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仲容五人回到自己船中，高快马道：“***！这佛神煞星果然厉害，老子五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陈曰能道：“是啊，这么厉害的人物到底是何来历？”
龚福全道：“管他鸟来历，只要能报仇就成！”
谢志山道：“四哥说得是，只要能报仇，管他鸟来历！我看此人的武功较之王守仁那狗娘养也胜过一截啊。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池仲容却是一言不发，眉头紧锁。四人讨论一阵，见池仲容神情不悦，高快马便问道：“二哥，这佛神煞星虽是一人，对方好手成千上万，但是这煞神的神通咱们也见过了，说不定能在乱军之中击毙王守仁，为咱们报得大仇。”
龚福全接过话茬：“七弟说的是，二哥，你这借刀杀人之计用的妙极了，咱们哥儿几个不出钱也不出力，就能手刃大仇，比以前当山大王要强多了！”
池仲容冷冷道：“手刃大仇？现在仇报了么？像你说着这么简单，我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低三下四？”池仲容虽冷言冷语，却字字在理，四人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谢志山开口道：“二哥，朱宸濠给咱们出钱请杀手，是好事啊，完全在二个你预料当中。如果大事成功，这大仇就是痛快地报了。如果不成功，咱们哥几个有手有脚，武功虽算不得什么绝顶，行走江湖也不是什么鸟门子问题。留得青山在，也就不怕***没柴烧。日后总有机会报仇的！”
池仲容收起折扇，叹道：“无论成败，天下虽大，却难有我等立足之地，哎——！若是大仇得报，死也甘心了，就怕……哎——！”
高快马性子最急，忙问道：“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其他三人有一样的心声，怔怔地望着池仲容。
池仲容并不回答，和衣睡去。四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明所以，知道池仲容的脾气，也不好多问，无奈跟着睡去。
朱宸濠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心中困扰他的事情一大堆，惊恐万分，到得凌晨时分才慢慢睡去。睡不到两个时辰，又被噩梦惊醒，全身衣服被汗水湿透，醒来后兀自心惊肉跳，昨夜可怕的一幕幕梦中再现。再没心思睡觉，天已大亮，索性换衣起床。
刘养正跟李士实前来拜见朱宸濠，见到朱宸濠神情萎靡、神不守舍，明白缘由。“王爷……”刘养正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朱宸濠充耳不闻，神情木讷。刘、李二人互视一眼，李士实稍稍加大了音量，叫道：“王爷！”
“啊？”朱宸濠终于回过了神，问道：“你……你二人有什么事？”
刘养正道：“王爷，微臣见您神情有异，是不是贵体欠安啊？要不要微臣传唤太医，给王爷诊断一番？”
李士实道：“是啊王爷，大战将近，王爷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万不可在这当口染疾倒下啊！”
见到二人如此关心自己，朱宸濠心中甚是感激，鼻子微酸，稍定神后道：“两位爱卿如此关心本王，本王甚是高兴，本王没事，只是……”朱宸濠不好意思将害怕之情说出口。
刘、李二人自是知道朱宸濠“只是”后面的意思，李士实道：“王爷，昨晚一幕虽然恐怖，但是这也说明了这佛神煞星确实了得之极。如今他收了咱们的钱，便是咱们的人，只要我们不胜，他就永远不会是我们的敌人。所以王爷，此人既是您的人，就不会来加害王爷您，也就没有必要害怕。”李士实一番排解，虽不能去尽朱宸濠的恐惧心理，倒也让朱宸濠减轻了恐惧的程度。其实，李士实也是非常害怕，道现在心中也还有余悸，但是为了安定朱宸濠，就努力装作不以为然。
刘养正道：“王爷英明，但是要在健康的身体下才能完全体现出自己的英明，所以，还请王爷务必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有王爷英明的英明决策，加上这佛神煞星的神勇，我军气势便能大增。到时候，王爷您只需金口一开，大军一出，便可势如破竹、直捣黄龙。王爷建功立业、扬名立万近在咫尺！”说着，命人传唤太医，为朱宸濠诊断一番，开出几幅安神补气的药，并亲自煎药。
朱宸濠得刘、李二人一番安慰之后，服下安神药，便静静睡去。这一觉睡得很实，戌时时分方醒。醒后，朱宸濠精神大好。传见刘、李、南方五祖等人，问明情况，诸事如他指示已经完成，众船由铁链串联，连舟成阵，所有兵将准别就绪，迎接明日的最后一战。
