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船尾另一侧观海的女士忽然尖叫了一声,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格林本来并未在意,大概只是女生的胆子小被突然跃出水面的箭鱼吓到,谁曾想数秒之后,居然有男人也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
少年公爵正有些纳闷,准备过去看看,旁边克劳德忽然喊了一声。
“格林小哥,看海面!”
格林这一望,终于明白生了什么。刚刚还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居然咕噜咕噜有如沸腾,而不同于格林刚刚看到的那小块范围的变化,这一次几乎是整个海面上都冒出了大量气泡。
有人用法术在加热这片海域?
格林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有法师施法,想要把整个弗吉迪利亚海煮熟倒是不太可能,不过如果只是船队所在的这片海域,别说是顶级的九环、十环法师,基本上只要达到一定人数,哪怕是六、七环的法师也可以做到。
但当他把手伸向海面一段时间后,少年却更加不解。
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热度。
也就是说,这片海域并非是因为沸腾而冒出气泡?
格林更加纳闷,既然没有受热,那这气泡究竟是……
“啊!死人了!”
正绞尽脑汁猜测可能的格林,猛然听到一旁再度出尖叫。他快跑过去,一眼望下,果不其然,在海水之中竟然出现了人的身影,虽然在水里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但很明显是已经死去。
等等,在水里?
格林忽然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人活着的时候如果溺水会不断下沉。但当人死去后,由于尸体中灌进了大量海水,导致整体密度于海水渐渐接近,最终再加上盐分的浮力,会慢慢浮出水面。可他现在看到的那人却离水面显然有段距离。一想到这里,格林连忙掏出窥镜,朝那人的方向望去——
将景象放大了数倍的窥镜之中,格林终于得以看清那人影的全貌。
“那不是人类——”
格林收起窥镜,放下一句话转身跑向在这附近负责的二副,“赶快通知船长。这附近有海族!”
少年公爵话音未落,一声悠远长鸣蓦然从所有人的脚下传出,震得整艘邮船轰然抖动。
“生什么事!?”“啊,我的脚!我崴到脚了!”“快看!天、天黑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平静的海面霎时起江洋翻覆。骤然升腾的大浪掀起邮船又轰然落下,有的乘客差一点就要被甩出到船外。格林顾不上别人,匆忙跑回萨麦尔身边,看到克劳德正抓着虚脱的萨麦尔防止他落水,急忙感激一声,然后拽起萨麦尔扛到背上,对克劳德喊了一句:“这里太危险,回舱里避难!”
克劳德点点头拎起小皮箱。跟在格林身后。
这一会儿的功夫,天色便已经黯淡下来。突然密布的阴云遮住了日光,怒吼着隆隆雷声。没等水手们在船长的命令下赶到船头船尾去保护乘客,蓦然一声霹雳,便是暴雨倾盆而下。
格林背着萨麦尔快赶回船舱,正巧艾尔伯特听到突如其来的雷声打开门观瞧,漫天的雨水劈头浇在他的脸上,一阵冰凉之中。呼啸而来的海风便吹得黑魔导睁不开眼睛。格林伸手把他推进屋子,后面克劳德跟进来顺手关上舱门。然而这短短的时间内,几人也已然被淋成了落汤鸡。
“殿下?这怎么突然就下起暴雨了啊?”…
头被雨浇的凌乱的法师一点牧羊杖。杖头的部位微微红,船舱里立即升起了一股暖意。
“虽然我很想说这只是海上的多变天气,但很可惜事实可能要更加复杂。”格林把先晕船又被雨水浇透的萨麦尔扶到床上,回头看到克劳德站在一旁向他点头示意,自己则走到窗户旁向外望去。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天空中乌云密布,闪电裹挟着轰鸣的雷声,在强风中环绕着整片海域,波涛上下翻涌,他看到船队中的另一艘商船被抛起又落下。黑暗的风暴之中,一股巨浪骤然卷起,格林眼睁睁看着那五六米高的堆雪,宛如一只巨掌猛然拍下,将那艘并不算大型的商船淹没。与此同时,格林心里忽悠一下,整个人仿佛失重一般,耳边听闻船身不堪重负的吱扭之声,顿时明白这巨浪也掀起了他们所在的邮船,可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剧烈震荡的船体摇倒在地。
“该死——”
格林摔倒在地,不过竟然没感受到任何疼痛,低头一看才现是艾尔伯特的活化绳及时拉起了一张大网把自己拦住,只是他自己和克劳德就没这么好运,东倒西歪的全都摔在地上。
“我看到了海族的尸体,恐怕这场暴风雨和它们少不了干系。”格林站起身把扈从法师和黑礼服绅士一一扶起,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出去一趟,“艾尔你看着萨麦尔,我要去通知船长海族的事情,如果仅仅是暴风雨一切还好说,万一这里面有海族参与,接下来我们就必须应对它们的攻击——”
“如果船长作出错误的判断,我们也就失去了防范的机会,最终将会导致整艘船的倾覆。”克劳德接过少年公爵的话,“这里是大海,一旦这艘船沉没谁都不能幸免于难,在下也要尽一份力、跟小哥一起去。”
艾尔伯特完全不知道克劳德是谁,不过却本能地感到他可信,再加上格林也无异议,因此便答应下来,“殿下千万小心。”
格林一点头,猛地拉开舱门,迎着呼啸的海风冲了出去。
“小哥是哪里的王室?”克劳德跟在后面,竟然还有心问了一句。
格林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贵族而已。”
两个人朝着上层快奔走,目标是在风雨之中掌舵的船长。此时的邮船已经被雨水彻底打湿。木质的甲板上有些湿滑格外难行,格林不敢跑动神力生怕直接滑到在甲板上。两人远远能看见不断向水手们号施令的船长,却被水手挡住要求两人返回船舱保障安全,格林刚要解释,骤然听见瞭望塔上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吼——
“海—狗—浪!”
