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血色粘稠物迅速展开,露出一个后背,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见他裸露的肌肤上斑斑点点尽是皮层腐蚀的痕迹。一身蓑衣已成了粉末,零星遮挡,一头干枯的灰色头发,沾着些肉沫。
是邬居陇,林一亭的心一拧,竟不自觉的害怕起来。师兄将她护在身后,像是照顾一只小崽子一样。
邬居陇咯咯直笑,阴森可怖。
“你将我们害得好惨。冷子山,不愧为独指神探。”
师兄镇定自若,护着林一亭的手臂有些僵直,道:“邬大人,你有所求,我不过是应允了贵楼主的要求,不曾害人。你贪心太炙,以至于穷途末路,又怎么能责怪他人。”
邬居陇喷出一口血沫,直勾勾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嘲弄,道:“邬某江湖飘摇三十年,如今也算是活够了,栽在你的手中,也算是值得。毕竟少年一辈中,能过得上老夫眼的也不过一个手。”
师兄虽做泰然,实则愈加戒备,邬居陇可不是善茬:“大人抬举了,只是你我如今也都是陷在这儿了,也算是共患难。”
邬居陇笑了,又超前移了两步。现在已经能完全看到他了。他的脸颊已经面目全非了,手脚却是无恙的。他在逐步地靠近一亭和师兄。
一种强烈的不安袭击了林一亭,她迅速往后退了几步,道:“你不要过来。”
邬居陇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极其恶毒,死死地定在林一亭身上,道:“是你骗了我们。姓李的不在这里,你们已经找到出路了?快点告诉我。”
师兄紧跟着林一亭,道:“前面是天机道,你也是知道的。”
邬居陇冷笑:“天机道?那是你说的。只要山洞中无人,天机道则会自然开启,我等就能过去。现在里面没有活物了。”
林一亭咋舌,里面明明有那么多人,肖桑榆还在里面,怎么会无人,难道……
“你将他们全部都杀害了?”
邬居陇裂开嘴唇,发出夜枭一般的刺耳鸣哮:“我,不,杀死他们的不是邬某。真正杀死他们的是这里的秘密。没有人能活着将这里的秘密带出去,除非他是个死人。”
这人极度危险,武功深不可测,若是被他抓住,或者坑害,纵使师兄三头六臂也不能全身而退。林一亭不能让他涉险。刚想要出头,师兄制止了她,低声道:“交给我。”
邬居陇笑道:“你相信我或者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这里马上就要毁了。”
在他身后,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破,阵阵声浪,将周围的石壁震动,一时又是地动山摇。
林一亭虽然见识过,也被吓了一跳,稳住身形。
师兄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石壁后面传来一阵阵抓挠声,似手指甲划过石壁的尖锐刺耳之声,惹得人心毛毛的。
后面难道有人?林一亭庆幸邬居陇说的是谎言,下一秒,邬居陇竟然跳起来了,史无前例的失态,一双眼睛惊恐慌乱,双手双脚并用爬行,嘴里嘟嘟囔囔道:“他们来了,快走,快走。”
“救救我,救救我。”
凄凉的叫唤直透人心,搅得人心惶惶。他在害怕什么?一亭还不理解。下一秒,一头啃咬半边的骷髅头,像蛆虫一般蠕动,透过昏暗的光线,折射出来。
林一亭吓得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竖立。
邬居陇死命地爬过来。师兄一块飞石砸在他的手上。
“快说吧,这是什么。你是知道的,你无法靠近我。”
邬居陇的笑带着绝望和兴奋,道:“在这里,你是杀不了我的。死人肉白骨,多少皇帝的梦想,就在这里。你杀不了人了。你杀了他,他会站起来,再杀你一次,直到你们化成齑粉。彼此纠缠不休。哈哈哈哈,死不了的。”
难道长生不死,指的就是在这里,林一亭不相信。师兄目睹了眼前场景,仍然沉着冷静,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牵着林一亭朝着瀑布冲过去。
邬居陇爬在后面,恶狠狠道:“你们不能丢下我,就算死,我也绝不死在这里。英雄一辈子,绝不做狗熊。”
林一亭看着邬居陇的模样,生不出半分怜悯,可若被他拼死一击,他们谁都不可能安全离开。
师兄道:“可以,带你离开。不过,天机道,你得自己走过去。”
师兄给林一亭递了个眼色,林一亭点头,起身一跃,冲着水帘落下。
邬居陇看在眼中,仍不住回头看了身后。
这些软绵绵,血肉模糊的躯体,宛如影子一般黏在人的身上,不肯撒手。就是这些影子,倒下了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倒下。凭他的功夫,这些人都不是对手,唯有从头顶落下的那个混账,抓到了他的眼睛。他的脸被污染了,可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就死的。
他看着林一亭落下,道:“叫那丫头说话。”
师兄知他怀疑,叫了一声,林一亭回应一声。
邬居陇突然笑了起来,道:“肖桑榆那个了老东西还在里面。这里面有活人,她竟然敢过天机道,你被我骗了,你们都要死在这里。”他的目光一下子恶毒无比,“胆敢骗我的人,不管是谁,都必须死。冷子山,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带着红叶楼的秘密。”
冷子山褪去一脸的柔和,目光凌厉起来,道:“红叶楼的人,你知道得太多了。”
邬居陇道:“不,比起你的宏图大志,我不过是窥见一角。你是谁?”
