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上高挂着的月,发出清冷的光。
微微有些偏蓝的路灯下,一辆红色的科迈罗慢慢地停了下来。
洛潇透过车窗,看见熟悉的建筑物,发现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才眸光轻转,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缓缓地说:“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客气的道谢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她就解开了安全带,推门走了下去。
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一连串开关车门的声音,一转头,邵言东已走到了她面前。
洛潇注意到眼前的男人薄唇微掀,似是欲言又止,便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讲,至于说什么,答案很显而易见。
“还有什么事吗?”
邵言东看着她柔和而清冷的侧脸,眼中带着些微迷茫,心跳在渐渐的加速,就像是在大学时光向初恋表白时那么紧张。
“洛潇,我喜欢你。”
每一份告白都应该得到相应的尊重,只是洛潇连这点也未做到。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她竟笑了,因为在这样一个场景下她突然就想起了季铭律那一句不带犹豫的回答。
嘴角的弧度扬得很高,很美,也很虚幻。
见此,邵言东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愉悦,他以为洛潇的笑就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接受。
只是他忘了,这个世上你以为的事不单单只是你以为,表面存在的也有可能不是真相。
“洛潇,我很有诚意跟你交往……虽然我的家境富裕,可是我没有那些有钱少爷惯有的通病……我也不怎么花心……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会给你幸福的……”这些话都是邵言东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才说出来的,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换洛潇一个另眼相待。
可这些话倒让洛潇笑意更浓,还一下子笑出声来,清冷的的目光夹着深深讽刺扫向邵言东。
“邵言东,能对一个才认识一星期的女人说出能给幸福的话,你说说,这有多少诚意呢?”
“我知道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可我是真心的……”邵言东急急地辩解,他只是想着,爱情无关时间,只是这好像让洛潇误会他是不专心的……
“真心?呵,心不是我的,你怎么说都可以啊。”
“洛潇,我们可以试试……”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说出的话都倍感无力。
“邵言东,你没有听清我的言外之意么?我说这些,不过是拒绝你的理由而已。”洛潇唇边的讥笑就像是在嘲弄他的愚蠢。
怦——
邵言东心里的弦在这一刻被拉断了。
“其实你不用说这么多,可以直接拒绝的。”他的这句话说得很慢很费力,好像喉咙被水泥哽住了般。
“大家都是同事,我怕太直接会很难看,谁知道……”洛潇的话没有说完,可是邵言东也明白了,是他自己太笨,听不懂她暗含拒绝之意。
他落寞的转过身,手刚握上车把时,还是喃喃的朝她问了一句:“为什么我不可以……”
洛潇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对于他的问题没做丝毫回应。
邵言东抓着车把的手猛然一紧,随即拉开车门,扬长而去……
为什么不可以?
不止是他,换做其他人也不行。
好像在四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那个还略显稚嫩的女孩,给了她沉重的一巴掌,声嘶力竭的吼声哭声在整个街道回响。
洛潇,你有这么深的罪孽,还凭什么幸福?
*
豪华办公室内,一袭正装的季铭律缓缓放下手中的文件,屈着手指,在一张薄纸上轻扣了几下,转而看向面前一脸坏笑的男人。
“这支票哪来的?”他微抬下颌。
“额,哥,反正这钱我是还你了,那上班这约定也就不作数了。”季云深的眼睛里蕴藏着星芒般的点点闪烁,倒有些讨好的意味。
“我再问一次,这钱哪来的?别告诉我是你的外援资助?”季铭律隐隐掀起锐利的眼眸,不怒自威的眼神,扫向他。
外援资助?怎么可能。
我的外援不都被哥你给断了么,那群人渣,一个个听到我要借钱,跑得比什么都快。
要不是这次金额有些大,我又怎么会羊入“哥”口。
某人在心里极度的腹诽着。
季云深不自在的挠了挠后脑勺,半天才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我去黑市打拳了……”
毕竟上流社会的少爷去黑市打拳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季铭律沉吟半晌:“是么……既然钱还了,你就走吧。”
声音和缓,不急不徐。
“哥……你……我真的可以走了……不用上班?”睁大着双眼,满是不敢相信。
“你来上班,我还怕公司的业绩下滑呢。”季铭律意有所指的梛揄。
季云深闻言,心一乐,连忙附和:“就是就是,我这么个菜鸟上什么班啊!”
