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带着惊魂未定的众人回府,就看见赵崇文站在门前。
她心中一抖,开口说话声音都是虚的:“老爷……”
赵崇文却径直绕过她,向乔氏关切道:“身子无碍罢,可有受到惊吓?”
杨氏一瞬间呆住,到这时,她才恍然发觉,乔氏这一胎对赵崇文来说有多么重要。
可是……
他已经有三个儿子,还对这个庶子如此期待,唯一的理由,只可能是……他不满意他的三个儿子。
她被这个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再抬头看时,赵崇文已经扶着乔氏进屋去了。
心里一口气没有喘得上来,杨氏捂着心口咳了一声。
安好惴惴站在她身后,见此不禁担忧道:“夫人,您没事罢。”
杨氏恨恨地甩开她的手,压着声音斥道:“这就是是你办的事!”
安好身子剧烈一抖,深深埋着头,怯声道:“奴婢知错,夫人要打要骂,还是先回房再说罢,外面人来人往的,奴婢怕旁人瞧出什么。”
杨氏冷冷一哼,转身走进国公府。
她的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方才那惊险的一幕。
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一批人,三下五除二将安好安排的那些人制服以后,只为首的那人向她说了一句:“夫人,人我们先带走,到时候再送回来。”
到时候再送回来……杨氏总觉得这话别有所指,她不敢细想,只能拼命压住心底强烈的不安,不住地盘算着对策。
这件事情怎么圆过去,可能就关系着她将来在赵崇文心里的地位了。
沈郁堂回到府里,就看见冬月步履匆匆地走出来,一看见他,就拱手道:“王爷。”
沈郁堂问道:“这是怎么了?这样行事匆匆...”
冬月垂首,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与沈郁堂听。
沈郁堂薄唇紧抿,待她说完,才道:“王妃要你去做,你去做便是,不必来向我汇报。”
冬月知道他虽是嘴上这么说,但若是不告诉他,那才是真的要命。
沈郁堂沉思了一瞬,道:“你等下让人请季倾过来,有些事情提前一些也并非不可。”
冬月答应一声,沈郁堂便向茗月轩走去。
赵婉仪站在茗月轩阶前,目光看着面前一丛翠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郁堂走上前去,道:“听闻你抓了一批刺客?”
赵婉仪回过神来,见是他,便笑道:“是。不过还没招,但十有八九就是杨氏派来的。”
这个结果沈郁堂在听到冬月讲述的时候,便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杨氏看起来不过是个嘴碎的妇人,没想到手段倒是不少,你若是要借冬月或者丙寅审问,只管吩咐就是。”
赵婉仪走过来,伸手帮他抻了抻衣襟,道:“嗯,好。”
他想起什么,脸色有点红,罕见地吞吞吐吐道:“我……前日喝酒,可有说了什么?”
赵婉仪嘴角带上一抹算计的笑:“说了,我可都记得。”
沈郁堂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别别扭扭道:“我、我说了什么?”
赵婉仪冲他眨眨眼:“王爷不记得了?您向妾身剖心表白,说什么今生今世独要妾身一人,什么从小就喜欢上妾身,什么妾身就是王爷生命中一道光……”
沈郁堂知道她说的半真半假,却也手足无措起来,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才好,赶忙制止了赵婉仪的行为。
赵婉仪咯咯一笑,眼风扫过来,好像三月温风,吹遍花开。
杨氏担惊受怕一晚上,却没有等来任何关于那些刺客的事情。
徐盛半根头发也没伤着,反而让她留了把柄在人家手里。
敌在暗,她在明。
杨氏明白,自己这次,多半得损失一些东西。
因为心里担忧,她天才刚亮,就起了床。
安好办事不利,在她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的,大气不敢出。
“夫人今日起的早。”
杨氏摆手,道:“心里存着事情,睡不着。”
安好急于在杨氏面前挽回一些好感,于是从梳头的丫鬟手中拿了梳子,走过来:“奴婢为夫人梳发罢。”
一个发髻都还没梳好,就猛然间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
杨氏霍然一凌,目光如炬看向安好:“快去看看这是哪里传来的叫声。”
这一看不要紧,安好回来时,脸色都是煞白,倒把杨氏唬了一跳:“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好哆哆嗦嗦道:“府外,府外有一具尸体!”
