:“是?说的,但这句话是你爹爹自己说的,?又没说错!”
“你胡说,?爹爹才不会说!”卢静姝狠瞪了朱秀秀一眼,提着裙子往家跑去,正好撞见楚辞要出门,立刻委屈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楚辞。
楚辞听了她的话后,总算是解了惑。他安慰了卢静姝一会,并告诉她,公道自在人心,无论旁人说什么都不要理会,由他们去便是。卢静姝点了点头,心里却很伤心,觉得她爹爹似乎是默认了克妻这个名头。想到外人会编排她爹爹,她就恨不得把她们的嘴全都堵上。她以前也被人说过克亲,当时听到可难过了,她爹爹一定也是这样,只是碍于君子风度,不和他们一般见识罢了!
楚辞这会确实哭笑不得,原来这几日竟是因为这事才使那些人如此鬼祟的。他到是没想到,堂堂知府大人竟然这般碎嘴,那天晚上随口一说,便传的到处都是,还害他疑神疑鬼这么久。
不过说了也好,倒解决了他一个难题。身为漳州府的青年才俊之最,想与他结亲之人数不胜数,平时经常有人探他口风,都被他搪塞掉了。如今来了这么一出,估计以后就会和在京城一样,被所有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列入婚嫁黑名单了吧?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他所想,那些想与他结亲的官员们听了风声之后是偃旗息鼓了,可地位较低的那群人却蠢蠢欲动起来。
这一天,楚辞刚准备回后衙去,便见王明过来,说是有一富商想给提学司送点文房四宝以做学子的奖励,但他表示得亲自和楚提学谈才行。
当地富商肯支援教育,这是一件大好事,楚辞一听也没怀疑,叫了个人去后衙和张虎交代了一声,便和王明去赴宴了。
谁知要捐学具是真,想给他塞人也是真的。酒过三巡后,那富商委婉地提出了把自己的小女儿送给楚辞做妾的想法,并一再表示他这女儿长得美若天仙,还弹得一手好琴,楚辞收用了她绝不会失望。
楚辞登时傻了眼,半晌没有出声。那富商却以为他在犹豫,继续劝说着,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原来他还有些胆怯,不敢把女儿推荐给楚辞,毕竟像他这样的地位,即便是纳妾,也不会和普通商户结亲。但听说楚辞克妻之后,他就放心了。因为高门大户肯定不会和楚辞结亲,小门小户碍于面子,怕别人说他们送闺女去死,肯定也不会上赶着结亲,也拉不下面子让女儿做妾。
而他就不一样了,为了楚辞的后嗣,他愿意让他女儿为妾,只求能为楚家开枝散叶。
楚辞差点都要被他感动了,这什么圣父啊,为了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后代,竟能上赶着送女儿做妾。能把坑女儿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也是个人才呀!
“不知令嫒可知此事?”楚辞笑着问道,笑意不达眼底,让熟知他性情的王明不由周身一寒,后悔今日贪图一点好处,淌了这趟浑水。他恨这商人嘴上没个把门的,楚大人克妻之事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那富商醉醺醺一笑:“知不知有何关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楚大人您应下,小人明天就把她送到您府上去。”
王明见此人为了攀龙附凤竟如此丧心病狂,再看楚辞脸色黑沉,马上就要发作,当下便站起身来,大声斥道:“你当?们大人是什么人,怎么会收用你的女儿?你为父不慈,上赶着送女儿做妾,为商不义,污蔑大人清誉,为民不忠,借利民之事意图满足一己私欲,如此不忠不义不慈之人,还不快滚出去!”
那富商被这么一骂,浑身的酒气立刻醒了七八分,赤红着脸灰溜溜地离开了。
楚辞被他这一神来之笔弄得怒气全消,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了王明一眼,说道:“王大人不愧是笔墨房出去的,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当真是威风凛凛。要不你还是回笔墨房去吧,也免得本官错眼失了你这位大才。”
这话吓得王明立刻拱手告罪:“大人,下官之前真不知此事,若知道他有这个念头,打死都不会带他过来污了您的耳朵。至于这话嘛,分明是长期受大人的熏陶,下官这才沾了几分口才,和笔墨房无关呀!”
王明很怕楚辞把他从账房调回去,笔墨房事多油水少,哪比得上和银钱打交道?他知楚辞是借此事敲打他,只得做小伏低认罪。
“既然王大人也是一时走了眼,本官也不会怪罪于你。只是,这说好的捐助没了影,倒叫本官有些遗憾。”王明平时做的挺好的,一时糊涂,楚辞也无意多为难他,水至清则无鱼嘛,只是该有的教训还是得有。
楚辞意有所指的话,王明自然听出来了,他说:“下官一定会安排好此事,保证下次月考时,府中优异学子能拿到应得的奖励。”
“那就有劳王大人费心了,今日也不早了,本官还有事就先走了。”目的达成,楚辞也不愿再留在这里,起身告辞离开。
王明送他出门后,长出了一口气。今日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拿到的好处要贴进去不说,恐怕自己还得出点血,才能将这缺口补上。下次谁要让他再做这种事,他非啐那人一脸唾沫不可。他也暗骂自己是猪油糊了心,楚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想蒙蔽他,还是省省吧!
今夜之事很快被传了出去,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至于楚辞克妻之事,却是被坐实了。
想要在楚辞身上下功夫的人觉得有些伤神,这楚大人既不贪也不好色,到底什么东西才能打动他呢?他们不认为世上有打动不了的人,只不过是你没搔到他的痒处罢了。
楚辞确实有些痒处,只是全都被一个人恰到好处的搔到了,于是,他便成为了唯一一个能打动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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