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人晚上就喝了点稀得像水的鸽子蛋花汤,又基本上都吐了,早已腹内空空。
一家子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在灶房的一个米缸里找到了些干巴巴的米糠和蔫了的野菜。
田大业看着眼前的“家底”犯了愁:“这……这可怎么吃啊!”
段翠柳舀了把米糠,放到鼻下嗅了嗅:“这东西我也好些年没吃到了。”
就在田啾啾也歪着小脑袋犯愁的时候,夏梅却气定神闲地起了身。
“交给我吧。”
田天宇对这米糠野菜实在是兴趣寥寥:“妈,你连这都会做?”
夏梅冲她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当然了,你老娘我可是米其林行政主厨!”
田啾啾捧起野菜盆子,迈着小短腿跟在夏梅身后:“妈,我来帮你烧火!”
虽然她没用过这种土灶,但凭着脑子里的记忆,田啾啾还是勉强给火点着了。
只是她那一身原本还算整洁的麻布衣服,蹭上了不少煤灰,像极了入了冬的暹罗猫。
田天宇在一旁刚要笑话她,却被田大业捉了个正着。
“走,跟我修房顶去!”
田啾啾嫌弃地目送自家哥哥被拖走,麻利地把野菜摘了个干净。
现在正值冬季,虽说汤能暖身,但不足以果腹。
夏梅将野菜切碎,混入米糠之中,大火煮开,煮了一锅米糠野菜糊糊。
米糠被炖的软烂,居然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饿得狠了的一家子围坐在瘸了腿的圆桌旁,捧着陶碗大口吃了起来。
刚刚最嫌弃这米糠的田天宇卖了半晌子力气,现在更觉得腹内饥饿难耐,一人就吃了两大碗。
田啾啾正小口小口地吸着糊糊,忽地听到门外有些许响动,她故意向田天宇的方向靠了靠,小声耳语:“有人在外面。”
田天宇一惊,刚要起身查看,方才发觉自己现在也还是个半大奶娃,只能叉着腰中气十足地吼道:“谁在外面!”
别看这小娃娃身量不高,声音倒是不小。
铁栓子原本是来给这家人收尸的,到时候也好再看看有些个什么东西能顺走。
可这家人非但没事,还在家里大快朵颐。
野菜的香味勾得铁栓子腹内也跟着打起了鼓,正思量着怎么进去骗点吃的,就被这如同炸雷的惊喝震得险些跪在地上。
他狼狈地撑起身子,故作镇定地走了出来:“大业叔,是我,铁栓子。”
田大业和田啾啾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铁栓子瞥向桌上的野菜糊糊,左看右看也没见有鸽子蛋的迹象。
难不成这家子抠门鬼舍不得吃,给偷偷冰在地里了?
铁栓子老鼠似的小眼睛滴溜一转,咧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大业叔,昨儿个大牛拿了我两枚鸽蛋,说是要回家给妹妹看看,我看他小便给他了。可今儿个我奶奶病了,想吃点蛋饼,你看……是不是得让大牛还我了?”
田天宇本就在气头上,听他这一番颠倒黑白这么一说,更是怒气上涌。
他蹭地跳下炕,抬手就要出拳。
“哥!”
田啾啾是知道田天宇的实力的,他可是获过全国武术联赛第一名,虽说现在的身子小了些,但这一拳下去,那铁栓子也得疼上几日。
她自然不是想护着那个心黑手毒的地痞小混混,只是若是被他讹上了,那就麻烦了。
田天宇右耳微动,拳头猛地停留在铁栓子的鼻尖三寸外,震得铁栓子一头乱毛扬了扬。
虽然眼前这个娃子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身子也瘦瘦小小的,但铁栓子就是莫名觉得一阵后怕。
但一想到他们可能还没吃那鸟蛋,铁栓子就梗起了脖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了起来。
“哎哟!打人了!田家打人了!”
铁栓子这嗓门,比十里八村的驴还大。
他这一叫嚷,周遭的邻居纷纷打开门来,探头张望。
“怎地了这是,大业,你打铁栓子了?”
田大业憨笑一声,用手比划了自己跟铁栓子之间的距离。
“我说梁婶子,你看我跟铁栓子之间这地儿,都能躺下两个大人了,我还能做法打他不成?”
众人一片哄笑,梁婶子讪讪地回家收衣服去了。
田啾啾扯了扯哥哥的袖子,晃悠悠地向前迈了一步,奶声奶气地说道:“各位叔叔婶婶,我们刚刚正在家里喝糊糊,栓子哥就突然跑进来倒下了,栓子哥你是不是饿了呀,可我家只有米糠糊糊,要是给你吃,啾啾就要饿肚子了。”
听着这童言童语,村民们目光飘向堂里的木桌。桌子上散着几个缺了口的陶碗,中间是一大盆米糠糊糊。
虽然是荒年,一般的人家也多少有些糙米和苞谷,不至于吃米糠。
这奶娃娃瘦瘦小小的,只能吃这些,怪不得瘦得像根小野草,太可怜了。
当即就有心善的鼻头泛酸,掰了块白薯塞到田啾啾手里。
田啾啾甜甜道谢接下,暗自记下这人,等以后日子好了定要报答。
有人看不过眼,冲地上哭闹的铁栓子叫道:“我说铁栓子,你不会来欺负这小娃娃吧!”
铁栓子见众人眼神不对,连忙狡辩道:“我可没有,是他家大牛拿了我的鸽子蛋,还要打我!”
这……
相比田家兄妹的火柴棍身量,铁栓子虽然也吃不着什么好东西,但身子也算壮实,实在不像是会受欺负的样子。
村民们看了看田天宇还没有铁栓子胳膊粗的小细腿,脸上露出了犹疑的目光。
田啾啾看着贼眉鼠眼的铁栓子,装作一派天真的样子,糯糯地问道:“栓子哥,你的鸽蛋是啥样的呀?哥哥都没给我看过。既然你说是你的,那你肯定晓得吧?”
铁栓子愣了愣,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胡乱比划了一下。
“就这么大,红皮的,两个呢。”
众人一看他的手势,顿时笑得更欢了。
哪有那么大的鸽蛋!再说了,鸽蛋都是白壳的,什么时候是红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