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轻描淡写,却是把罗嬷嬷的所有别的想法给打消了。
赵婉仪伸手接过罗嬷嬷手上握着的杯盏,顿了一顿,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罗嬷嬷的目光就好似黏在了她握着杯盏的手指上,紧紧盯着,好似生怕出现什么差池。
她看着那手将杯盏缓缓举起,又触上嘴唇,一饮而尽,这才松了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下来,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落绢瞪着眼睛,捂着嘴才抑制住了自己的尖叫。
她眼睁睁地看着赵婉仪唇边溢出鲜血,缓缓地,脱力般地,倒在了地上。
“王妃。”
罗嬷嬷见倒在地上的睿王妃一动也不动之后,才终于是整个地放下了心,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呵呵的神情,却令落绢看了感到恶心万分。
罗嬷嬷瞥了一眼扑在赵婉仪身上痛哭的落绢,道:“姑娘也别哭了,同老奴一起见过太后便回睿王府吧。”
落绢这才想起来赵婉仪的叮嘱,咬咬牙把眼泪憋了回去,站起来,向罗嬷嬷冷冷地道:“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睿王解释。”
罗嬷嬷阴阳怪气地笑道:“姑娘大可将此事完完全全告诉殿下,殿下若是知道了自己身中剧毒,都是王妃的手趣÷阁的话……便能理解太后娘娘的苦心了!”
落绢气的说不出话,谁知道他们这些刁奴在太后面前搬弄了些什么是非!
但是此时却不能和她争辩,她的性命倒是不重要,但王妃生前留下的那句话显然很重要,她就算拼了命也要带给王爷。
太后坐在座椅上闭目假寐,皇帝身子已经生受不住了,拳头抵着嘴唇低低地咳嗽。
罗嬷嬷道:“太后娘娘,睿王妃已经殁了。”
太后点点头,“那便将睿王妃的遗体……“
罗嬷嬷道:“娘娘,向来赐鹤顶红的罪人,是葬在乱葬岗的。”
落绢忙道:“不可以!王妃将来是要和王爷合葬的!”
太后缓缓捏着手上的一颗珠子,看向皇帝,道:“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正是病中,忌讳听到生死之事,便站起身道:“儿子实在是身子不适,母后裁决着便是罢,儿子先回宫了。”
太后点点头,看了落绢一眼,便道:“你也不必在此处了,既然是睿王府的奴才,便回睿王府罢。好好同你们王爷解释一下此事,睿王不是那么容易被蒙蔽心智的人,这睿王妃一死,他自然也就清醒过来了。”
落绢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奴婢告退,但是还请太后娘娘善待王妃遗体!”
太后轻描淡写道:“赵氏没了,睿王妃就没有了么?将来王府定还会有新的睿王妃,王爷也不会没有正妻合葬。”
落绢泪水忍不住地流下来,她知道太后是早想将丞相家的小姐陆福笙嫁给睿王做王妃。
于是她最后看了一眼斜躺在地上,失去了生气的赵婉仪,浑身发着抖地出了宫,便赶紧上了马车,强忍哽咽向车夫道:“快回去,快!”
沈郁堂从房里出来时,见丙寅和冬月正靠在门旁打盹。
他于是重重咳了一声,二人瞬间醒过来,丙寅上前道:“王爷!您感觉怎么样?”
沈郁堂伸出手握拳,感受了一下真气在体内流转的感觉,道:“好似是没有从前那么滞涩的感觉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道:“怎么王妃还没回来么?”
二人对看一眼,知道沈郁堂现在是半刻也离不了王妃,便道:“王爷闭关了两个时辰,按理说王妃是应该回来了。兴许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罢!”
沈郁堂点点头,背着手向外走,冬月忙赶上去道:“王爷这是要去哪里?王妃说过,您身子这时候虚弱的很,得好好休息一下。”
沈郁堂不理她,一面走一面道:“去门口迎一迎王妃。”
谁知王府送王妃的马车是回来了,但是滚下来的人却是满面泪痕的落绢。
沈郁堂的心突然就揪痛着慌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却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就听见落绢趴在地上哭喊道:“王爷快进宫去救救王妃罢!去晚了太后就要把王妃埋到乱葬岗了!”
这对沈郁堂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头脑罕见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皱了皱眉,迟缓地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落绢哭道:“有人陷害王妃说王爷身上的毒是王妃下的,太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证据,晋国公府的人也说是王妃一个人做的,太后一怒之下,就,就……”
跟着追出来的冬月正好听到了这番话,当即便道:“就什么?”
