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业也跟着看向叶恒,看向他手中的那三炷缓缓燃烧的香。
未给叶恒反应的时间,李业的手就已经伸过来了,伴着耳畔传来一声“拿来”,不容分说,握在手里的三炷香被李业一把夺去。
“这三炷香要如何用!”从香的一端能看出李业的手正在颤抖。
看着急切的李业,叶恒微微皱眉,心里暗暗道:“李业曾经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而今谈到小妹,却是另外一番待人的态度,这兄妹二人的感情很深啊。”
“别急”鬼将臣只是这样说,背过手目光灼灼望着那波涛汹涌的江河。
周遭再度安静下来,江河波涛拍打青铜声不绝如缕,渐地,雪白浪花逐渐汹涌,“哗”地一声拍打在青铜地面上,湔洗青铜上的斑驳锈迹,而后又像潮起潮落般,迅速退去。
叶恒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片江河,只见浪花又拍打了三次,倏然一阵阴风拂过他的面庞,寒毛随之并立而起,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好似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影。
人影重叠成迤逦前行的军队,惨白惨白的目不暇接,自河中朝上攀爬,各个披金带甲,他不相信自己的目光,赶忙眨巴眼睛,可仅仅只是一眨眼,这些迤逦的行军忽然消失不见。
看到这转瞬即逝的军队,叶恒不淡定了,他的面色惊恐不定,双腿更是迟迟未动愣在原地,直到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侧面看看站在旁边的李业等人。
这些人像是没看到方才那一幕,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等待鬼将臣所说的“它们”出现,等着灭三火进南天门之中。
“难不成刚才看到的那些惨白的军队,就是老鬼指的“它们”?”叶恒心想。
渐而把目光转移至鬼将臣身上,鬼将臣仍然背着双手,只不过手指正在左右摇动,这种动作在他眼里,就像是那些管账的掌柜,日日夜夜拨弄算盘,鬼将臣的手指拨算盘似的落在空中,每一指都变幻莫测,上下浮动就好似拨落在算盘上,似是在计算着什么东西。
约莫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李业用手肘轻轻推搡叶恒,指指那三炷香。
“啊?”叶恒没多大防备,被这样一推显然吓了一跳,眼神落在了李业手里头的那三炷香上,只见香仍在燃烧并没有什么异样,只不过是燃烧了小半截罢了,“等鬼将臣怎么讲吧。”
本以为李业只是因为三炷香燃烧了小半截而大惊小怪,叶恒并未多放在心上,随口提了一句后目光再度落到了江河上,想看看方才那些行军是否还会出现,又或许是自己眼花了。
李业见叶恒没什么反应,再用手肘轻轻推搡了叶恒一下,盯着手里头的三炷香道:“这三炷香的烟灭了。”
又被李业推搡了一下,叶恒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感觉李业就是太过于急切了,才处处感觉有问题,简单回了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等等”,便又聚精会神盯着江河了。
此时他们的首要目标是等着那些东西从江河里面出来,虽然老鬼没有明说,但从老鬼的目光来看,那些东西的的确确会从江河之中出现,以此对比,李业的大惊小鬼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这三炷香的烟灭了,光也变了。”李业没再去推搡,只是站在原地道。
这句话叶恒并未听到,或者说直接充耳不闻了,此刻江河上浮起了一层淡薄白烟,将河面牢牢覆盖住,烟雾中缓缓走出来了一个与人大小无异的东西,披金带甲,分为两排,左右各两个,这些便是叶恒先前看到的东西!