朱宸濠兴奋异常，还作了许多补充和修改。直到寅时，才伏案小憩。
王守仁自是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六月二十六日，天未全亮，湖上淡雾未散，凉风习习。
煞神悄立一小山顶，眺望湖中两军对峙，黑袍随风而动，发出微微声响，长发飘荡不定，面孔时隐时现。
朝阳破晓，天便亮的很快，只一盏茶的功夫，天就大亮了，晨雾见光也快速腿去，湖周围的景物清晰可见。又是晴朗的一天，如此美好的天气，却又要无奈地见证人间的血腥。王守仁心中感叹不已，盼望着事情早点了结，还江西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
鄱阳湖周围早已站满了王守仁大军，湖边停泊了大小数十艘船只，阵势庞大，如山海般。见到这等阵势，朱宸濠为首的叛军怯意顿生、不战而寒。先前在自己人马强壮、实力远胜对方之时，尚且要败，今日双方实力互换，更是要失败了。但是一想到煞神，远远地望着那件黑衣，怯意大减，疑惑顿生：“强敌环视，不知他有什么法子能胜眼前强敌？但他神功盖世，胸有成竹，或许真有扭转乾坤的大妙计！”
王守仁在刀、剑二人的相伴下，乘一小舟，驶向朱宸濠。朱宸濠鼓起勇气，在南方五祖的相伴下，乘小舟驶出，小舟后面系着同样的一只小舟，舟中摆着两张木凳。双方在相距五丈时，高快马解开后面所带小舟的绳索，朱宸濠孤身乘坐小舟向前驶出两丈有余。王守仁同刀、剑二人眼神交换，随即发力纵起，稳稳落在两丈外的小舟中，身法了得。
王、朱二人互向对方躬身行礼，而后示意对方坐下，二人双双入座。
朱宸濠先开口道：“先生文武双全，果非虚名。”王守仁的才能在几场战役中已显现无疑，方才纵身一跃，既稳且快，神妙武功也是令人刮目，朱宸濠这“文武双全”却非虚言。
王守仁道：“王爷学识渊博、胆识过人，实令人钦佩。”王守仁的“胆识过人”却也有深意，起兵犯上，非有过人胆识者敢为；明知对方武艺高强，仍敢面对面相谈，更是有胆有识之辈。
朱宸濠微微一下，道：“久闻阳明先生盛名，近日交流，深感先生大才，先生又是品德高尚，小王实乃佩服之至。”加上个“品德高尚”，待会儿若是言语不合，以防王守仁强行出手将己制服，先埋下伏笔，为自己留好退路。
王守仁打个哈哈道：“王爷过奖了，伯安实不敢当。”双方仍以“先生”、“王爷”相称，态度谦和。
朱宸濠道：“先生何必过谦，事实是会说话的。”
“呵呵，王爷如此看重伯安，直叫伯安受宠若惊。既然王爷如此推崇伯安，口中已服，不知心中是否也已服输？”王守仁同朱宸濠当面交流，意在不战而降人之兵，希望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能说服朱宸濠，以减少损失和对百姓的危害。
朱宸濠脸色微变，转瞬即逝，道：“呵呵，服输服输，口服心也服。但是，区区几场战争的失利，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能说明彻底的失败。自古以来，哪位明君大将不是在成功中获取信心，在失败中获取经验？汉高祖刘邦更是只取得了一场胜利，而恰恰是这一场胜利，成就了他的一世英名，为大汉盛世奠定了坚实基础。汉高祖的最强敌人西楚霸王项羽，何等神勇，汉高祖对他也是异常佩服，但最终还是以汉高祖的胜利而告终。”朱宸濠自比汉高祖，心气甚高。而将王守仁比项羽，意指无论现在形势如何，仍是将是王守仁的失败而告终。
王守仁道：“汉高祖乃历史上顶尖儿的人物，王爷您虽也才智不凡，却算不得顶尖，除了出生胜过了汉高祖，其他的都是有所不如。”顿了顿，续道，“论功业，汉高祖以大字不识几个的市井之身，于乱世之中创建举世震惊的大汉皇朝。王爷您在起步上就已经输了，即便他日事成，也还是续着朱家人的天下，况且抢得还是自家人的，落得谋朝篡位的臭名。论才能，看一个人的才能，成就是一个很好的衡量标准，汉高祖从市井小民到开国明君，他的才能在这当中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了，无需我等后人赘述，王爷您以为比之如何？论人格魅力，既是一个优秀的君王了，其人格总是魅力无限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无不如此，本朝开国君主洪武大帝亦是如此，汉高祖也不例外，萧何、张良、韩信、樊哙等等一长串名字，哪一个不是人中英杰？哪一个对汉高祖不是鞠躬尽瘁、鞍前马后？汉高祖凭什么受到这么多人的拥簇，凭得就是他的人格魅力。汉高祖曾有言：‘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这等容人大度正是汉高祖人格魅力的真实体现。古往今来，有这等人格魅力的君王委实不多，本朝开国君主确可与之比肩。王爷，您认为您帐下的这些英雄豪杰比得上张良、萧何、韩信，比得上徐达、常遇春、刘伯温么？”王守仁直言不讳、针锋相对。对此，朱宸濠无言以对，刘养正、李士实、凌十一等大小眼相瞪，心中虽有不快，却也无言反驳。跟这些先贤比较，自己都觉得是个笑话。
