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灯大师寿眉低垂,娓娓道来一段惊天往事。秦飞听得血脉贲张,心驰神往。只觉得唯如此方为真男儿本色,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
“难怪虎痴甘老道看到银针就落荒而逃。若银针主人果真就在附近,岂不是人人难逃活命。”“霹雳火”闻鹏海一拍脑袋,似是恍然大悟。
余老剑客见状不禁莞尔:“却也不见得。火德真君殒命缘由只是江湖流传,却是无人能探究竟。然则那三人却不过是江湖上籍籍无名之辈,果真是银针主人要取他等性命,却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正是如此,火德真君之后,江湖再未听闻银针取人性命之事。可见果真有银针主人,也不是滥杀之人,更不会对寻常武人下此杀手。”枯灯大师言道。
“现下诸般头绪繁杂,却又思之费解。”“赛金刚”杜连英说道:“泰山会盟约期将至,这却是最紧要之事。去也不去,还望列位早拿主意。”
“泰山会盟自是要去。青木令主人不要我等与会,我们却偏偏要去。”“霹雳火”闻鹏海道:“这样自是不怕他不现身。否则何时才能为马贤侄报仇?大师,我说的对么?”。
“老衲也有此意,只不知老剑客及诸位意下如何?”
“余某自当愿往。只是还请大师、裴贤弟从中调处,我等既是要去,当作妥善安置为好。”
余老剑客看着裴万忠和郑镖头:“裴贤弟,郑老弟,目下涿州虽是安稳,但看情形也将是用兵之地。你二人镖局却不知有何打算?”
裴万忠道:“老哥哥,现下镖局其实早已歇业。年前边关即常有用兵,行不得镖。镖局生意现下已转到江南建业分号。郑老弟也是与我一般,只待入秋,便往江南经营建康分号。”郑镖头点头称是。
“赛金刚”杜连英道:“既是定了泰山与会,倒不如索性召集故旧好友一齐前往。青木令主人恁的神通广大,也要令其现形伏诛才好。”
余老剑客,枯灯大师颔首深以为然。众人也觉此议甚是。
当下众人商定八月十五之后,即从福盛镖局动身赶赴泰山。另有裴万忠安排人手传递讯息,邀约定州、涿州、大名府左近一般英雄同辈,共同赶赴泰山。
说话间已是起更,众人议事已毕,各自回房歇息。
秦飞随师父回到里间跨院。这是一座单独小院,是裴万忠特意安排的清净所在。北面是正房,东西厢房,院中天井旁还搭起一座葡萄架,想是白天纳凉所在。秦飞服侍师父洗漱完毕,一俟老剑客入定,才轻轻退出,掩上房门。
回到东厢房,正要歇息,看见油灯下有一张皱巴巴的黄裱纸,纸上画了一个硕大的脑袋,细细脖子,两条小细腿,一看就是大头鬼娄俊达。小人旁边有几棵树,秦飞暗道:“难道是大头鬼约我去往松林?”白日间,匆忙未及细问,尚有未明之事正要问那大头鬼。稍一思忖,便略略收拾一下,熄灭灯火,从后窗悄悄越窗而出。
来在镖局院外,天空繁星点点,略辨方向,便展开身法,径往城外松林而去。
时候不大来到城外林边。头顶一弯新月挂在空中,像一叶小舟翘起两角,淡淡的金色光辉无声泻在林子里,周遭显得格外寂静。
秦飞迈步进了林子,举目看去,并未见异样。先前黑衣人拿住娄俊达的地方,空无一人。看来大头鬼尚未来到,秦飞便信步向林内走去。林内树木稀稀疏疏,地上更多了些浅浅的青草。
秦飞边查探周边声息,边往林内深处行去。正行间,仿佛听到前方有人说话,秦飞轻提脚步,顺着声音慢慢靠近前去,掩身在一株大树背后。
月光落在前方一片空地上,月色甚好,将场内几人照的清清楚楚。只见场内盘膝坐着个身影,双手放在膝上,掌心朝上手捏如意诀,正在运功。背影看身形略显单薄,似是个女子,鹅黄色的衣衫裙裾铺在地上。身前立着一人,硕大脑壳,乱蓬蓬稻草般头发立着,正是大头鬼娄俊达。
在娄俊达对面站立两位老者,左边之人头上挽着发髻,面庞削瘦,双目有神,颌下一部银髯,身披白布道袍,脚踩多耳麻鞋。右边那位与他年岁、打扮相仿,只是脸色惨白,吊眉暴睛,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手中擎着一竿经幡。二老者身后是四个黑衣人,都是魁伟身形的汉子。
左边老者向前一步,声如枭啼:“大头鬼,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闪退一旁,就凭你能拦得住道爷么?”
娄俊达一反日间诙谐无状的模样,高声喝道:“叶杂毛,枉你成名日久。现下未到时辰你便要动手。”
秦飞听到老者声音便觉熟悉,略一思忖便心下了然,原来就是涿州城楼上飞遁之人。再看他身旁老者打扮,应是“草上飞”叶无青、“白面无常”叶无痕兄弟二人。只不知他二人却和大头鬼撞在此地,却是为何。大头鬼喊时辰未到,想是还有人来。
看坐在地上那人,纤细身形略微颤动,显是身上有伤,似在忍受痛楚。
“只要她乖乖的随我等返回大都,让我等向上覆命,我便也不难为你们。原本也是不想伤她,这可是你们自找的。”叶无痕一指大头鬼身后那人。
大头鬼一侧身,挡住那人。“叶杂毛,说好三更动手。你却不守信诺,难道就不怕传将出去,惹天下英雄耻笑吗”
叶无痕怒斥道:“大头鬼,休在道爷面前耍宝。先前就该拿住你们,你却推三阻四诓骗我等,说甚三更天必有高人来助,你我之事可一战而决。我当真的有人助你,要会我兄弟二人。你却看看现在是几时?”
却原来玉兔西坠,想是早过三更天了。大头鬼兀自胡搅蛮缠:“我却说时辰未到、就是未到,难不成你们怕了,想溜之大吉么?”
叶无痕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休得啰唣,道爷这就送你归西。”身形微动,右掌已奔娄俊达左肩按过来。娄俊达口舌伶俐,身上功夫却大不如嘴上功夫,待要闪避却是不及。地上打坐那人急出左手在娄俊达后背一拍,将他带出数尺。饶是如此,竟还是未能避开,“嘶”的一声,娄俊达左肩衣衫已被扯下一条。老娄吓得“呜呀”一声怪叫。
地上出手那人,显是气力不支,又跌坐回去。
“叶杂毛,你出手偷袭,我这便叫天下人都知晓,你是个卑鄙无耻之徒。”
叶无痕冷笑道:“饶是你喊破天,却是无人救你。”身形飞起,宛如一只大鹰自上而下,“唰”的一声向娄俊达罩了下来。
秦飞在树后看得明白,心下思忖:难不成大头鬼说的三更天有人相助,是说我么。眼前情形,大头鬼断不是叶氏兄弟对手。地上那人伤势分明不轻,自己若再不出手,大头鬼恐怕真要变成鬼了。
虽说与大头鬼仅是一面之交,但秦飞生就侠义心肠,便是素不相识,也见不得别人恃强凌弱。
当下再未多想,一个“移形换影”从树后蹑至娄俊达身前,翻掌上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