“赶快把香在两肩膀和头顶挥过,灭三火!”耳轮忽而传来久久未言的鬼将臣的催促。
鬼将臣语速是急切的,意味着那些未知的人形的东西,马上就要过来了。
下意识地看向李业,三炷香正牢牢握在对方手中,好像确实如他所说,这三炷香最上端燃烧的部分,透着诡异的绿色,还不时闪烁出一道惨淡的幽光,就连烟气也一并消失了。
李业的动作谈不上迅速,这时候老究却动了,径直朝着叶恒走来。
“把我先前给你的先火折拿出来吧......”话还未落尽,却又像已经落尽,老究说的话就只剩这么多了。
此时老究看向叶恒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同,与老究如此对视,他感受得到老究眼神中闪烁的东西,至少,不再是像先前那样以一种厌恶的目光看人,老究的眼神里面一点情绪都没有。
“东西拿出来吧,原本是留着给你跑路的,看样子你也用不着,”老究好像话里有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鬼将臣。
跑路?叶恒有一丝惊讶,关于这个落在自己手里的先火折,他的的确确想过很多东西,但他从未想过老究对自己竟然还能留有一丝的善意。
原本是留给你跑路的,这句话在这种人与人相处如伴豺狼的黄泉,竟然能听到这句话,不管是真是假,叶恒自然笑了笑,就像老究的目光一样,一个笑容浮不出太多东西。
随后,他将手背到身后,取出了一直藏在身后的先火折,递给了老究。
不论眼神,亦或者自己的笑容,细微的动作仅是一瞬,先火折交接,同时李业手里的三炷香同样递了过来。
叶恒接过三炷香,举起香迅速在肩膀以及头顶盘旋好几圈,就在完成这一项动作的时候,他感觉头皮突然一麻,两肩像是有阴风吹过似的,明明无风,却给人一种有风掠过的感觉,使他心惊肉跳。
一切准备妥当,“唰”得一声,先火折燃起,老究紧握先火折,在头顶以及肩膀两处灭了三火,又再度递给涂鼎,涂鼎接过后做了同样的动作。
看着老究灭三火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涂鼎先前说的李业怀疑老究,叶恒此时的目光落在了李业的身上,仅是一瞬间,确实感觉到李业的脸色倏地变了。
“这三兄弟一路以来明明称兄道弟,一副拜把子好兄弟的样子,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接下来的路,这三人之间或许会闹出不少幺蛾子,还是得小心为妙。”叶恒心里暗暗道。
灭了三火再看向那片山河,只觉得头皮发麻,冷汗淋湿了贴身的衣服,汗涔涔的一片。
不断有惨白的阴鬼沿着青铜地面朝“南天门”前进,每一步都像是有在行军,步伐丝毫不乱,渐渐地这些东西靠了过来,想来是挡了这些阴兵的道路,叶恒刚想避开,一个阴兵便已经贴到了自己眼前。
看到这张腐烂的脸庞,下巴极其尖锐,就好像一把长剑的剑尖,毫无例外,这些阴兵的脸都一个样,长的离谱,压根就没有人的样子。
来不及躲闪,阴兵自自己的眼前闪过,再扭过头看时,才发现阴兵竟然对自己毫无察觉,径直穿过了自己!
“这就是阴兵借道吗?”叶恒嘴里喃喃,忍不住地惊叹。
阴兵借道,叶恒对此的理解仅仅只存在于说书人讲的怪力乱神中,从未有亲眼见过,而今贴的仔细,叶恒发现它们的身上盔甲却是一致,不知是何年何朝代的盔甲,通体玄色,倒和说书人口中所言的阴兵盔甲差了许多。
说书人所言的阴兵,那都是黄泉兽盔,通体玄黄,上画着龙之九子,分为九部,归属九大阎王殿,另外一位阎王办文职的,没那个必要,也就没安排一组阴兵,说书人嘴里说是如此,还是在最后长叹一句:也不知这天下是否真的有轮回,更别提这阴曹地府了!