落绢声音都哑了,她哀哀地泣道:“就赐死了王妃啊!王妃临终前要奴婢告诉王爷,定要让她缓三天再下葬,可是太后身边的罗嬷嬷,撺掇着太后要将王妃扔进乱葬岗!”
沈郁堂快要疯了,他感觉这一切都像做梦似的,太不真实了,太不真实了,怎么方才出去之前还是言笑燕燕的,他只是闭了个眼,再睁眼那个女人竟然死了?
他一把扯断了拴在拉马车的马身上的褡裢,纵身上马,向皇宫疾驰而去。
冬月还没从这个消息里缓过神来,她结结巴巴地道:“王妃、王妃殁了?”
落绢一身狼狈地坐在地上,哭丧着脸抬起头来。
冬月倒吸一口凉气,腿一软,竟是踉跄了几步。
丙寅忙伸手扶住她,道:“王爷现在身子正是虚弱之时,咱们快也进宫去,到时候怕有心之人趁此时节对王爷出手,王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王妃的心血可不就白费了?“
冬月从小就被当作杀手来培养,再苦再累都没有哭过,可是如今听到王妃的死讯,竟是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但是也知道此时不是可以耽搁的时间,便对丙寅点了点头,二人便施展轻功,向皇宫奔去。
城门的禁军都看见了沈郁堂策马疾驰的身影,正想上前拦住询问,就见他已经飞身下了马,径直纵身跃过关卡就向宫内奔去。
禁军头领是认识沈郁堂的,见此便向身边的人奇怪道:“睿王这么急着去做什么呢?“
对方正好刚刚交班,因此听说了慈宁宫发生的事情,于是在他耳边,悄声道:“你不知道么?睿王妃被太后赐死了。”
那头领大吃一惊,看对方一脸讳莫若深的样子,知道这是皇家的秘辛之类,便也不好再问,只叹气道:“怪道睿王这么急切,原来是王妃已经……“
话没说完,就又见两人飞掠而来,便急忙拦住道:“什么人。”
来者正是丙寅与冬月,二人停下来,问道:“方才睿王可曾进宫了?我二人是睿王的下属。”
头领认识冬月,知道她经常进宫面见太后,便挥挥手道:“开关卡,让他们进去罢。”
沈郁堂一路狂奔到慈宁宫,宫里是严禁疾驰的,但是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门前的太监一看见他的神色,脸色就变了。
他赶紧几步上前,揪住那太监的领子:“睿王妃呢。”
那太监他认识,正是带着太医到王府来给他诊脉的吴公公,此刻被他揪着领子提起来,喉间咔咔作响,口齿不清道:“里、里面。”
听到这句话沈郁堂甚至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是落绢在极度慌乱的情况下给了他一个假的消息。
可是当他带着一身的寒露与悲绝踉跄着走进慈宁宫的时候,就觉得慈宁宫安静得可怕,没有一点声响,根本就不像有外客来访的样子。
沈郁堂走进去,看见太后撑着额头坐着,微微闭着眼睛,好似在假寐。
沈郁堂此时心绪杂乱,慌张得很,根本藏不住自己的脚步,因此太后在他走进前厅时便听到了他,也不睁眼,就闭着眼睛开口道:“是老六么?”
沈郁堂纵然念着赵婉仪,但是对太后是从小的尊敬之意,便也按捺着性子道:“是,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他惦记着赵婉仪,但是太后却对这个孙媳妇绝口不提,只道:“皇祖母有一个多月没见你了。”
沈郁堂忙道:“孙儿因为身子有恙,没能来给祖母请安,实在是心中难安,又惦记着祖母的身子。”
太后脸上带着无限慈爱的微笑:“如今老六身子如何了?”
沈郁堂道:“回皇祖母,已经好多了。”
他越是急切,太后越发沉得住气,仿佛这只不过是他最为寻常的一次拜见。
“既然如此,那皇祖母便放心多了,你父皇近来身子不大好,今日你入宫便不要去拜见了。”
“皇祖母!”沈郁堂忍不住,强压着自己的声音,才使的自己没有在太后面前失态,“王妃今日入宫来,皇祖母可知道她现在在何处么?”
太后的脸上的慈爱瞬间消失殆尽,她好似听到了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话,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无奈:“睿王妃企图谋害睿王,哀家已经下令赐死了她,并叫人抬去乱葬岗了,你就忘了她罢,到时候哀家为老六找个真正能配得上你的人,赵氏那样的毒妇,不配做睿王妃。”
沈郁堂顿时大骇,眼前一下子一片空白,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能够杀了所有害她的人,甚至是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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