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香菱这名字,贺芸不由得狠狠咬牙。
贺芸反对蜜倪来京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怕蜜倪撞破了天阳和香菱的苟且。
按道理来说,蜜倪不过是一个丫鬟,就是被富家官家玩了,撑死也就只能混个侍妾身份,根本没有资格成为正妻,是对男方婚姻没有丝毫指手画脚的权力,更比说独占了。
这种身份,就是撞破了又如何?
但贺芸却不这样想,她没有将蜜倪当成丫鬟看待,而是作为自己的好闺蜜,好妹妹,甚至好女儿对待,只想给她世间一切最美好的事物。
在家破人亡之后,贺芸将自己的母性都倾注在这个可爱娇小的小女孩身上,哪怕她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不大,但这并不阻挠贺芸情感的宣泄。
而更何况,天阳苟且的对象还是曾经作为最亲近最要好的香菱,来自于亲人的背后插刀,这伤害可想而知。
所以对于蜜倪这话,贺芸心中不屑,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并且立即反驳了。
“就算如此,你也没有去那里的理由。
要知道朝廷也在找天阳,他们会没想过这一点?为什么没有抓到人,很明显就是根本不在这里。
天阳不仅不在四十大稻商行,朝廷有的是官兵人马,早就将京城上下都搜了好几遍,如果你少爷真藏在那里,还会不被找到?
显然你少爷已经逃亡出了京城,流落在世界不知何处。
蜜倪,人海茫茫,你小小一个人儿如何能够找到?听芸姐姐一声劝,放弃吧。”
贺芸的话有如大钟,在蜜倪心中煌煌作响。
贺芸说的话,蜜倪如何没有想过?只是她不想就这样便接受现实,她很想做些什么。
“我、我、我……”蜜倪在连续三个“我”后,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反正已经来了,四十大稻商行就在附近,不去一趟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
我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我不去,将会后悔终生。”
口中说着,更一下站起,赶在贺芸反应之前快快小跑过去。
贺芸是抓都抓不住。
而听到蜜倪的话,贺芸更是只觉得气不打一处。
感觉什么的有什么用?以为自己和神棍那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么?!
眼见蜜倪一下就跑得老远,贺芸是真的深怕蜜倪撞见什么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深怕她脆弱的心灵再次受到伤害,于是她也在后面一边叫喊,一边紧紧追着。
一路上招惹了不少正在发骚的文人墨客的好奇侧目,不少面带嫌弃,责怪她们打断了自己的诗兴。
孙氏祖庙的园林小径七弯八折,贺芸作为曾经官太,出身中产阶级,而蜜倪,出身贫苦阶级,更是个忙碌使唤惯了的仆人,这导致双方有着极大的体力差距。
更不说自小就收到礼仪教导的贺芸,是这辈子都没有跑过步。
是眼看着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如此追逐了一途,眼看着蜜倪终于走出了孙家祖庙的大门,贺芸越发急了。
跑出了孙家祖庙,到了四通八达人流熙来攘往,要追起来就更难了。
所以贺芸终于一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奔跑。
是这辈子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冲出了孙家祖庙,终于见到蜜倪,就见她也停了下来。
不,确切来说,是被抓起来的。
只见四个衣着光鲜整洁的男子将蜜倪夹在中间,其中两人一左一右地将她钳制住,并封住嘴。
贺芸见此突变,骇然大惊,当即嘶声大喊:“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抓住我妹妹?!”
这四个大男人贸然禁制一个弱质女子,早就吸引了一些途人的目光,耳听贺芸嘶喊,便有更多的途人被吸引了视线驻足张望。
更有一个来孙家祖庙游园的文人路见不平,站了出来。
“京城之内天子脚下竟然光天化日强抢良家妇女,还有没有王法?!”
然而对方闻言丝毫不惧,就见其中一人从腰间摘下一个令牌向途人展示。
“都察京武卫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那个打算见义勇为的文人一听,立即“哎呀”一声,将头一缩,躲进人群之中。
对方表露自己官职身份,同样把贺芸吓了一跳。
都察京武卫,乃是武职,负责京城内的治安巡逻督查之职,类似于锦衣卫。
贺芸也立即弱了气势,说道:“几位官爷,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这其中应该是有误会吧。”
就见那四人没有立即搭理贺芸,而是交互了信息。
“这也是目标人物么?”
“贺芸,曾典史郑霖之妻,被丈夫拿去抵债,后被夜鸦所救,与蜜倪算是同病相怜,所以才凑在一块。”
贺芸耳听对方将自己背景说得如此详细,很是心惊害怕。
略一犹豫间,就见那四人已经押着蜜倪离开了。
见此,贺芸对蜜倪的宠爱终究胜过恐惧,见他们将蜜倪抓走,当场发急的她竟然想都没想便飞扑过去。
那架势,十足就是孩子被人贩子拐去的可怜母亲。
事实上对于贺芸来说,也确实如此。
眼见贺芸飞扑过来,那四个都察京武卫的官员是丝毫都没有放在眼内。
毕竟不过是一个寻常平民妇孺而已。
其中一人便抬起一脚,狠狠地踹了过去。
这一脚却没有因为对方是寻常平民妇孺就留有情面,不仅出脚快如闪电,并且用力刚猛,破风之声有如虎啸,并且目标明确,是贺芸的面门要害。
一旦踢实,贺芸必定暴毙当场。
阻碍都察京武卫办事,就足以格杀勿论。
蜜倪看见,焦急挣扎,奈何她一个弱质女子,怎么可能是四个正统淬气士的对手,根本无法挣脱分毫。
而贺芸,也清晰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但她却没有丝毫退缩,而是继续保持着飞扑的姿势。
并不是因为她知道此时退缩已经毫无作用,事实上她继续飞扑同样是没有任何意义。
没错,贺芸做什么都没有意义,早在金蟾赌馆受辱的时候,她便已经很明白这一点,很明白自己的无能无力。
所以她这样做,仅仅是想这样做而已。
很多时候,某些事之所以做,并不是为了美好的结果,而是自己非做不可。
所以贺芸心中一片空明,没有丝毫后悔,只是心底有着一抹苍凉,蜜倪没能被救下。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