刀、剑二人不禁点头，暗暗称是。
“这一些正是汉高祖的为王之道、天下之道！”
朱宸濠打个哈哈，道：“先生乃当世大儒，才德兼备。比之西楚霸王，以为如何？”
王守仁微微一笑，道：“王爷，这‘当世大儒、才德兼备’可是您的真心之言？”
“当然出自真心，实乃肺腑之言。”朱宸濠认真答道。
“呵呵，王爷，现今你我是对手，您能这样夸奖伯安，足见王爷您也是一个大度量之人。而伯安，能得到对手的真心赞扬，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成功了。西楚霸王神勇无比、举世无双，伯安自叹不如；西楚霸王率数万疲惫之师，攻破以汉高祖为首的数十万盟军，其才能可见一般，伯安亦是自叹不如；西楚霸王重情重义，乃一性情中人，这一点，伯安与西楚霸王却也相当；西楚霸王刚愎自用、不可一世，这一点却不如伯安了；西楚霸王有惊世的军事才能，但毕竟是武将莽夫，书法文采上难免落短，伯安侥幸胜过。如此算来，一来一往，西楚霸王同伯安也处伯仲间。”王守仁声音朗朗，表情平实，妙语连珠，巧妙地摆脱了朱宸濠设下的圈套。朱宸濠本意是待王守仁自行承认自己不如项羽，那么对手不如刘邦便也无不可。但王守仁是何样人物，这点小伎俩怎瞒得过他。
“先生以为当世如何？”
“当今世道，小人不绝、恶霸横行、盗匪时现、仇怨长存，天灾**、极难避免。纵观数千年历史长河，绝以上者，却也无有。横观当今世道，以江西之小人、恶霸、盗匪、仇怨灾祸为最。”
“呵呵，以江西为最？”
“王爷，您以为如何？”
“哈哈哈！”朱宸濠不置可否的一笑了之，道：“小人恶霸、恩怨情仇、天灾**这一切均是红尘俗世，有世人，有红尘，这一切便也难将避免。但是，自秦皇一统六国以来，历经众多朝代，朝纲风气却也大有不同，而这朝纲风气却直接关乎到国运兴亡、百姓生死。故敢问先生，现今朝纲风气如何？”现今世道颠倒，百姓生活凄苦，世人有目共睹，无需多言。朱宸濠一再以此相问，意在令王守仁直言其衰，从而获取言语上的主动权。
“天地合一，由一生二，道生阴阳，阴阳化万物，何也？阴阳相生相克，循序变化，生化不息。生克是相对的，没有生，就无所谓克；没有克，亦无所谓生。有生无克，事物的发展便会走向极端，物极必反；有克无生，事态直接恶化，将走向衰败。所以，当生克不能互相牵制，平衡被打破，这事物就会发生新的变化。当有两件事物产生一定联系时，就可以把它分为阴阳。例如，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男为阳、女为阴，善为阳、恶为阴。天地间，任何一个区域都是存在着阴阳，存在着善恶、正邪。王爷提到了朝纲风气，这也不例外，朝廷中有奸险小人，也有忠义之士。二者相当，互相牵制，保持平衡，天下就没有什么大风浪，大起落。正强邪弱，产生的新变化就向着善良、美好、幸福的方向发展，就会出现如史上万代歌颂的太平盛世。邪强正弱，产生的变化就向着邪恶、痛苦、悲惨的方向发展，战争、杀戮、仇怨就是真实的写照。王爷进行了叛变，带来了战争和杀戮，结下了无数仇怨，都是邪恶幻化的结果。”
“佛家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正即是邪，邪即是正。历朝历代的开国君王，哪一个不是从战争杀戮、尸山血海中开疆拓土、创建帝国，而后整治天下，开创盛世，带来美好生活。”
“王爷，您看到得只是战争表面的杀戮与血腥，却没有看到这背后的根本原因，更没有认识到战争与和平间的密切关系。不懂这背后的根本原因，王爷最终即便是胜利了，那也仅仅是战争上的胜利，而非真正取得天下。接下来也非能带来太平盛世，而依旧是不断的杀戮与战争。历代开国君王之所以能得天下，是因为他们顺应天命、顺应民心，所谓得名心者得天下，正是此理。天心乃宇宙万物之中心，而民心则是这天下地上间充满生机的广阔空间的中心。得到了这颗心，才能得到天下，这就是王道，天下之道。”
“朱厚照他得到民心了么？”
“当今圣上位处九五之尊，乃顺应天命，得到了宇宙万物之心的支持。”
“先生以为朱厚照如何？何德何能贵为帝王、应天之命？”
“敢问王爷，您以为您如何？”
“小王不敢同太祖洪武、成祖永乐争贤，却也同孝宗弘治相当。先生以为怎样？”朱宸濠直视王守仁，眼中满是自信。
“呵呵呵呵！那王爷之才德比之当今圣上，如何？”
朱宸濠微现怒意，眼中泛起鄙视之色，道：“小王才能定是远胜朱厚照！”