如若真如说书人所说的,那这些眼前的阴兵就显得不正统许多了,一个个穿着玄铁打造的盔甲,背后都还刻着一个硕大的“药”字,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阴兵似的。
“跟着它们过门,这是唯一一次机会。”鬼将臣亦多看了眼那些阴兵盔甲背后的“药”字,对此嗤之以鼻,脚步迅速跟上行军的阴兵。
叶恒紧随其后,这些阴兵军队迤逦弯折,浩浩荡荡地朝着“南天门”进军。
在最前面的军队到了“南天门”后,“轰隆”的开门声响彻云霄,在此处回荡。
门开了,阴兵继续朝着前面走,叶恒也跟着朝前,直到要跨过“南天门”的门槛,叶恒停住了,即便是门开了,但还是看不清个大概,南天门上浮现灰芒薄如蝉翼,将里外划分开,只要跨过这个灰芒,进入的便是另一个未知的地方了。
站在“南天门”前他思量一番,直到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正准备一股脑闭着眼睛跨过去的时候,鬼将臣毫不犹豫地早早迈了过去,半个身子卡在灰芒中,很快他整个身子都不见了,薄如蝉翼的灰芒在有人经过后,竟然如水面般扬起片片涟漪。
深吸一口气,叶恒随后抬腿跨入,一条腿刚迈过灰芒,原本想着会有什么奇妙的东西出现,可当一只脚完完全全落到灰芒之中的时候,叶恒显然失望了,真就毫无感觉。
随后前脚发力,整个身子朝前倾,很快半个身子便卡其中,已经有半个脑袋探过了灰芒,整张脸透过了灰芒,叶恒看着眼前这片陌生的“门后世界”,鬼将臣已经站在一边盘坐,见到叶恒到来,他并未理会。
其他人也跨过南天门进来了,唯有叶恒一人半个身子卡在外面,半个身子却在里面四处打量。
见老鬼没啥反应,叶恒自己打量起周围的景物起来,里面的陈设很奇怪,正前方栽种着六株黑色大树,树枝蜿蜒,却偏偏少了叶片,光秃秃的树枝显得有些单薄。
目及之处,就只剩下这六株树光秃秃的树木了,唯独耳轮中还传来一些异动,仔细聆听,好像是激流声,还有些咔咔作响的声音不知从何发出,穷响不绝。
除此之外,好像便没其它东西可看了。
叶恒见前路没多少问题,刚想迈开另外一步,忽然间感觉似是少了什么东西一样,愣在原地迟迟未动,拧巴了一阵,却仍然是想不出到底少了哪一步,或者少了什么东西。
眼见着涂鼎观察完里面的东西,一步步朝自己这走过来,他心里就感觉不大对劲,涂鼎和老究这两货不是喊着不进来的嘛,现如今怎么又在里面了!
涂鼎步步贴近叶恒,眯起眼睛朝后面大量了一番,确保没人偷听,这才缓缓贴近叶恒,吞吞吐吐道:“叶小友啊,老涂先前说的那都是胡话,这事你我之间出口入耳,千万不可对他人透露。”
叶恒很清楚涂鼎指的是什么事,下意识地点点头,心想这感觉打发涂鼎走,好继续回想一下,到底少了些什么。
涂鼎看到叶恒点头心满意足地笑了,朝后面退了几步,但好像并未离去的意思,站在原地对叶恒使个劲地眨巴眼睛,意思是:“我都懂,不过我这突然找你会被人察觉,我们不妨再演个戏,多聊几句闲话。”
叶恒也是个明眼人,看得出涂鼎那点小心思,可自己现在急着想东西,没工夫和你在这演来演去啊,真的没必要给其他人演这一出。
还未等叶恒摇头,涂鼎清了下嗓子,一幅调侃的语气说道:“小子你你......你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看到涂鼎逢场作戏,故意加大了音调结巴地说给其他人听,叶恒哭笑不得。
“小爷要你管,赶紧走!”叶恒不耐烦地回道。
真的,戏做到这就够了,简简单单一句话,已经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没人会多想了,这时候只要涂鼎自讨没趣扭头走就行了。
“那个......别管不管的......”涂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又说了一句。
“滚啊!别来烦小爷,小爷忙着呢!”叶恒再度大喝道,心里求爷爷告奶奶地期望能够赶紧走,戏份到这够了呀!
“那个......”看到叶恒一副不耐烦欲要杀人的眼神,涂鼎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