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军营,此时十五万大军已经陈兵于澜沧江畔,延州刺史翟谦在李牧原几番劝说之下,深知如果不与沧梧结成同盟,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俎上之肉,为赵军所杀。
遂只用了三天时间,他便集结了五万兵马,准备好大军粮草与李牧原一同赶往澜沧江畔,与沧梧两军汇合。
此刻,就在这波涛汹涌的澜沧江畔,延州军统军将军翟让、沧州军统帅蔡宏毅、梧州统帅郑秉义,以及三州刺史均站在澜沧江畔。
李牧原这一番联盟之行,多有疲惫,此刻三军联合,他居功至伟。然而,此刻从北边传过来的消息,却让李牧原一颗心沉入谷底。
梧州刺史李玮泽拂袖指着澜沧江对岸的五万大军说道:“刚刚得到一个天大的消息,不得不请几位明公一同商议,接下来我们这南部联盟,该何去何从......”说到最后,李玮泽不得不叹息一声,垂下手臂。
翟谦和蔡廷锴见状,心中多有不安,翟谦最是沉不住气,连忙问道:“哎呀,我说李老兄,你别吞吞吐吐的,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有什么消息,赶快说吗!”
蔡廷锴也是复议,李玮泽看了一眼身边的李牧原,李牧原点了点头,将一份信件从袖中拿出来,双手递给蔡廷锴,然后对众人说道:“朝廷正在筹备新皇登基事宜。赵牧患上了肺痨,不日恐怕就要死了。他已经开始筹备,让皇帝退位禅让,改朝换代。而赵军三十万大军已经陆续分兵撤退,现在陈兵在澜沧江畔的,只有景天的五万大军。赵军,短时间,恐怕是不会攻打沧州了!”
众人闻言,都是惊骇不已。要知道,十五万大军,陈兵澜沧江。所需粮草辎重甚巨,一个月时间,就要消耗十几万石粮草,中间所需征用的民夫劳役,更是多不胜数,延沧梧三州,哪里支持得住长期的消耗啊。这个消息,对南部联盟的影响,可以说太大了。
“太好了!如此一来,我延州便安稳了。依我看,既然赵军如今无心南征,那咱们联盟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继续下去,不仅粮草辎重消耗太大,民夫劳役所耗深重,我等无论是哪一个州郡,都经不起长时间在此消耗。所以,我看咱们还是散了吧。即将来有一天,赵军再次领兵南犯,我等再集结起来,一起抗击赵军,诸位以为如何啊?”翟谦有些高兴的说,对于他来说,在延州已经安逸太久了,他哪里希望打什么仗,安享太平,才是他心中所愿。
李玮泽与蔡廷锴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再说张诚一行两百多人,距离祁岭之事已经五天了,他们此时已经赶到了咸益郡洛县洛城三十里的位置。在距离洛城百里之地,张诚已经让亲卫营就地驻扎,他只带了飞虎旅以及龙丘翎麾下的聚义堂赶往洛城。
咸益郡乃是京畿之地,复州几百年的沧桑变幻,多少年渭水洛水之地在百姓奋力耕耘之下,如今的繁华,只怕也只有南方的梧州广源郡的车水马龙,繁花似锦才可以与之媲美了。
这一路走来,人烟越来越稠密,官道林间不时掩映着数间茅屋酒肆,过往商客行人往来不绝,甚是热闹。即便是隆冬之际,也依然彰显着这天下京畿之地的繁荣与富庶。
眼见前方酒肆人来人往,张诚看了一眼,对身边的杨文昭说道:“前面好生热闹,走走走,咱们也去喝一杯茶,暖和暖和!走走走!”
