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相距不远,三人来到坡下,见上面有几堆篝火,三个内廷金阶护卫围在火堆旁喝酒,火堆不远处是一座牛皮大帐,大帐门口有两个金阶护卫驻守。
这些内廷供奉惯常在军中趾高气昂,飞扬跋扈,所以并不受军中待见。他们也自恃身份高人一等,不愿与军中将领为伍,是以才单独在山坡上立下大帐,这倒是个除去他们的机会。
李元恭看看帐外几个金阶护卫,心想要杀这几人不难,只是不能发出声响,若是惊动坡下辽兵,却是麻烦。
“兄弟,火堆旁三个交给你,门口两个交给我,弟妹在旁望风。”秦飞与朵儿点头道好。
三人又往坡上靠近了些,李元恭与秦飞双双抽出随身兵刃,便如鬼魅般拔起身子,黑夜中没有半点声息,像两只鹰隼般扑向几个金卫,一瞬间,只听几声轻响,便已各自解决对手,归剑入鞘。
李元恭一掀帐帘,来到帐内,秦飞与朵儿随在身后。帐内一张木质条案旁,两人正对座饮酒,帐帘响动,这二人竟不以为意,只当是外面金阶护卫。背对着帐帘的一人说道:“老郝,你几个这就喝完了么?旁边小帐里边还有几坛西夏好酒,自己去取吧。”
三人并不言语,走到那人背后站定,对面饮酒那人猛一抬头,问道:“你们是何人,怎地进到大帐?”
李元恭哈哈一笑:“天寒地冻,夏州李某与两位小友,来此讨碗酒喝。”
背对三人的供奉刚要起身,秦飞的莫邪剑已贴在他的颈边,森冷剑气沁得他心中发寒,当即坐在凳上,挺直腰身一动不敢动。李元恭望着对面那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看着眼前三人,不敢不答:“我乃内廷供奉童瑞祥。”
“哦,那么这位就是傅安才了?”被秦飞用剑压住脖颈的供奉,想点头却又不敢,只能了眼,表示正是。
李元恭用脚将旁边一只圆凳勾过桌边,大马金刀一坐,对童瑞祥喝道:“酒来!”童瑞祥赶忙站起身,抱着酒坛给李元恭斟酒,手脚颤抖,桌上洒了一片。
“昨晚夜探夏州帅府的是何人?”李元恭威严地喝问。
“是两个金阶内卫,一个被你们杀了,一个现在在外边饮酒。”
李元恭一听,心道外边饮酒的金阶卫士都已魂归地府了。
“赫连腾宝那厮现在哪里?辽军现下主帅是谁?”
“大统领下午已离开此地另有公干,去的哪里,我二人却是不知。大军原是老王爷耶律佑冲挂帅,不过起兵之时,老王爷即托病并未随军同行,现在五军各自为战,互不统属。我二人名为监军,实则受军中排斥,只得日日在此饮酒。”
李元恭点了点头,辽军混乱至此,焉能不败。此次出兵西夏,一则师出无名,再则已入寒冬大军不宜征战,所以辽国朝堂之上也是反对声众,只是钦宗帝对赫连腾宝言听计从,一意孤行出兵西夏,实则自民间至军中,人人厌战。
至此,李元恭心中已有计较,只一个“拖”字诀,便能让这近百万之师无功而返。
李元恭看了看帐内,见靠近角落有一堆牛筋粗绳,便去拖将过来,伸手点了童瑞祥、傅安才哑穴,用牛筋粗绳捆起,拖出帐外。
帐外篝火旁有一根旗杆,上面挑着监军旗号,李元恭提着二人,飞身上了旗杆。将二人挂在旗杆顶上,又一剑斩落监军旗,对二人道:“你二人若是命大,明早有人发现,自会将你二人放下,若是发觉得晚,那就只能怨自己命薄。”
李元恭飞身跳下旗杆,心中畅快,与秦飞、朵儿展开轻功身法,回了夏州城内。