冷子山背对着他,浑身浸透在瀑布的飞沫中,道:“我,无名小卒,不值得红叶楼费心记忆。”
邬居陇道:“这里的秘密,是天下的秘密,你来过。冷子山,凡是走过必留痕迹,难道你不知?还是说,冷子山,你太过自信了,完全不相信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人能进入。”
冷子山轻笑道:“向来我不喜欢秘密,我看上的是红叶楼。你都是个死人了,难道还能给你家楼主打招呼不成?”
邬居陇道:“你的狼子野心,难道就为了一个红叶楼。”
冷子山道:“你,不配。”
只见冷子山手中握着一枚雷火弹,轻轻一擦,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洞口。
冷子山笑道:“邬前辈,你就带着这些秘密,好好安歇。”
起身一跃,穿过水帘。
只见山石崩裂,偌大的地下宫殿,如同豆腐捏造的一般,垮塌下来。碎裂的肢块,胡乱地炸裂,将一汪清水染尽了血色。
邬居陇在笑,紧跟在师兄身后,跳入水帘。
林一亭正等着师兄,见他跟上了,正欣喜。随后看到邬居陇跟上了,师兄果然信守承诺,带上了他。不过要不要告诉他,李翰之前曾嘱咐的。
一眼望去,石阶之上全是散发着荧光的苔藓,因此,这里虽然潮湿却不怎么黑,反而给人一种安心美好的错觉。可这条路可是师兄谈之色变的天机道,能是岁月静好,水帘萦绕的仙境?
李翰到哪里了,他说过屏蔽五感。因而林一亭不可能叫他,不能让他分心。越想越担心,只觉得前路恍恍惚惚,没有了尽头。
“小亭,在想什么?”
林一亭这才觉得有些出神,抱歉一笑。
师兄并未在意,反而问道:“我见你的脚有些不便,可是受伤了?”
她这才想起之前是来这儿爬山的,这一身衣服很不方便,因而习惯了拖脚走,想必是受伤好久了,没想到师兄连这个也注意到了。点点头。
师兄叹息道:“你向来都不会照顾自己,有点伤痛也都忍着。如今只身在外,我倒是不放心了。不如回师门,有其他师兄弟在,也不会让你吃苦的。”
一听到师门,一亭反而有些愧疚。她对师父,有些怨恨,可又知道师父是为了她好,树大招风,若是被他早年的仇家追寻,以一亭的实力不足以匹敌,况且师父他老人家自有打算,一亭也不能左右。
“谢谢师兄关心,小亭会照顾自己的。”
“以前也未曾见你这般打扮,都忘了你是女孩子了。若次次都这样娇滴滴的,那些大老粗师弟们,也不敢和你调笑了。”
一亭倒没想到师兄这时候还有心情来关注她,脸颊微微泛红。
“咳咳。”邬居陇已经到了跟前,虽面目狰狞,却没了之前的杀戮之气,多了几分忌惮。
师兄瞧也不瞧他,冷冷道:“我让一亭给你做示范,你若是能够出去,便是你的造化。”
一亭咋舌:“我,可是”
“小亭,按照他说的做。”
他手肘微微上抬,提醒一亭运用周天归元真气做内息。
一亭屏住呼吸,瞧着这一看似虚无的水帘,前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