来到酒肆前,张诚拉着杨文昭正要走进去,冯靖宇却突然拦住了张诚的去路,他拱手道:“将军,我感觉这酒肆味儿不太对!似乎有危险,咱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闻言,张诚好生的看了一眼那酒肆。酒肆门口悬挂着清风二字,在酒肆外,还站着一个身穿粗布衣服,右肩上挂着一张白色抹布的小二。而在酒肆内,正做着几个往来的客商,身穿锦衣华服,悄声说着什么话;而在他们旁边的,坐着几个头戴纶巾、身穿长衫模样的人,他们谈笑风生,吟诗作对,一看便知他们是书生儒士。再有,就是坐在最外边的五六个身穿束身紧衣,腰间挎着长刀的硬汉。而在酒肆马厩,正拴着五六匹马,看样子应该就是这几个人的坐骑。
酒肆周围,都是些树林,虽然浓密,但还是可以看得出,并无一人在其中掩藏。
“没问题啊!我看这些人都是寻常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你不要这么多疑啊。这里距离洛城京畿不过数十里之遥,这地方要是还有强人出没,那我倒要怀疑,这是不是朝廷所在,天下腹心之地了。没事,走,进去坐坐!”张诚拍了拍冯靖宇胸口,笑道。
张诚洒脱的走过去,杨文昭紧随其后,冯靖宇此刻紧握腰间横刀,紧随在二人身边,龙丘翎暗暗将身后长弓取下,握在手中,时刻盯着酒肆中的众人。方谦父女走在几人最后。冯靖宇向身后飞虎旅递去一个眼神,飞虎旅众人立刻会意,暗暗准备着。
张诚大模大样的走进酒肆,看了看身边的五六个镖师模样的人,然后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下。
他正要叫小二过来倒茶,突然之间,那店小二抬起手臂,袖箭从袖子中露了出来,他冲着张诚喊道:“张诚小儿,受死吧!”
三支袖箭瞬间齐齐射向张诚,紧跟着坐在几张桌子上的十几人立刻轰然站起来,那六个镖师拔出长刀,冲向张诚,而其他十来人也各自从袖中抽出短匕,冲向张诚。原本还安静和谐的清风酒肆,此刻顿时风云变幻,杀气腾腾。
冯靖宇早就防范着酒肆众人,他所站着的位置,正好挡在了张诚身前。袖箭射来,冯靖宇横刀横档,三支袖箭均被他挡住,弹在地上。他怒吼道:“保护将军!”
“是!”飞虎旅以及神箭营立刻抽刀搭箭,行动最快的,当属龙丘翎,长弓早就被他握在手里,箭壶之中箭矢立刻被他抽出,弯弓搭箭,那店小二应声就被龙丘翎射杀。
紧跟着,酒肆之外,林弦三支箭矢早已上弦,嗡的一声,弓弦震动,那冲在最前面的三个镖师,立刻被林弦射死。而萧岸紧随其后,也是三箭齐射,那剩下的三个镖师,也被射杀。
在不过十步距离,对于原本是聚义堂的神箭营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不过,事情远比张诚意料的要坏上十倍,就在酒肆内正在激战的时候,外边树林之中,树叶枯草下,瞬间冒出来一团的黑衣甲士,个个手中拿着横刀,而在树林深处,还冲出来一团黑衣射手。
四百人,个个精锐无比,此时都同时冲向清风酒肆。
冯靖宇一个反踢,将最近的桌子踢向又冲上来的那几个书生模样的甲士,四个人被木桌砸翻,他一个疾步跑过去,横刀横扫,四个人喉部同时中刀,紧跟着冯靖宇将横刀横拍,一旁的木桌再次翻起,砸向另外四个商人模样的刺客。四个刺客再次重复了那几个书生的下场被割破腰腹而死。
冯靖宇转身,右手前指,飞虎旅轰然转身,横刀高高扬起,毅然决然的冲向率先冲过来的那从树叶下掩藏着的黑衣甲士。飞虎旅两伙人一字排开,在距离敌方不足二十步的位置,取下小弩,按下机关。
“嘟嘟嘟!”
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黑衣甲士射杀,而紧跟着,飞虎旅又是一排两伙人与之前的两伙人交替位置,二十支小箭射出,再次射杀十几个敌人。
两次射杀之后,飞虎旅与敌方交战在一起。而身后的神箭营在龙丘翎的指挥下,绕到两侧,直奔还在林中奔跑的一团弓箭手。
对于神箭营来说,在林间使用弓箭,对于他们来说正是他们最擅长的。只见神箭营以林弦和萧岸为锋矢,率先冲进树林。神箭营绕成一个大圈,像是要将那一团弓箭手包围一般。
左边林弦一边跑,一边从背后抽出三根箭矢,弯弓搭箭,三个敌军被射杀。而萧岸同样如此,射杀了三个敌军。紧随其后的一百八十个神箭营弓箭手,同样是弯弓搭箭,在移动中,射出了箭矢。
一百八十支箭矢,从两个方向飞向手持长弓奔向酒肆的敌军。这个距离足足有一百步,敌人刚刚站定,弯弓搭箭,箭矢却已经飞向了他们,蹲在最前面的二三十个弓箭手,居然被射翻。每个人身上都有两三支箭矢。神箭营所属没有停留,一直在移动前行,敌军的弓箭手刚刚补上来,还没有瞄准目标,神箭营又一次射出了一百八十支箭矢,此刻的黑衣敌军已经被包围了,箭矢将最外围的二三十人再次射杀。
更让人惊奇的还在后边,神箭营所属射出这一箭之后,全营成圆圈快速移动,不停地射出箭矢,每射一箭,就会有二三十人被射杀。
敌军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却无一箭射中目标,而只是片刻之间,己方两百人,就只剩下一百余人了,而对方的箭矢,就像是长了眼睛一眼,在一百步的距离,居然没一箭落空,只是短短的片刻时间,一百来人啊,就没了。这让敌军产生了一种深深地恐惧。
反观飞虎旅,那黑衣甲士也算得上个个英勇,然而在与飞虎旅的激战中,却并不是对手。尤其是面对这飞虎旅以冯靖宇为首的最顶尖的十人,他们在军中被称为飞虎、飞豹、飞狮、飞熊、飞马、飞鹰、飞狐、飞猫、飞雕、飞鹤,其战斗力之强悍,以一当十也绝不在话下。被飞虎旅全军称作是飞虎旅十虎!