这声叫喊就好像命令下达。船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所有水手都立即望向船长。
“左满舵,船帆半开!”船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水手,他并不显得慌乱,手里抓紧船舵,有条不紊地号施令:“所有人。抓紧身边的固定物!”
这一声令下,所有水手都迅反应。格林知道即将生什么,连忙抓住一旁的网绳,忽然注意到克劳德完全是茫然的模样,急忙伸手拉住他。只是一瞬间,少年公爵就觉得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好似大地旋转一般,整个人便掉了个个儿,下一刻,如一堵城墙般恐怖的巨浪映入他眼帘,嘶吼咆哮着,海啸一般朝着这艘双桅帆船砸了下来。疯狗般的风浪之中。这艘规模不小的邮船,却如同小舟一般无力,被整个海浪骤然淹没。…
格林心脏一紧。死死抓住身旁的网绳和克劳德,下一刻,海水倾涌而入,金伦加的少年领主有生以来第一次,与海水零距离接触。
几秒钟的时间,格林泡在又苦又咸的海水当中。仿佛几年般漫长。
被淹没在海水之中,神力无法激活。无法呼吸也无法言语,甚至连视野都变得极为狭窄。格林隐约之间看到克劳德的身影,又仿佛看见了一瞬间划过眼前的零件,好似又有游鱼被浪卷而过,莫名有种看到走马灯剧场的错觉。
肺叶中的空气被不断压缩——
轰!!
终于,邮船冲破了海狗浪,船长不愧经验老道,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反应,避免了船只的倾覆。
“喔呼!!”……
船上的水手们浑身都被海水浸过,却因死里逃生而大声欢呼,为他们又一次躲过死神而大声赞美卢纳。老船长操着舵,也咧开嘴,享受冒险过后的爽快。
格林啪地一声摔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吐出苦涩的海水。他抬起头,刚刚拦着自己的水手已经被大浪卷走,他心里着急,拼命爬起来就要跑过去警告船长,可还没等他被克劳德搀起,就听到船尾传来一声炸裂声响。掌舵的船长下意识一回头,还没看到生了什么,瞭望台上的水手忽然惊恐地大叫起来——
“船长那不是海狗浪!是海族!海族袭击!”
原本绵延过整个海面、如同一道突然升起的围墙般的海浪,本来已经在船长的调度下安然闯过,可谁也没曾想到,就在这道疯狗般扑来的巨浪之后,竟然是一支漂浮于水面之上的军队,直面邮船而来!
“后面,后面也有!”
尖叫声中,格林迅回头,愕然现刚刚冲过的海狗浪,居然迎上了另一道巨浪轰然拍在一起。在浪花飞舞的空隙间,格林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的另一只海上军队,甚至已经有不少海族靠近了船体,挥动手里的长戟。他还以为船队遭到了围攻,可很快格林注意到,这两伙海族一有着鲜明的形象差别。
少年公爵终于明白过来,为何会突然遭遇这狂暴的风浪——
干,要不要这么倒霉?居然被卷入海族的战争中了!
然而这还没完,格林正打算站到船尾卫戍这艘邮船,可就在这时,之前曾经传出过一次的巨大呼鸣声,再一次从海底悠扬传出,而这一次,格林终于听清了那声音的归属。
那是大海的王者巨鲸在吼叫!
然而他明白得太晚了,或者说,即使是他明白了这一点也于事无补,因为在下一刻,在这艘邮船上的所有人,同时感到脚下如地震般的凶猛摇晃,数道几十米高的水柱霎时冲出海面,格林只来得及再次抓住克劳德,另一条水柱就准确无误地击中邮船将它抛上空中。巨大的邮船在自然的力量面前显得格外渺小,龙骨不堪重负被水柱冲断,然后整艘邮船便从中间裂开,只是还没等两半的船体坠落到海面,便有另外的水柱砰然射出击中这艘帆船。
很快,这艘在查尔查也是数一数二的邮船便被撕得粉碎,船上的人更是完全失去了踪迹,甚至连交战之中的海族也被牵连进去死伤无数,留下海面上无数的尸体和残骸。
然而又是一声鲸鸣,偌大的海面上,骤然散开一道道波纹,将整个废墟般的海面纳入其中。
直到一个巨大如深远般的漩涡形成,将整个海面吞噬,无论是船只碎片还是人类、海族,全部被大漩涡吸入海底。
十数分钟后,海面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生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