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似乎眨眼就过去了,一阵风吹过,相州这边的单衣有些微凉。
这意味着冬衣要开始准备了,不知道还要在这边鏖战多久,衣服粮食取暖的炭火王力扳着手指算不清,心里算的一团乱麻,耳边听到武鸦儿哈哈笑起来,忙抬起头。
“怎么了?京城有什么好消息?”他忙问,“兵马送来了吗?兵马不重要,老胡要把辎重先搞过来”
武鸦儿道:“不是京城的信,是楚国夫人送来的。”
听到是楚国夫人的信,王力更不高兴了:“浪费人力只送来一封信,也没有送些辎重,这都要过冬了。”
武鸦儿没有说话只是笑。
“写的什么?有什么好事?”王力站起来好奇的伸手,“给我看看。”
以往武少夫人的来信武鸦儿身边的亲信都是可以看的,与其说是家信,不如说是文书,里面大家可信的也就是涉及到战局战事的内容。
但这一次王力伸手,武鸦儿就避开了。
“没写什么。”他解释道,在王力惊讶的注视下话顺畅而出,“是写了我母亲说的一些话,我小时候的事。”
王力更感兴趣了:“糗事吗?快让我也看看。”再次伸手来夺。
武鸦儿再次避开,笑骂一声:“快去把他们叫来,梁老都督那边的消息要商议一下。”
梁振在于范阳平卢的叛军对战,也是是关紧要,王力不敢再说笑应声是去了。
不过看他回头那贼兮兮的视线,武鸦儿知道这小子一定会来偷这封信,他看着手里的信,有些无奈的摇头,这个女人,写这种东西
烧了吧,有些不好,留着吧,被人看到也是麻烦。
当然,夫妻之间写情意绵绵的信合情合理,被人看到了大家更觉得他们夫妻情深,他们两个不是一直要世人都这样认为吗?
武鸦儿打开信看了眼,信写的很美,诉说着想念和爱恋,读起来清新婉转,像黄鹂在鸣唱像泉水在叮咚
是想吓他一跳呢还是想让他猜东猜西?真是顽皮。
他既不会让人看到,拿着到处宣扬,也不会给她写封应和的回信,要表达他们夫妻恩爱有很多办法,不一定非要用这种。
门外有脚步声说笑声传来,武鸦儿将信叠起来放进胸口,不给他们询问的机会就直接道:“老大人那边战况有些艰难啊。”
“被攻破了防线?向京城这边来了?”一个男人忙问。
武鸦儿道:“那倒没有,只是双方僵持太久,始终无法击退叛军。”
在场的男人们松口气。
“范阳平卢由安守忠那小猪崽子守着,的确不好对付。”
安守忠是安康山的义子,小名野猪儿,为人奸诈又凶猛善战,在安康山的亲子义子中,是唯一和安德忠一样能独当一面的一个。
安康山将范阳平卢交给他,足见其人的不一般。
按照安康山的安排,自己占据京城后,安守忠则从范阳平卢一路打通相连,这样安德忠拿下中原腹地,整个大夏的中心就属于安康山了。
但武鸦儿夫妇异军突起,抢占先机,安排了梁振掌控漠北,横插一刀切断京城和范阳平卢,又有武少夫人收复淮南道,至今未能如安康山所愿。
不过,梁振虽然阻隔了安守忠,并没有在他手里讨到太大便宜,双方僵持在范阳界外。
“我的意思是老大人没有必要非要攻下范阳平卢,只要阻止困住他们离开范阳就可以了。”武鸦儿道,“我们现在的关键是安康山,只要他后续无兵支援,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诸人点头。
武鸦儿站起身:“就让我们再去夺下安康山一座城池吧。”
厅内的男人们齐声高呼,呼声如风席卷满城,一对对兵马如乌云滚滚向南而下。
易水河边一片秋日枯黄,高大的芦苇摇晃森森,恍若陈列的兵马。
梁振的头发胡须像芦苇花一样雪白,在风中飞舞,映衬他的脸更加的粗黑,但相比于曾经在京城,整个人不再像枯树,而是像铁塔般巍峨。