“未必。”朱宸濠双目显现惊讶神色，王守仁道：“想当年鞑子小王子屡犯我大明边界，边城守将屡不得胜。皇上御驾亲征，大破鞑子，以证大明国威。敢问王爷可有此等壮举？凡事都需用事实说话，这样才站得住脚，服的住人心。”
朱宸濠先前苦攻安庆却无功而返，与王守仁两战，均以失败而告终，早已让他颜面扫地。心中暗忖：“王守仁故意揭本王的短，岂有此理！本王何等身份，岂可用朱厚照的下劣行径来为自己辩驳？”如此一想，朱宸濠便是无言以对。
“王爷勾结盗匪、欺民霸市、起兵谋反、大逆不道，王爷以为这就是德行的体现么？”王守仁双目如电，直视朱宸濠，“作为一国之君，需当才德兼备。而才德二者间谁更为重要？有才无德，便是祸害，才能越大，危害就越大；有德无才，却能无利无害。若找不到才德兼备的君主，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而德才二者间显然是德更为重要。王爷之才能、之心机，足当大宝，德行去不如江湖莽夫、山野小民。”
湖边的官军中基本上都是江湖人士和乡野小民，纷纷轻声自夸道：“还不如我！嘿嘿，堂堂王爷居然还不如我！既然如此，咱们做做当王爷的梦，也应该是没有人会反对了！”挖苦、讽刺之言，四下哄起。伍文定示意安静，全军立时便静了下来。
王守仁续道：“当今圣上贵为天子，拥有的是顺应天命之才，顺应天命之德。王爷需从德行处三思反省。”
“顺应天命之才，顺应天命之德？哈哈哈，笑话，真乃笑话也！朱厚照行事荒唐、昏庸无度，无耻罪行罄竹难书。本王之才远胜朱厚照，这天下皇位本来就应该属于本王！”朱宸濠微显激动。
“王爷口口声声说皇上昏庸无能，自己才华横溢。王爷封地南赣，敢问王爷，你造福于江西一方百姓了么？您给他们带来了什么？”王守仁步步紧逼、毫不退缩，这一问问住了朱宸濠，朱宸濠一时语塞，王守仁续道：“亚圣以五十步笑百步为耻，今王爷您却做着比五十步笑百步更为滑稽的以百步笑百步。哎——！王爷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子，堂而皇之，举兵为事。这背后的目的，黄口小儿亦是知晓。‘明德’、‘亲民’、‘止于至善’才是圣人之道、王者之道、天下之道。”
“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为始。先生志向远大，欲入圣境。而今时今日之举与先圣说教背道而驰。如此南辕北辙，何时达圣？”
“达圣必先至大，大者大人也，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其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焉。”
“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先生若真能做到一视同仁，今日便也不会站在这里，同小王短兵相见了。”朱宸濠早就认识到要战胜王守仁难如登天，若能劝服王守仁，可是皆大欢喜的大好事。所以一开始便打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算盘，倘若王守仁晓得自己的苦衷，微有动情，而稍加退缩，自己便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朱宸濠只能毕竟逊了王守仁一筹，此时思想已经微微出现一点混乱，情绪出现了波动。
“天下万民均乃天父地母所孕育，人人生而平等，共享天地之恩，和睦相处、其乐融融也。王爷偏要逆天而行，高人一等，成万物主宰，剥夺他人拥有幸福、金钱、自由的权利，而满足自己的yu望。如此非我族类之行径，人人得而诛之。”
“本王非池中之物，上天注定成万民主宰。今日举动，实为顺应天命，宣扬王道，以正天下之道之名。”
“勾结盗匪、欺民霸市、贪赃枉法、草芥人命便是王爷所说的王道、天下之道么？”
“先生你这样理解就是错了。道，可道，非常道。时间在流逝的同时，什么东西都是在变化的，天下之道也不例外，它可不是一尘不变的。那些人用他们的生命铸就了新的王道，那是他们的幸福，这样的福分几辈子也难修到。”
“天下之道，深远庞大，无论如何变化，却始终脱不出造福万民的藩篱。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始终以天地万物为主，孕育给养着它们。王爷之道，锋芒毕露、纠结是非、自私自利、高高在上，大大违背了天下之道的宗旨。”
“强之，重削；弱之，重强。”
“昔之得一者，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今虽为侯王，不得一，何以为天下贞？”
