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伤亡。”方青略微沉吟了片刻说道:“在当时的纷乱中,的确死了一个人,却也只死了一个人。这样大的灾祸,只死一人实属难得。”
君青蓝眼睛一亮:“那人怎么死的?”
“自然是落水时间过长,溺毙而亡。”
君青蓝眸色微沉:“只是溺毙?”
“所有经年旧案的记录在府库里都有留存。当时为那人验尸的就是黄老,得出的结论就是溺毙。凭黄老的本事,应该不会看错。”
君青蓝沉吟着没有开口。
“若是大人对这案子有顾虑,等我回去以后立刻去翻找记录给您带来。”
“那倒不必了,我只是随口问问。”君青蓝将唇角勾了一勾,淡淡微笑。
方青的话与纹娘的话不谋而合。景家大爷就是在那一年石桥坍塌时落水溺毙。石桥年久失修,加上观瞧龙舟赛的人员众多,石桥不堪重负下坍塌,瞧上去合情合理。然而,只死了景家大爷一个。
这事情瞧上去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但凡不合常理的事情都有猫腻。然而,这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即便有什么证据也早被岁月湮没。何况景家大爷一门已经不存于世,他真正的死因又有谁在意?
也难怪纹娘会对他的死亡耿耿于怀,这事情瞧上去的确蹊跷,何况当初还是黄源亲自验的尸,纹娘便将所有的债一股脑都算在了黄源头上。
但,若说黄源为了个消字药水的方子杀了景家大爷,这事情就实在有些说不通,那药水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价值。然而,现在的当事人已经全部死亡,这事情终究无从考证了。
君青蓝微颦着眉头,始终不得舒展。黄源的案子牵扯到的人与事越来越多,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屋中一时静谧,便显得唐影挖掘的声音异常清晰,单调沉闷的叫人听着只觉的心里面慌得很。
“青蓝。”姜羽凡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从来不会随随便便询问什么。忽然提到十多年前的溺毙案,可是与黄源的案子有什么相干?”
君青蓝瞧了他一眼。这人往日的脑回路神奇的很,今日居然这么上道?
“我现在无法回答你。”君青蓝缓缓说道:“一切都得等着唐影。”
“挖洞原来这么重要么?我也来帮忙。”
说着话,姜羽凡便从箱子里捡了锄头出来。自动站在唐影身侧,大力挖掘起来。
方青站了一会,只觉尴尬:“那,我也来帮忙吧。”
姜羽凡与方青都不明白君青蓝在黄源屋中挖掘的目的,却一点也不惜力气,下死力的干活。有了这两人的帮忙,事半功倍。不一会的功夫便听到叮一声脆响,唐影立刻停了手中铁镐。
“什么东西?”姜羽凡好奇的凑近了,仔细观瞧。
此刻,已经距离地面有将近一丈的高度。在深褐色的土壤之下,隐隐透出一抹灰白的冷光。
姜羽凡眯了眯眼:“是石板?”
黄源家地下怎么埋着石板?
“大人,应该是挖到了!”唐影抬头,大喝道。
君青蓝自土坑上探出了头去:“想法子撬开石板。”
“好咧。”
唐影那手中铁镐照着石板用力敲了下去,巨大的冲击力弹得铁镐飞了起来。
唐影呲了呲牙:“这石板看起来可有点厚。”
说着话,他再度掏出了粗瓷的葫芦。这一回多滴了些透明的液体在石板上,眼看着液体与石板接触后,嘶的一声,立刻荡起了浓浓白烟。
姜羽凡吓了一跳,见四下里并没有什么刺鼻气味生出。才继续放心大胆的观瞧。
片刻后便见石板被液体浸染出拳头大一个坑来,唐影运足了力气将铁镐朝着那石坑砸下。铁镐便死死钉在了石板中。唐影将铁镐左右旋转,功夫不大,便钻开了小儿腰肢粗细一个洞来。
有森冷的气息自洞中升腾而出,耳边似隐隐有流水潺潺。
“这下面居然有水?”姜羽凡瞧的大惊。
君青蓝始终在上面观瞧,见洞口大小已经差不多适宜观察。才搭了条软梯,拿着火把下到了洞底。
她将火把交给唐影,自己则取了支信号弹出来点燃了,朝着洞口扔了进去。信号弹便似一颗流星,闪耀着极致的光明坠了下去直至消失。萤火之光不过一瞬,却足以叫所有人瞧清楚石洞中的情形。
下面果真有一条暗河通过,河水流动迅速,也不知通往哪里。
“这莫非……。”方青微颦了眉头:“便是管州府地下河道中的一个?”
君青蓝举着火把仔细观瞧了许久方才敛了眉目:“姜小爷,还记得你方才瞧见的一切么?”