他的身后一队铠甲兵将,身边站着的亲兵扛着大刀。
“我的小乌鸦,已经开始直指京城了。”梁振一手抓住乱飞的胡须,一手指向南方,“我小乌鸦的媳妇已经收复了淮南道,我作为长辈不能落后啊。”
他的手转向东方,攥成拳头。
“范阳就在眼前,我们应该一举拿下,捣毁安康山的老巢。”
旁边有将官神情迟疑:“但强攻的话,我们损失也会很大,而且极有可能被野猪军突破防线。”
那就遭了。
“老都督慎重。”
“老大人,武都督说了,只要我们能阻隔野猪军出范阳平卢就已经是大胜。”
对于武鸦儿的话,梁振还是很信服的,如果不是乌鸦,他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重掌漠北枯木逢春。
梁振的手收回捻须:“小乌鸦这一战可要争气啊,尽早拿下京城,不能输给他媳妇啊。说到他媳妇,那还是我做的媒,我当时就看出这夫妻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接下来又该讲他讲了无数遍的武鸦儿夫妻的事,总之这是他梁振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一件事,成就的最好的一门亲事,这门亲事功在大夏云云,身旁的将官们对视一笑,或者走神或者随声附和。
说笑正热闹,有信兵疾驰而来高声喊都督,不待停稳就滚下马。
“何事慌张?”梁振不悦瞪眼。
信兵道:“都督,虎狼山的叛军中了埋伏,被击毙了。”
梁振差点揪下一溜胡须:“虎狼山关卡拿到了?”
信兵点头:“拿到了,只余下一小部分在抵抗,但已经不成问题。”
梁振拍腹部大笑,惊飞了芦苇荡里的水鸟。
虎狼山是通往范阳的一道关卡之一,虽然小但极其险峻,能拿下就相当于往范阳这座大堤上挖了一个洞,只要水势凶猛就能冲毁这座堤坝。
“真是天助我也。”梁振道,“速速调兵围攻虎狼山,务必拿下。”
将官们对视一眼,虎狼山他们的确攻打很久了,突然拿下还有点不敢相信。
“会不会有诈?”有人道。
梁振点点头:“那就先派一部分兵马探路。”
有将官主动请命为先锋领兵去了,梁振无心再赏芦苇,在河边来回踱步,不多时有信兵奔来,确定虎狼山真的拿下了。
梁振再无担心,抓过亲兵手中的大刀一挥:“孩儿们与我去拿下范阳城!”
四周将官齐声呼喝,如芦苇花荡漾。
梁振骑在马上看着远处涌涌的兵马,恍若回到了壮年意气风发,那时候他领兵坐镇安西,那时候还没有李奉安这个胆大的小儿
想到李奉安,梁振的神情又有些复杂,此一战拿下范阳,再等武鸦儿拿下京城,武鸦儿的妻子已经收复淮南道,他们振武军名扬天下,北有振武军,但南已经不再有剑南军的赫赫威名了。
李奉安一死,留下那两个小儿果然无用,再大的家业也败坏了。
梁振白眉白胡子飞扬起来,幸灾乐祸。
李奉安小儿,你这辈子还是输给我了!你就在地下眼睁睁看着我梁振建功立业吧。
梁振长刀挥动,马儿嘶鸣,向前奔驰,身后官将们腾起阵阵尘烟跟随。
李明楼连打了几个喷嚏。
小童们忙捧着茶举着手帕团团围住。
金桔摆着手挥散她们:“别挤别挤,通风通风。”
元吉皱眉看外边:“天凉了,让大夫过来。”
坐在椅子上的武夫人道:“熬点姜汤吧。”
李明楼揉着鼻头让大家不要多想:“我没受凉只是鼻头发痒。”又一笑,“谁在背后骂我吧。”
她的手指点着鼻头,不过她是谁,被说的是谁?李明楼还是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