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蔺卿稚(1 / 1)

堂而皇之的坏,是孙奇贵的写照,跋扈嚣张的横,则是眼前这个女人。

横得让人心悦臣服,他还是第一次见。

孙奇贵知道对方是个难琢磨的,能打伤他又不是一味的生杀夺予,像拔了毒蛇的牙,被残忍对待的毒蛇心里反而没有憎恨的情绪,他哈哈大笑,挥着草草包裹的手,真的没有这么欣赏过一个人,太对他胃口了:“少堂主,要是日后觉得小白脸不得劲,孙某愿意自荐枕席啊。”

什么?

“荒唐!”珩穆厉声呵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他此刻的愤怒。

珩穆气得七窍生烟,田齐并不觉得被冒犯,孙奇贵调侃一句,自己甚至能笑着回敬一句:“我就喜欢年轻漂亮干净的,孙队长怕是要重新投胎一次才能入我的眼呢。”

“哈哈哈。”孙奇贵又笑了,笑得开怀,舒畅,笑够了,他大手一挥,带着弟兄退出了包厢。

他来去匆匆,惊动了整列火车的人,走的时候也莫名其妙,田齐在人走之后,一直皱着眉不语,她怕是遇到了一个疯子。

嘟嘟嘟。

一阵敲击声引来她的注意,田齐循声看去,孙奇贵正凑在车窗外,把手肘当手指用,敲打着玻璃示意她拉开窗户,看到她回身,立刻让身后的随从举起手里的东西田齐晃了晃。

确实是个疯子,田齐想。

与她冷静习以为常不同,包厢里的珩玉和珩穆倒吸一口凉气,盯着车窗外诡异的人,田齐心头一凌,走过去单手把车窗往上推。

“孙队长的践行礼,真是相当别具一格嗯。”田齐一开窗,孙奇贵的随从就把手里的一篮桃从窗户塞进来,正好搁在包厢嵌壁的小桌子上,她诧异的看着果篮,不忘调侃举止让人匪夷所思的家伙。

“礼轻情意重,少堂主笑纳。”孙奇贵仿佛送走一个相识多年的好友,他不舍的语气让珩玉和珩穆露出毛骨悚然的表情,压都压不住。

田齐眼神未变,拿起一颗桃子,沉甸甸的,在手里抛了抛:“他日回来,必定送孙队长一筐首乌。”

“首乌?”孙奇贵乍一听不懂,火车鸣笛再起时,终于消化了田齐的话。

他又开始哈哈大笑,并退后了两步,火车驶离稻县车站的时候,车厢里紧绷的气氛才突然松懈。

最先喘气的是地上的姑娘,她缓缓抬起头,田齐这才开始正视她。

凌乱的头发遮住这人大半的面容,她皮肤有点儿粗糙,可见的眉目精致漂亮,两道紧蹙的剑眉圆润晶莹的大杏目,鼻子玲珑挺拔,长眉比一般柳叶弯弯的女子更英气,上唇自然呈菱形,稍稍上翘。

一个可人儿。

田齐视线渐渐下移,自尖下巴往下看,看到的东西,又把她之前的推断给彻底打翻,又疏忽大意,招惹了一个雌雄莫辩的家伙。

颓坐在地上的人,看不出年纪,他抬手把遮住脸蛋的乱发往后一抹,整张脸蛋都暴露在田齐面前,好了,她可以从外貌判断年纪了。

这人也就是个十七八九的孩子,元宝领的旗袍很好的遮掩了他的特征。

“你是谁,又怎么看到孙裘是怎么死的。”田齐为自己的疏忽开始不着痕迹的补锅,从了解地上的人开始。

“我叫蔺卿稚,之前跟着戏班在孙老爷家唱戏。”他喏喏的回答。

坐在床上的珩玉一下就绷直了身子,好奇的托腮等着这人继续,而站在一旁的珩穆则一脸阴沉的盯着桌上的一篮桃子,反复在看什么让他厌恶透顶的东西。

蔺卿稚抬头看着田齐,似乎在等她发号施令,田齐从善如流道:“你继续说。”

蔺卿稚的故事不长,也不短,他今年18岁,是个孤儿,离开自小摸爬滚打的戏班后,一路流浪,遇到了现在的戏班老板,为了混口饭吃,他当了一个唱粉戏的小花旦,以此糊口生活。