国公府一下子翻了锅似的沸反盈天,杨氏赶到门边时,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对着国公府指指点点。
赵崇文站在门边,阴沉着脸,对着京兆府的来人说着什么。
他自己就是大理寺卿,管着审案一事,但此刻不得不避嫌,让京兆府的人来管事。
突然,人群中不知道有谁说了一句:“那不是李府的少爷么?常看见他在宜春院喝酒,怎么今日躺倒在国公府门前了?”
另一人声音响起来:“你没看出来吗?人没了!”
二人说话的声音大的很,一下子所有人都听见了。
赵崇文不认识李行乐,却是知道李府。
想当年他为了在三皇子面前说的上话,还曾登李府送礼,为的就是让那位李皇商,在三皇子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谁知今日他的独子的尸体,就躺在了自己的府门前。
杨氏不知道其中干系,但是也清楚事情不是简单就能了结的。
一抬头看见赵晚清站在门后,双眼定定地看着横躺在门外的尸体,脸色煞白。
她顿时心中闪过不祥的预感。
还没有容她细想,就看到街头气势汹汹地走来一群人,为首的男子肥头大耳,正是李行乐的父亲。
“赵崇文,拿你女儿来给我儿偿命!”
这件事情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赵婉仪清晨用完早膳,和下朝回来的沈郁堂出府闲游,就听到人们议论纷纷。
“听说是赵二小姐挑唆李少爷做了什么事情,被人杀了,放在国公府面前。”
“什么事?”
“这可不敢说,定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李少爷什么人咱们都知道,至于具体什么事情,他们两家门一关,怎么说的,咱们可不知晓。”
“天可怜见,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给人逮住要了命去。”
“你可怜他做什么,他死了,咱们这一片的老百姓,过日子都要安定不少!”
“你说的是,你说的是。就说前些年城东卖豆腐的牛二媳妇被这李少爷强娶,那是把人家弄得叫一个家破人亡……”
赵婉仪回过神来,知道此事定是沈郁堂而为,轻声道:“不会牵扯到咱们罢。”
沈郁堂气定神闲,背着手信步闲游:“小厮一问三不知,只知道二小姐挑唆少爷去不知哪一户人家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的声音陡然转凉:“怨不得旁人,李润就只能拿赵家开刀了!”
李润便是李行乐父亲的名字。
赵婉仪一听这话,便知道他早已安排妥当,一时百感交集,叹了一声:“李润自己种的苦果,就自己吃罢。”
这件事情,李润也确实只能跟赵崇文关起门来说。
话里话外,都是要赵晚清的命,甚至还想让他们二人配冥婚,好让李行乐在地下有人伺候。
赵崇文自然是不同意,他虽然深恨赵晚清不争气,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怎么舍得让她殒命。
可李润的怒气也难消。
李家五代单传,到了李润这里,也只有李行乐一个儿子。
算命的说过他命中只有这一子,在李行乐之前,生的儿子全部不足周岁便至夭亡,到了李行乐之后也再没子嗣。
好不容易将儿子养到这么大,却一下子一命呜呼,全府上下都悲痛欲绝,他的母亲更是捶胸顿足要找出杀害了宝贝孙子的凶手。
“赵大人,我不和你打太极,我听说赵大人的宠妾肚子里又怀了一个,赵大人不缺子嗣。不过是一个女儿,我没有追究别的,赵大人该心中有数了。”
赵崇文嗫嚅道:“李大人,这好歹也是我女儿啊!我一个做父亲的,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
李润顿了顿,忽然笑起来,他霍然起身便走:“既然如此,赵大人,三皇子面前去见分说罢!”
睿王府,夫妻二人回了府,就看见松阳公主等在前厅。
二人忙走上前去,赵婉仪道:“皇姐怎么突然就来了,没说一声,好让妾身准备些点心茶水。”
松阳笑起来:“听到些风声,便过来瞧瞧。”
她看了看沈郁堂,话里带着提醒:“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想必不会在明面上解决,但无论如何,李家不会轻言放弃,不能保证不会查到你这儿来。”
沈郁堂满不在乎地一笑道:“那又如何,我何时怕过他们,更何况,李家为父皇亲封,只能是父皇座下的一条狗,若是狗认错了主人……父皇也不会介意再养一条!”
赵婉仪倏然抬头,就看见沈郁堂两眼坚决,带着睥睨一切的神色。
一束阳光破开浓厚的云层,普照下来,好似九重天上降来的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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