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五六日光景,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郡主周妙姝已经看不出人样了,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蓬头垢面,双目呆滞,侍卫半拖着将她带进了前厅,她骤然见到众人已经不能相认,只像个疯婆子般缩成一团,口里喃喃的说着呓语般的胡话。
这周氏本来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主儿,那牢里每日严刑拷打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终日见不得半点阳光,每日只能与蚊虫老鼠为伴,那些狱卒见识了这妇人的阴险毒辣,哪里肯善待她,每日只给她一顿饭食,还都是发霉发臭不能入口的,周妙姝金枝玉叶自来只有她让别人遭罪又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几日光景便精神崩溃熬不住了。
端敬长公主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一面抱着女儿失声痛哭,一面恶狠狠的瞪着萧晋,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萧晋生吞活剥了才解恨。
永熙帝好生安慰了好一阵子,命人将长公主母女送回了公主府,转头带着怒容对萧晋责备道:“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那周氏将梅儿害成那样,萧晋倒是觉得自己就这样放了她已是大发慈悲,忍不住顶撞道:“原是周氏无礼在先,儿臣才会责罚她。”
永熙帝见他毫无愧色,气恼着猛的咳了好一阵,恼着道:“胸无大志,难成大器。”
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护好,何谈大志?
萧晋见永熙帝面色难看得很,心中虽不服气,却忍着没再顶撞,规规矩矩的将皇帝老子送出了府门,便又急不可耐的回到西侧殿去看梅儿。
梅儿正半倚在床上看话本子入神,听见萧晋进来,眼睛却舍不得从书上挪开,头也不抬的来了句,“回来了啊。”算是跟他打招呼了。
萧晋几步跨到她跟前,将书从她手中夺下来,扔到一旁,责怪道:“身子才好些,费神看这东西干嘛,怎么不好生将养着呢。”
梅儿嘟嘟嘴抱怨道:“我整日窝在这床上,都快闷死了。”
萧晋抬腿上了床,挨着他躺下,支着头看着梅儿道:“我陪着你,咱俩说说话解闷。”
梅儿侧过头,看着萧晋问道:“你父皇和你那公主姑母没难为你吧?”
萧晋伸手点了点梅儿的额头,“如今这世上除了你,谁还能难为得了我啊。”
梅儿伏在他胸口,巴巴的看着他,带着歉意回道:“真是难为你了,为了我得罪了好些个惹不起的大人物。”
萧晋极其享受她这幅小鸟依人的模样,但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却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梅儿粉拳捶着他嗔道:“你还有心思笑。”
萧晋立马收住,抱住她回道:“所以你今后要对我好点,别动不动就怄我。”说着,凑到她耳边坏笑着道:“等你身子养好了,头一件大事就是抓紧给我生个孩子。”
梅儿推开他,“你别没正形了。”说着,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问道:“说正经的呢,你得罪了长公主,她不会背后使坏阻挡你成为储君吧。”
“皇位又不是她的,她能做得了什么主。”萧晋不屑一顾的笑笑,又凑过来搂住梅儿说道:“我现在最上心的就是封你为妃这事,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礼袍,我让她们提前着手给你做出来,陈嬷嬷见识多,我一会找她帮着参谋参谋唉,还有......”
梅儿不耐烦的打断他,“跟你说正事呢,你别瞎搅和。”
萧晋不服气的回道:“我这不是在说正事吗?”
梅儿知他心意,是真心实意的想立自己为妃,可是她也知道此事的难办之处,她是个青楼出身的卑微小歌姬,亲王正妃上的族谱下得玉谍,怎能容得下卑微如斯的她,以萧晋的性子硬要强封她为妃也不是不可能,可是那样势必又要引起一番波折。他为了上一世的她已经丢了太子之位,如今为了自己又得罪了一杆子人,她不想再给他徒增麻烦,这辈子能与他长相厮守已经足矣。
梅儿拉过他的手,回道:“能跟你在一起就够了,我不稀罕当什么妃不妃的。
萧晋头次听梅儿如此向自己示爱,简直是受宠若惊,险些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涕泪交流,哽咽着道:“我只是不想委屈了你。”
梅儿靠在他肩头,“你真心待我就够了。”说着,又巴巴的看着萧晋问道:“我只是担心因为我的事影响你前途。”
萧晋见她为了自己操心的小媳妇模样,心里虽极其享受,却不忍她为自己担忧,外面的事他有能力料理,他只想她无忧无虑的被呵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女人,萧晋温柔的亲了亲梅儿光洁的额头,调笑着回道:“你真的希望我今后继承大统当皇帝?”
这是他一直的理想啊,他经历那么多苦难挫磨,不就是盼着自己能够万人之上吗?梅儿看着萧晋,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萧晋仰面躺下,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自言自语道:“当皇帝好哇,三宫六院美女成群,享不尽的艳福......”
梅儿一把捏住他的耳朵,咬着牙说道:“你敢?”
萧晋疼得龇牙咧嘴,掰开梅儿的手,揉着耳朵说道:“皇帝不都是妻妾成群吗?”
梅儿讪笑着看着萧晋道:“你现在也是妻妾成群啊。”
萧晋见梅儿不悦,一骨碌爬起来赌咒发誓似的对她道:“西小院那些个都是别人强塞给我的,我可重来没碰过。”
这个梅儿知道,想到那些女孩子年纪轻轻的被埋没在那里,梅儿便觉得好生不公平,对萧晋说道:“你既然不想要,又何必白白耽误人家大好青春?”
萧晋立马讨好似的回道:“是我以前疏忽了,我明日就命人给她们一笔钱放她们出府。”
梅儿点头,表示赞同。萧晋微微松了一口气,仍旧怕她心里有什么,赶着解释道:“我本来就没想娶妙姝,是她一时任性,我才不得已而为之。”说着,看着梅儿表白道:“但是天地良心,我可真的从来没碰过她。如今,我已经当着父皇和姑母的面与她和离,今后她也不算是我萧晋的妻妾了。”
梅儿忍不住问道:“那苏婉呢?”
苏婉一直是梅儿心里的一道坎,前世留下的一道她无法释怀的坎儿。
正说着,殿外侍女进来回禀说,苏婉殿外求见,萧晋脸色一沉回道:“不见。”
侍女诺诺的领命而去,提起苏婉,梅儿只觉得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之间突然多出了一道缝隙,暗自叹了一口气。
三个人的爱情到底还是太拥挤,每个人都不能开怀。
苏婉跪在殿外求了好一阵子见萧晋仍不肯见她,只好怏怏的回到栖霞殿。
如今的栖霞殿早不负往日的荣光,一杆子心腹仆妇都因那日的事被萧晋发落,或是撵出府,或是变卖,几个奉她之命从陈嬷嬷那里将梅儿带走的心腹直接被萧晋下令杖毙。
这生生是在打她的脸,如今别说晋王府就连外面的仕宦贵府女眷间都传开了,晋王妃已经失宠,正妃之位或许不保。
萧晋那日已经与她明言要她自请下堂求去,画扇虽为她顶了罪,但他却却一直不肯再见她,不给她一丝辩白的机会,看来他似乎已经铁了心要废弃自己立那女人为妃了。
苏婉环顾着这曾经无限尊荣的栖霞殿,多年处心积虑的思谋,多年忍辱负重的坚忍讨好,难道就要这样付之东流了吗?她苏婉才貌双全,难道真的要败在一个卑微的小姬妾之手?
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