倏尔瞥见自己老哥书桌上未看完的文件,他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哥,那我就先走了。”
“嗯。”
季云深那自在洒脱的性子,让季铭律轻松了不少,但还有一丝怅然留在眼底。
他记得小时候问过父亲为什么要给自己取铭律这个名字,那时年少无知,对于父亲的解释不明白,可现在他懂得了。
父亲是要让他时刻都铭记自己掌权人的身份,严于律己。
季家长子,有卸不下的重担。
而从刚才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兄弟两互动的Jay,微微咳了一声,才拉回了季铭律的心神。
“季总,为什么你要放任二少去打黑拳?”Jay是真的不明白季铭律的用意,打黑拳这么危险的事,怎么不阻止,反而知道了还装作不知道。
“Jay,我放任云深自在,绝不容忍他无用。”
只要有他在,季云深可以尽情的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前提是,足够强大。
季家的男人容不得旁人欺负。
Jay现在可以清楚感觉得到一个哥哥对自己弟弟最殷切的希望。
“季总,你是一个好大哥。”Jay对自己当年成为季铭律的助理感到庆幸,这样一个男人,足令他臣服。
季铭律微愣,俊颜依旧淡漠,看上去五官的棱角却不似以往那般冷冽。
“出去做事吧……对了,待会如果前台通知有位洛小姐,你就请她上来。”
洛小姐……Jay会心一笑,能让季总多费唇舌的,这么多年来,也唯独那一人罢了。
待Jay走后,季铭律站起来,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昨晚他一发现东西不见,就立马出去找。
可找了很久都无果,到最后还是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这几年,她号码未换,但他却连一次也没有拨过。
*
季铭律不耐的翻了翻文件,视线也不时落在Hublot腕表上,分针在一圈圈的转动,心里的急躁也在一丝丝增加。
他不知道,待会面对洛潇该以怎样的脸色。
那个定制的打火机,他随身携带,这意味什么她怕是了然于心了。
现在的季铭律如坐针毡,有被人看破心事的窘迫,也有对洛潇的期待。
“叩叩——”
“进来。”或许连季铭律都没有意识到此时他的声音竟有些微颤。
推门而入的只有Jay,以及……他手上拿着的盒子。
季铭律微微掀起带着隐隐波涛的眼眸:“她呢?”
“刚才……我接到前台的电话就下去了,结果……洛小姐把东西放下就……走了……”Jay知道季铭律眼底的暗涌,就知道,只有洛潇才是季总的软肋。
Jay刚把盒子放到桌上,就听到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两个字:“出去。”
他暗叹一声就离开了。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
季铭律直直的盯着盒子,双手紧握成拳,隐约可见几条青筋突起。
“哐当——”盒子被他猛地打落在地上,打火机也现了出来。
季铭律朝后一躺,靠在椅背上,胸膛有着些微起伏,那颗高傲的心仿若被人踩在脚底般难堪。
可笑,刚才的期待现在只剩讽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视线才再一次落在了地上。
那年他二十三岁生日,她就用这个打火机背后的寓意在生日宴会上宣告了所属权。
那模样骄傲得不可一世,可他偏偏就是爱极了这样的她。
*
此时,一家甜品店内,坐在靠窗位子的两个人赫然就是刚刚都去过S&G的人,只是一个是从高层下来,一个是从前台离开。
洛潇吃了一口冰淇淋,挑眉问道:“云深,你怎么不吃,以前不是最爱这个吗?”
“那……都是过去,我……一个大男人,吃什么……冰淇淋啊,丢人。”季云深抿了抿唇说道。
“既然你不吃,那我就吃了。”说完,洛潇就将云深面前的那杯香草冰淇淋移了过来。
明显感到某人身体朝前倾了倾,心中闪过一丝好笑。
“洛洛,你今天怎么会来S&G啊?跟我哥和好了?”前半句问得流利,只是后半句就略显迟疑了。
“云深,我只是来还你哥东西而已。”洛潇一如往昔的平静。
咬字的重音放在“只是”上,就是想让季云深明白,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季云深貌似知道自己说错话,就赶忙转移了话题:“这几年,你在法国还好吗?”
“还不错。”
“那……”那你跟宁骁怎么样了?这句话季云深到底还是没能问出来,明明想转移话题,可总觉得话题都在围绕着禁区。
可他虽说没把问题说出来,洛潇也洞悉了他的内心。
“我跟宁骁因为性格不合就分手了,之后在K。集团工作了段时间。”洛潇本不想再提及宁骁,可面前的季云深,她是真心看做弟弟的,罢了,就这最后一次吧。
“那你现在……”
“洛氏当个小助理,然后等着做继承人。”
“唉,还是我最好,不用管这些商业烦扰。”季云深的脸上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倒显得有些孩子气。
寒暄了几句,眼看杯中的冰淇淋越化越少,季云深倏地睁大眼睛。
“洛洛,都要化了,快点吃。”皱着眉头看着冰淇淋一点一点的化开。
“我这个都还没吃完,先等会。”说着,她继续慢条斯理的吃冰淇淋。
季云深见状,一下急了,看了看周围的人,深吸一口气,就将那杯香草冰淇淋移回了自己面前,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洛潇轻笑,云深这个嗜甜如命的嗜好,还真是一点没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