自此,一连十数日,辽军也不来攻城,西夏却也不出城搦战,双方就此僵持在夏州城。日复一日,天气愈发寒冷,北地本就苦寒,又是深冬季节,一场雪下来,便是数尺深浅,辽人莫说征战,便是连帐篷也不敢出,终日在帐内点起火堆取暖。
西夏军兵自是好过辽兵,起码在屋中烤火,不必受那风寒之苦。李元恭近来闲着无事,也常在帐中聚将饮宴,连云峰都是女将,自是不去参与,秦飞也不好饮,只和朵儿在城中各处欣赏雪景。
这日闲来无事,二娘自去军营巡视,秦飞便与朵儿主仆三人来到城北德永寺。这寺庙在城内北角,已建数百年,大雪过后,整座寺庙披上银装,平添几分庄严肃穆。
因逢战乱,寺内只留有几名上了年岁的僧人,其它庙众想是早已出城躲避战祸,迁往了别处。几人踏上青石台阶,来到寺内。见各处尚有香火缭绕,几名老僧正在扫地铲雪,看到秦飞等人进来,一名老僧迎了过来,起颂佛号道:“阿弥陀佛,如此雪天,众位施主尚自有兴出游,实是雅人。”
秦飞颔首施礼:“大师有礼。我等凡俗之人只是闲来无事,四处走走看看,大师自去忙碌,不必挂心,我等自便即可。”
老和尚双手合十,“既如此,众位施主尽可自便。”
坠儿和墨儿,心性顽皮,一会儿就把寺内各殿转了个遍,又跑去殿后钟楼,看那古钟和旁边高大木架上悬挂的两行编钟。
朵儿却是心性虔诚,每座殿宇佛像,都细细观看,恭敬参拜。秦飞便陪着朵儿,一间间殿宇细细看去。
西夏虽也是供奉佛教,却与中原略有不同,各殿壁刻多有强悍粗放的羌人男女,甚有异域风情。渐渐行至后殿,朵儿自去殿内礼佛,秦飞看见院中一口古井,井旁一座高大石碑,上面似刻有图画,便走过去观看。
石碑一面是弯弯曲曲的古西夏文字,秦飞却是不识,另一面是乐舞图,所刻舞者,舞姿妖娆对称,裸身赤足,佩璎执巾,豪放中又见妩媚。有的披挂绸带,或长裤、或短裙,手臂、颈上、足间饰以璎珞、臂钏、手镯,左右对舞,看上去姿态甚是雄健,令人见之难忘。
此时朵儿已从殿内出来,见秦飞认真观看石碑,便也过来细瞧。看了一会,朵儿对秦飞道:“秦哥哥,这群舞者身后的山峰,我好似在哪里见过。”
秦飞原本只是看那舞者,倒未仔细看碑上其它图案,见朵儿一说,再仔细看去,果真这群舞者身后有座山峰。舞者像是在某处山脚,又或是山谷中起舞。
那山峰原本没什么不同,只有寥寥数笔。只是一面山峰是缓坡,另一面却似刀劈斧剁一般,直下到山脚,看上去确实显得怪异。
“我记起来了,大头叔从西夏盗回的宝藏碎片中,就有这样一座山,因直上直下,故此印象颇深。”朵儿说道。
“难道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大山?”秦飞也自怀疑,正好身边不远处一老僧正在铲雪,秦飞便赶了过去,举手施礼:“大师请了,在下有一事相询,不知大师可有闲暇?”
那老僧连忙合十还礼:“阿弥陀佛,施主莫要客气,有话但讲无妨。”
秦飞引着老僧来到石碑近前,用手指着碑上山峰问道:“大师,敢问这是真有此山,还是只是石碑所刻的典故。”
老僧看了看石碑,答道:“这是博平巴彦山上的宝刀峰,石碑所刻不全,不过单看此峰确是宝刀峰。博平巴彦山是党项羌人祖先之地,看石碑所刻舞者都是党项羌人,所以此峰应是宝刀峰无疑。”
秦飞与朵儿对望一眼,心中均是一凛。秦飞躬身对老僧道:“多谢大师指点,在下看这石碑应是有些年头,没想到上面所刻竟是真有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