冯靖宇手握横刀,他武艺超强,而且刀法简练狠历,他就像是一个杀神,一刀看下去,对方的人头就会被削首。他一个横扫,又是两个人被他砍中腰腹,紧跟着他冲向一个黑衣兵,一刀捅进对方的腹中,踢掉对方,将横刀拔出,挡住迎面而来的横刀,全力抵挡之后,一个斜砍,又斩杀了冲上来的黑衣甲士。
其麾下其他九名战将也是战功卓著,个个手下刀尖都沾满鲜血,飞虎旅一番激战,敌方两百士兵,半响之后,就所剩无几了。
而神箭营那边,战斗早就结束了。两百个弓箭手呈圆形倒在了血泊之中,血流成河。
一番激战下来,四百敌军,基本上被消灭,最后所剩下的几个伤兵,最后居然自杀了。张诚从酒肆中走出来,冯靖宇过来,擦了擦脸上的鲜血,对张诚说道:“所有敌军已经被肃清,被俘的几个敌兵已经自杀身亡。我军两百八十人,只飞虎旅有五个重伤,十个轻伤。”
“好,先将受伤的将士抬下去,救治。你们也休息一下。”张诚此刻肃然沉声,他神色非常不好,阴沉不定。
将地上的横刀捡起来,试了试横刀刀口,张诚一边看着手中的横刀,一边思索着什么。横刀刀柄之上,刻着两个小字:骁果。虽然被抹掉了大部分痕迹,但仔细看还是能依稀辨认出这两个字的字样。
方谦走过来,他看了看地上的横刀,眉头也是一皱。他来到张诚身边,从他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了骁果二字的字样。方谦猛然一惊!
骁果军乃是朝廷京畿宿卫禁军之一。朝廷共有南衙禁军骁果军和北衙禁军羽林军两军四万人,共同拱卫京畿重地。南衙禁军和北衙禁军虽同为禁军,但职责却略有不同。南衙禁军骁果军主要拱卫皇城外的安全;北衙禁军则是负责皇城内的安全。
南衙骁果军大将军程世德,是大都督赵辉的旧部,在历次大战中,战功卓著,身上战伤多处,其中一刀伤在了大腿根部,没能留下子嗣,在程世德的要求下,被赵辉推荐,做了骁果军的大将军。是赵辉麾下,最为忠诚的部下。
而此刻,这些遗留下的横刀,刀柄上全部都刻着骁果二字。这其中的背后主使者,也就不言而喻了。再看看张诚的脸色,方谦心中深深的为之叹息。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张诚将手中横刀猛然掷在地上,几次呼吸之后,才冲冯靖宇淡漠地说道:“立刻打扫战场,将所有尸体全数掩埋,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紧跟着,张诚又冲杨文昭说道:“杨兄,只怕你不能跟着我,去京城了。你立刻返回北地郡,加紧打造军械,向草原收购战马,广备粮草,以备不时之需!”末了,张诚想了想,他又对杨文昭说道:“时刻注意田海涛的镇海军,防止他突袭咱们北地郡!”
骁果军突然前来刺杀张诚,这只能说明,大都督赵辉已经不信任张诚,而同时,只怕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北地郡的情报组织遍布天下,朝廷中发生的许多大事,张诚都知之甚详。丞相病重垂危的事情,虽然张诚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丞相每天咳嗽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而且依他拥有几千年的文化知识,他马上判断出丞相恐怕患的是肺痨之症。
如今赵辉突然派兵前来刺杀自己,联想到丞相的病症,其中缘由,也就明了了。
杨文昭没有询问任何话,立刻领命,带着十个飞虎旅将士,径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