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灿烂的笑容。
“我来自华国,知道华国么?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黄皮肤——在太平洋的那一端,一个拥有十四亿人的国度,是我的祖国!”
没有人不知道华国。
如果三十年前还有人不知道的话,到今天已经绝迹了,哪里还有美国人不知道华国呢。
所以林海文就格外可恨了。
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切贝里主席都想要让他闭嘴了,不过当然,他忍住了,所以林海文得以继续得意地嘚吧嘚:“淡那么单论艺术品市场,华国的总体规模已经超过了美国,是全球最大的。当然,在那里,华国画、各种古董等等,占据着更大的份额,油画要稍微边缘一点——但是,对我来说,这不是问题。我的瓷八作,当然还有鸟鸟鸟,都曾经创下作品售价纪录,我的同胞们对我非常爱护,当然,这跟我一贯以来谦虚努力,乐善好施,以德服人分不开。
其实我在国际上也是如此的,不然刚才那么多位朋友也不会奋力地赞美我。
所以,我说这些,相信你们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尤其是拉赫蒙小姐。对我个人而言,华国的市场已经足够大了,大到了我不必要考虑你说的那些,什么市场,什么评论之类的。
最后,我必须跟你强调一下,最重要的,还是我对艺术的坚持,不惜一切的态度。”
拉赫蒙原本确实希望给林海文缓和一下,原因倒也不是别的,她跟楚薇薇关系不错,黛丽丝跟拉赫蒙是十几年的同事,供职于同一家通讯社。而且拉赫蒙对战区的一个大型佛像遗产进行报道的时候,黛丽丝帮了她很多忙。
她也知道,黛丽丝几年前开始跟一位华国记者一同工作,后来两个人甚至一起做独立新闻。作为好朋友,拉赫蒙当然就有机会跟她的伙伴,也就楚薇薇认识了。
同样,作为一个文化艺术线的记者,话题很难绕过林海文,自然而然就会知道楚薇薇跟林海文认识——毕竟楚薇薇跟黛丽丝的lgn,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就是林海文的作品。
不过她没想到林海文这么邦邦硬的。
一句话:老子后面有人,十四亿个,靠你们吃饭?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此时不仗祖国势,还待何时?厉害了我的国。
拉赫蒙是最后一个提问者,不过林海文在回答完之后,有点意犹未尽,他特别看了一眼高古轩的拉里:“你们看高古轩的拉里,他的画廊在西方世界呼风唤雨,但在华国呢?没有多少人知道。再比如佳士得——”
佳士得都要哭了,知道你跟苏富比合作了,但也不要处处针对我们好不好?
“——佳士得拍卖在西方也是相当牛叉的拍卖行,可是在我们国内,它连嘉德拍卖的三分之一份额都没有。华国是个截然不同的市场,那里的市场有它自己的参与者,或者权利掌控者。然而不好意思的是,我本人,林海文,就是其中之一。”
“林先生——”切贝里清清嗓子,想要结束这一切。
“最后一句话。”
“好吧。”
“我希望告诉大家的最后一点,我是个亿万富翁,大概三四十亿美金的身家是有的,我很有钱,非常有钱。至少比在座的绝大多数人都有钱,一群穷鬼说要让一个亿万富翁没钱赚,哈哈哈,笑死爷爷了。”
“”
切贝里恍惚以为自己来到了百老汇的舞台。
这么戏剧化的情节,真的在他面前出现了么?
老加斯佩和格哈德,沉默地目睹一切,两老头在林海文下台一鞠躬的时候,面面相觑了一把:“看上去,他比我们更适合当现代艺术家。”
老加斯佩小小讽刺了一下现状,现代艺术家等同于不修边幅的精神病,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
“他本来就是现代艺术家。”格哈德失笑:“他才岁,完完全全的现代艺术家。”
“他完全不在乎这些人么?不过虽然他把我也骂了进去,但我还是觉得很爽,”老加斯佩难得兴致昂扬:“那些吸血鬼,臭虫,早就应该被臭骂一顿了。”
作为艺术家,而且跟杰夫昆斯这样的商业艺术家不同,这两位还算是纯粹的艺术家,对于艺术行当里头,乌漆嘛黑的很多规矩,他们看在眼里,多少难免会有一点不舒服的——甚至他们也都曾经公开抨击过一些负面的现象和点。
格哈德没有回答林海文是不是真不在乎。
但不远处,苏富比的戴蒙跟拉里高古轩的桌子上,戴蒙回答了拉里差不多的一个问题:“他当然不是完全不在乎美国市场,或者说欧美市场,他只是不在乎上升幅度的减缓,讨好我们所有人,他可以在五年内成为两亿美金的单品艺术家,而不讨好我们,可能需要十年——他不在乎的是这个。”
拉里明白戴蒙的意思,林海文固然大放厥词,但下面这么多人真想要完全封杀他,是不可能的——尤其在欧洲,古典学院派拥有雄厚的基础,只是缺乏一个领头雁,一个吸引收藏家和公众目光的亮点,林海文当仁不让。
更何况,如林海文所说,他还有那么大的一个华国市场。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反击至多只有让林海文减缓一些上升势头,然后艺术变得更加有争议——很多人夸奖,很多人抨击。但在艺术世界,这并不是问题,当代抽象艺术的整个生命周期,都伴随着这种情况,自认为看得懂的人为之疯狂,看不懂的斥之为垃圾。
“呼,f!”拉里咒骂一声。
“嗤。”
“你笑什么?这对苏富比并没有好处。”
“未必,”戴蒙小声说道:“艺术需求是一定的,一千个亿或者一千二百个亿,至于他们是买抽象画还是古典画,那并不重要。苏富比也可以卖古典画,比如林海文自己的,一幅画美金,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掉的,没几个人能超过他!其实你们画廊也是——当然,你们受限于风格的程度更深一些,但也不是不能回头。尤其高古轩本身就比较多样复杂,你们有足够回旋空间。而且——”
“而且每一次重要的艺术之争,都会是一次让蛋糕变得更大的绝世良机?”拉里眨眨眼,问道。
“嗯哼。”
“你其实只是因为林海文骂了佳士得,而没有骂苏富比,所以才支持他的吧?”
“怎么会,你就被林海文指着鼻子骂了,不还是要支持他?为什么要跟美金,甚至还有人民币过不去呢?骂两句又怎么样?你应该享受它们。”
“等会叫林海文也让你享受享受。”
“享受什么?”林海文终于在一路敬仰的目光里,回到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