半个月前,老板说有个富绅过大寿,想听戏,便连哄带骗把蔺卿稚骗到了稻县。

戏班子其他人都没来,只点了蔺卿稚一个人,他一开始怀疑过,是不是以前的客人,后来,班主再三劝说,甚至用正在生病的小红做威胁,如果蔺卿稚不去,他就不出钱给小红看病。

小红,就是第一个发现蔺卿稚晕倒在水沟里的孩子,有点儿笨,难得的是心地善良,蔺卿稚只能答应,权当做当初小红发现自己的报答。

随后,蔺卿稚跟着班主来到了稻县,见到孙老爷后,他才惊觉自己被骗了,蔺卿稚认识孙老爷的,之前他是京城里还叫的出名号的角儿,刚红起来的时候,孙老爷偶次在台上见了蔺卿稚梁红玉的装扮后震撼不已,甚至冲到后台硬塞给蔺卿稚一封红包,顺道吃了点儿豆腐。

孙老爷那想要亵渎自己的眼神,如一只看到肉淌口水的狗,让蔺卿稚害怕,之后发生了其他事,逼得蔺卿稚不得不逃离京城和曾经的戏班。

谁知道兜兜转转,还是撞上了孙老爷,他用重金收买班主把蔺卿稚骗来稻县,想做什么不言而喻,蔺卿稚当时就慌了,但是他又没办法逃走。

班主不停架着蔺卿稚去孙家,孙老爷的眼神越来越露骨,有几次毫不避讳就要亲上蔺卿稚的嘴巴,还嬉笑着说是在尝醉胭脂,蔺卿稚吓得毛骨悚然,恶心,厌恶,恨在心底酝酿。

他屡屡拒绝与孙老爷亲昵,一下就把酒色财气全占的孙老爷给惹火了。

作为大孝子的孙奇贵自然一马当先,领着保安队就把蔺卿稚落脚的客栈团团围住,逼着这位花旦出来,蔺卿稚别无他法,客栈掌柜整日就求爷爷告奶奶的,请蔺卿稚高抬贵手,掌柜上有老下有小,真的得罪不起孙家,情势如此,蔺卿稚只能硬着头皮去孙家。

孙老爷一见到心心念念的美人儿,之前假模假样的听戏也不听了,就要拉着蔺卿稚进房里去叙旧,说自己要扮作唐明皇,要蔺卿稚扮作杨贵妃,演一出贵妃醉酒。

孙老爷强行搂着人,恶心得蔺卿稚羞愤欲死,他在席间不断躲闪,还是让孙老爷占了些许便宜。

他忍着胃里的泛酸,还有胸中喷薄的愤怒,与孙老爷耗了半日,蔺卿稚假借要上茅房的空档,终于从粪洞里逃出来孙家,他不敢回戏班,因为班主只会为了钱再次将他献给孙家,身无分文的蔺卿稚在稻城东躲西藏,那天他想要打听几时有火车去京城,恰巧遇到了田齐。

孙奇贵和保安队一直紧锣密鼓的搜查他,让蔺卿稚不敢贸然露头。

今早,躲在巷子深处的蔺卿稚,意外撞见孙奇贵把孙老爷打死,他惊慌中撞到了东西,弄出不小动静,孙奇贵见有人,当场就开枪。

也是蔺卿稚命大,只是皮肉伤。

他想要回京城去,因为身上没有盘缠,之前的东西也都让班主搜了去,蔺卿稚带伤便趁人不注意爬上了火车。

连日的奔波,饥饿,困倦,失血,他蜷缩在床底,一下就晕了过去。

珩玉的惊叫把蔺卿稚唤醒,他当即就求他们施救。

所以才有了之前发生的种种。

蔺卿稚说完,脸色更加白了,田齐不完全相信他,火车已经开往京城,再过两天一夜就能靠站。

“珩玉,珩穆,你们先回去看看大福晋,蔺卿稚身上有伤,我帮他处理一下。”田齐站起来,她刻意掩饰自己的右手不便,一直使用左手,拉开门,再度把这对涉世未深,但是十分懂得抱正确大腿的兄妹劝离。

珩玉率先站了起来,她听蔺卿稚叙述的时候,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正好有借口去厕所洗一把脸,反倒是珩穆还盯着那篮子桃子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哥,走啊,额娘肯定很担心我们。”珩玉道。

珩穆抿着漂亮的薄唇,就是不回答,他犹豫着说:“我有药,用我的就好。”

“待会儿再说。”田齐冷下脸下逐客令。

悻悻不舍的兄妹,顶着田齐不悦的视线走出包厢,二人离开,田齐关上门,她阖门的动作很轻,她只听到门哐当一下,却看到蔺卿稚抱着自己闻声瑟缩。

他楚楚可怜的坐在地上,因为田齐没有让他起来,所以一直坐着?

