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七月初七越来越近,家中的气氛越来越沉重。
沥青的话比往常更少了,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影卫们每天都在院子里练功,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老阁主也整日里呆在自己的书房里不出来。
就连平日里一向活泼开朗的小青,现在也成天没精打采的,恹恹地不说话。
七月初五。
这天晚上,老阁主忽然让厨娘兰姨做了一桌子饭菜,都是浮生平日里喜欢吃的。
浮生最喜欢吃的菜当属是葱烧排骨,父亲就让兰姨做了一大盘,一直夹给她吃,还破天荒地允许她喝酒。
父女俩聊了很多浮生小时候的趣事,气氛十分温馨,但是浮生却莫名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父亲好像是话里有话,就像是,这是最后一顿晚餐一样。
浮生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头很晕,视线一片模糊,看不清楚爹的模样。
她敲了敲脑袋,没想到却觉得更晕了。
在晕倒之前,她听到父亲沉痛地跟她说对不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酒里,这菜里,都被下了药。
老阁主看着浮生慢慢地倒下了,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沥青和小青,淡淡地说。
“都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吧?”
“是,属下/奴婢明白。”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那就快去准备吧。”
老阁主最后看了眼浮生,眼里满是不舍和疼惜,重重地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二人将她带走,然后,整个人就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久久都站不起来。
浮生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马车上。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黄色的车顶,忽然之间就清醒了。
连忙坐起身,掀开帘子一看,沥青正在赶车。显然已经走出去很远了,路边的景她一点都不熟。
“停车!”浮生大声对沥青说。
沥青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自顾自地赶路。
“停车!我让你停车!”浮生看到沥青充耳未闻的样子,更加着急了,呵斥沥青停车。
沥青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拉住缰绳,停下了马车。
“我问你,现在是几时?今天是几日?”浮生一看沥青停了车,就连忙大声询问。
“七月初七,午时。”沥青平静地回答。
“七月初七?那就是说,现在已经开始了?我爹呢?小青呢?你不在碧落阁里帮我爹?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相较于沥青的冷静,浮生就没那么淡定了。
今天是七月初七,那也就是说,她已经在马车上睡了一天了。
看来爹这次是铁了心要让她走,不知道下了多少剂量的蒙汗药。可是,爹为什么非要赶她走呢?难不成,他知道这次必输无疑,不想波及自己,所以才让沥青带自己走的?
浮生心里很乱,但是沥青却偏偏什么都不说,只是沉默地低着头。
半晌,浮生终于冷静下来,看着一旁一直垂眸沉默的沥青,平静地开口。
“沥青,说吧。”
沥青抬头,浮生一脸坚毅的表情,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肯定是瞒不住了,只好开口说出了实情。
“少主,一个月前您被人绑走,阁主急火攻心,又引发了旧疾,几天几夜都昏迷不醒,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去请神医三里生来医治。神医说,阁主这病已经很久了,一直都没有在意,这次您被绑刺激了他,所以才会忽然爆发。现在,早已病入膏肓,没法…”
沥青说到这里也有些哽咽,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没法再治了。再加上大战在即,您也知道,阁主是不可能暂缓大战的。他老人家很清楚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才会在大战之前,让我把您带走,又担心他们加害与您,就让小青留在家里假扮成是您。因为您和小青总是同进同出,所以让她扮您,最为方便,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会怀疑。”
“但是阁主知道,如果提前告诉您,您是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才使计给您下药。少主,阁主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您,希望您不要怪他老人家。”
怪?怎么会怪爹呢?浮生愣住了,要怪,也是怪自己这个不孝的女儿。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一回去三里生就在家里等着。
原来,那不是爹特意请来医治她的,而是沥青他们请来医治爹的啊。都怪自己太粗心,没有发现爹的病,如果她能早点发现,那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还有小青,那个无辜的丫头,那个和自己情同姐妹的丫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难道自己这一生,都要背着愧疚和自责活一辈子吗?
自己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为自己牺牲?不行,不行,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浮生终于受不了了,掩面嚎啕大哭,丝毫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
不知道哭了多久,连气都喘不匀了,她才停下来,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眼睛肿地像一对红核桃,声音也已经哭哑了,但还是无比坚定地对沥青说。
“沥青,我们回去。”
“少主,恕属下难以从命,属下已经答应了阁主,绝不能带您回去。”
“我们回去。”
浮生仿佛没听到沥青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四目相对,沥青败下阵来,无奈叹气,调转马头,走上了回家的路。
“丫头,丫头。”师傅的声音把浮生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她擦了擦眼泪,坚定地继续说:“所以,师傅,我一定要为我碧落阁里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报仇。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都要去。师傅,您放心,我一定会小心保护好自己的,如果我能回来,一定好好孝敬您到老,但是如果我回不来了,那师傅,您也不必太伤心,就只当做没有我这个人存在过。徒儿不孝,下辈子一定好好报答您。”
“嗯。”师傅淡淡地应了一声,摸摸浮生的头,转身离开了。
满园寂静,空留桂花香。
苏暖阳今天要录的第一部分,就是以上所有浮生说过的话。
因为这时候陆离还没有出现,所以顾怀瑾就很自觉地没有打扰苏暖阳。两个人进了录播室,很默契地开始各做各的事情,一个坐在设备前看样片,另一个坐在旁边看手里的剧本。
录播室里很安静,只有苏暖阳的耳机里刺啦刺啦地响着样片的声音。
顾怀瑾已经看过样片很多次了,自然是没什么兴趣再看,在加上一会要和苏暖阳搭戏,为了不让小丫头对自己的配音水平失望,他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看剧本。
忽然之间,屋里传来女孩儿小声啜泣的声音,尽管被压得很低,但顾怀瑾还是听到了。
他抬起头,苏暖阳已经摘下了平光镜,正拿着纸巾擦泪。这是,哭了?
顾怀瑾看了眼还在放映样片的屏幕,看来,是看样片看哭了。
那自己,到底要不要安慰她呢。如果安慰的话,女孩会不会尴尬,毕竟现在在她心里,他们的关系并不熟,在自己面前哭了,以她那薄脸皮的性格,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如果不安慰的话,那女孩会不会又觉得他很冷漠。他还记得她半个多月前对他的评价,面无表情,不爱说话。所以,他这次来,就是想让她改善对自己的看法。
哎,那到底安慰不安慰呢?顾怀瑾有点想不通了,心里很是纠结。要不然说关心则乱呢,他这是第一次觉得,有些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握范围。
正当他胡想八想的时候,身侧的苏暖阳却忽然转过头来看他,笑颜盈盈,眼睛还红红的,眼里带着水光,咦?这是,要主动跟他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