“本王以为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殁身不殆。不识天道常理，别的再怎么优秀也是无用功。”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朱厚照亲近小人、吃喝玩乐，国事荒废、朝纲败坏。本王天地之子、朱氏之脉，替天行道、秉承先志、义不容辞，因而本王便是这‘仁义’、这‘忠臣’。”
“呵呵，这仁义之士、忠良之臣确实令人钦佩。不过王爷说这话心中无愧么？十几年来，一定一直有好些疑问困扰着王爷吧？一颗心也从未轻松过，忧愁烦恼充斥了整颗心，有时甚至肿胀的喘不气来，有阵阵疼痛，还有阵阵恐惧？”听到这话，朱宸濠双眼中闪现出惊异的神色：“他怎么知道？”十几年来，他都将这当做是远大抱负带来的压力所致，时常自我鼓舞、自我开导，却减一时之苦楚，而后却是越积越重。王守仁看穿了朱宸濠的心思，不失时机地继续说道：“其实，王爷是自己给自己作了一个茧，将自己捆在了其中。世人大多如此，所有的忧愁烦恼都是自己给自己添加上的。总是被一些事物蒙蔽了眼睛，蒙蔽了心，从而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我。在旁人看来其实挺简单的，等到自己觉悟的时候，回头看看，也会惊奇的发现自己当时是那么的愚蠢。王爷自恃才高，一心想成为九五之尊、一统天下，不甘居于人下。王爷正是被自己的野心蒙蔽了良心，蒙蔽了眼睛。抛去这野心，王爷您会感觉世界豁然开朗、现实如此美好。抛去这野心，王爷您也可以成为名垂青史的大圣贤，受后代万事歌颂敬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是野心给王爷带来了迷惑、忧愁和恐惧。是野心阻碍了王爷的成长和成功。因为野心总是叛逆的，总是喜欢逆天而行，总是喜欢将自己的快乐，自己的yu望建立在别人的痛苦、悲伤，甚至绝望之上。王爷若遵照孔圣人之道：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从而通向受万民敬爱、世代为模的境地。这样的高贵才是真实的，这样的成就才是伟大的。”
王守仁一番肺腑之言，已经打动了朱宸濠，朱宸濠陷入了沉思之中。
池仲容见朱宸濠已被王守仁说动，忙在其耳畔轻声提醒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驺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驺狗。王伯安自恃圣人，清高孤傲，王爷，他的话怎能当真？”
王守仁道：“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得天下者无不遵循天下之道，今王爷背道而驰，背德而行，终不能成其事、得其贞。王爷，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池仲容又作梗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胜者才是王道，才是万物的主宰，才是道和德的标杆。”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王爷‘察察’之举，得民‘缺缺’之报。”
“王爷……”池仲容还想演说，朱宸濠喝道：“够了！”朱宸濠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本王以眇末之身，言乇亿兆之上，十年于兹，战战栗栗，日慎一日，苟慎其道，以为天下可有。今日之战，溃败如斯。阳明先生，如此智勇双全，本王信服信服矣。今不得天下，实乃天意，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王守仁心头一喜，道：“王爷……”朱宸濠却一摆手，道：“先生也无需多言，小王虽然认输了，认栽了，但是小王不会就此投降，宁可战死、绝不屈降。先生，请！”
王守仁被朱宸濠的这股硬气深深地打动了，心底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相惜之情。原本生擒的念头也彻底打消，纵身越会自己的小舟，目送朱宸濠的离去。昔日，王守仁三人均未通朱宸濠有所交往，外边相传的尽是朱宸濠鱼肉百姓、为非作歹的恶行。今日纵横谈论，近距离交流发现，无论朱宸濠在思想上、行为上，都无法将他本身的才能与血性所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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