真是个懂得讨好人的家伙呢。

“现在,他们走了,你可以正式回答我的问题了。”

“什么?”蔺卿稚诧异的睁大眼,仿佛被人拆穿的窘迫。

“那对兄妹可能很单纯,但是蔺卿稚,有些事你没有说,你见到我后,第一反应就是唤救命,你除了在煤水车见过我,在旅馆里你也应该见到我才对吧。”

“姑娘在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求我有用?”

“因为姑娘赠刀。”

“一把刀让你对我坚信不疑,恐怕不是吧。”田齐不信,就刚才他沉得住气,看自己和孙奇贵周旋的样子,她绝对不信。

蔺卿稚垂眸,掩饰心里最真实的情绪,重新抬起头来又是楚楚可怜的模样,田齐发现他真的很有表演天赋,能把楚楚可怜演的入木三分。

“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可以让列车员把你丢下车去。”她威胁。

蔺卿稚最后只能妥协,他确实在煤水车相遇后,就跟在她身后,甚至目睹了田齐如何收拾孙家父子的,一切都让他觉得田齐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温柔,强大,让所有宵小之辈惧怕的。

所以他才一见到田齐就开始演戏,生怕自己不够可怜,加上那对兄妹的帮助,蔺卿稚现在已经成功脱险了。

“我身上没有盘缠,我也不想出卖自己换钱,少堂主,少堂主,大慈大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收留我,到了京城,我会想法设法还人情的。”

“少堂主,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就是想找个可靠的人帮忙。”

“所以你看上我了,想法设法也要让我保护你出稻县对么。”

“嗯。”他倒是很诚恳。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少堂主,我从粪洞出来,就找到了这一身衣裳,不穿就没得穿了。”

“……”

“好,我知道了。”

田齐心情复杂,她本以为求救会是当面的求助,没想到有人想自己帮忙还如此拐弯抹角,这人在顾虑什么,为什么说话都是含含糊糊的。

他是不是另有目的,或者又一个把自己整得可怜兮兮的老千,逃出来后又开始装可怜行骗嘛。

这些都是田齐的猜测,蔺卿稚年纪轻轻,心思深得有点儿让人咋舌。

恐怕连深宅大院里的珩穆都没办法到他的城府。

田齐这样分析,也不是不喜欢蔺卿稚耍心机,本来就是难得的机会,能抓住是他的本事。

起码他用了脑子,也比隔壁那对任人设计的兄妹好一点儿。

蔺卿稚对人有很深的防备心,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惯于用谎言来拯救自己,田齐不得而知,也没有心思去探听。

她唤来茶房,让他找一个空位给蔺卿稚,自己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剩下的田齐就没心情也没时间去管了。

只是,田齐没有想到,蔺卿稚麻烦精的体质,比珩穆更甚,茶房才把人领走没多久,末等车厢就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车上有个流氓对蔺卿稚不规矩。

怎么总有流氓见色起意,他们闲得慌?!!

蔺卿稚吓得不轻,又想方设法来到田齐面前求助。

因为是田齐让茶房带人去的,现在皮球又被踢了回来,让田齐脑壳痛。

加上手又还麻木着,她算不上脾气好。

“为什么要回来。”田齐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非要留在头等车厢,非要黏着自己,莫不是真是小偷儿或者老千,要摸清楚头等车厢的情况好寻机下手?

田齐心思百转,看着眼前着女装的人眼神也严厉起来。

蔺卿稚咬着下唇,过了一阵才说:“少堂主,您可怜可怜我,我不想再夜不能寐,总有人盯着我,趁机吃我豆腐。”

“行,我知道了。”田齐问茶房,还有没有二等车厢的空床位,她出钱让蔺卿稚睡包厢总可以了吧。

茶房说真有一个,田齐当场给钱,把蔺卿稚给轰走了。

她捏着发酸的眉心,觉得自己走霉运,肯定是走霉运了。

心情低落的田齐,把门锁死,接下来无论谁来敲门,她都不客气的轰走,甚至连午饭都不想吃,珩穆差人来几次送吃得喝的都被田齐冷走了。

最后珩穆不死心,亲自来敲门。

“我不想吃,赶紧走。”

“田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能不能放我进去,我们谈谈。”门外的人道。

田齐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睡,回答之前那句话后,她都懒得开腔搭理他,珩穆在门外站了多久田齐不知道,虽然田齐的右手恢复了知觉,但,一种不详的预感一直盘旋在心头,让即使是恢复了能力的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田齐才走出包厢,她看了一眼关上门的103,忍不住加快步伐远离珩穆这个大麻烦。

她穿过二等包厢,正要往餐车方向走去。

突如其来的调笑声引起了田齐的注意,她微微侧头看向一间房门虚掩的包厢,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被逼得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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