姜羽凡拼命点头:“那是自然。”
“回去后,请您尽快将方才所见半丝不差的绘于纸上。明日一早,将你所绘制的所有案发现场图纸带上到郡守府找我。”
姜羽凡听得眼睛一亮:“明日去郡守府?莫非这案子你已经查清楚了?”
君青蓝点头:“差不多吧,只差一样东西。”
姜羽凡皱眉:“证据既然不齐,怎么就要去郡守府了?”
君青蓝却只神秘一笑:“因为,那重要的最后一件物证,就在郡守府呢。”
她深深吸了口气:“拖着这么久,死了那么些人。这案子……终于可以了结了。”
对于君青蓝来说,这一夜是安详的,了却了一大块的心病,她终于可以有片刻的安宁。对于姜羽凡和方青来说,这一夜是焦躁的。明知君青蓝说案子可以了结,但……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明日?
然而,明日就是明日。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等着。
第二日辰时,君青蓝准时到了郡守府衙外。鼓声才一响,便引来众多百姓观瞧。
君青蓝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踏步上了公堂。
方青该是早就将消息传达给了黄忠,那人端坐于正堂上瞧着君青蓝,眼底连半分疑惑也无。定国公位于侧坐相陪,叫众人震惊的是,原先那个与君青蓝一起被关入大牢的男子,居然也大模大样坐在公堂上。位置竟还安放在定国公之前。
于是,李从尧成功成了所有人的焦点。众人都在暗暗猜测,这长相普通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黄忠自然也很震惊,他亦不明白定国公要求他为李从尧设坐的原因。但他在官
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稳坐郡守的宝座,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即便心中再疑惑,脸上却半分异常也无。
他只微微瞧了李从尧一眼,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君青蓝身上。他以为君青蓝要求今日公审,该带了不少的物证。可是……怎么只有她一个人。
于是,他缓缓抬起手,将惊堂木重重拍了下去:“蓝青,你说已经查明了黄老的死因,还不速速将实情相告?”
“是。”君青蓝拱了拱手,缓缓直起了腰肢。
“敢问大人,当日仵作查验黄老尸体时。是否认定他的死因是颈部割伤,失血过多?”
黄忠点头:“那是自然。你当时和……。”
他瞧一眼李从尧选择了将这人直接略过:“你当时就在现场,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黄老为何失血过多,也正因为如此,你才拥有最大的嫌疑。”
“您说的不错,若是从前,连我自己都认为自己嫌疑巨大。然而,在我查验了黄老的尸体后发现,那匕首并未刺中他颈间要害,当时流出的血液亦并不足以置人于死地。我与黄老交谈时,发现他呼吸困难几近窒息,但当时情况紧急,出于无奈,才以匕首将他器官隔开一个小口。使得黏连的气管被气冲开后,让他能够自由呼吸。然而……。”
“就在我准备对他进一步救治之时,阿柳忽然大喊大叫带着人冲了进来。因而延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黄老在心力衰竭之下才会身亡。”
黄忠皱眉:“这只是你一面之词。而当时瞧见你刺伤黄老的却大有人在,你以为本官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大人这话说的不对。”君青蓝沉声说道:“在阿柳冲入之后,黄老的脖颈已经受伤。匕首也已经收起,你们瞧见的只是黄老倒在我身边。却并未亲眼瞧见我用匕首刺伤了他,不是么?”
黄忠声音一滞,这有区别?
“怀疑和事实原本就有着天差地别,任何人都不能仅凭着怀疑便去抓人,何况是涉及到旁人生死攸关的大事情。而且,黄老颈间的伤痕并不是他的致命伤。”
黄忠才一挑眉,便听到君青蓝说道:“我之所以有这样的说辞,自然能够拿出足够的证据。”
君青蓝朗声说道:“经过与黄府老家人详谈后,我得知黄老自年轻时身体便不大好。常常夜不能寐,心悸疼痛,呼吸不畅。我瞧见他时,便是那般状况。起先,我以为是哮喘,后来经一位神医分析了他往日的药方子之后才发现,黄老所患的病症并非哮喘,而是心疾。这病没有病发时与正常人无疑,一旦发病随时有身亡的危险。因为它会阻断人的呼吸,顷刻间使人窒息而亡。”
“黄老那日身亡的原因就是心疾发作,救治贻误。但……。”
君青蓝眯了眯眼,忽然将话锋一转:“但,黄老从不曾停止过用药和治疗。在近些时日更是改善的药方,甚至郡守还为他请来了四方名医会诊。按理,他的病情该得到控制才对。为何会毫无起色,甚至日益加重,以致身亡呢?”
众人心神早被君青蓝牵引,听她忽然发问。一个个也在心中思量着原因,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君青蓝方才叹了口气说道:“原因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