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头子才出了后院,想起一亭的命令,不由得放弃了再走,转身回去接这不识大体的妇人。才转头忽然看到后面冒起了一股黑烟。心中大惊,连忙加快了脚步。因为现在是穿着士兵的装束,根本就不怕有人看到了他。就算是看到了他,也只会当做是在追杀土匪。
才到了后院门口,就看到刚才离开的那间房子烧起了熊熊大火,不由得一愣。这女人不是在里面陪着她那死去的母亲吗?怎么,还有胆量放火,这还是他那个柔柔弱弱,只会小声赔笑的压寨夫人吗?
还在想,忽然就听到一个被官兵押着的人吼了一声:“大当家的?”
说时迟那时快,现在周围全是官兵,每个人都在抓着土匪,拼着军工,突然听到这个敏感的词眼,瞬间将杀红了眼的凶光聚集在土匪头子的身上。
霎时间,土匪头子只觉得身陷重围之中,不由得暗自大骂,这唯唯诺诺的妇人如今可是真将他推到虎口之中,害了他的性命。不过他脑子转得极快,尖着嗓子,指着着火的房子大吼,道:“土匪头子,你怎么放火自焚呢?”
被他这么一搅和,这些官兵瞬间就看向那着火的房子。大约是现在的情况不明朗,所以这些人听得不是很真切。不过土匪头子率先就拿着大刀,冲着着火的茅棚冲了出去。后面的士兵被他这么一带,手中还没有俘虏的,那就是没命地往前冲。
土匪头子还在得意,心中想着看着娘们,就将这些人推在她那边。不过到了跟前,这茅草屋早就已经包裹在火苗之中。冲天的热浪卷起茅草飞扬,几乎是在一瞬间,漫天飞舞的茅草开始落下。或是烧成灰烬,或是还未燃尽,星星之火就落在周围搭建紧密的茅草棚上。就这么一点火苗,瞬间就将这里的大火点燃了。
官兵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个变化,大声吼道:“土匪头子,你已经被包围了,快些出来。”
哈哈的狂笑宣誓着草刀寨的沦陷,或许是这股嘲笑刺激到土匪头子了,只见他双眼充血,大声吼了一句:“他妈的。”
提着手中的大刀,冲着周围官兵薄弱的脖颈就砍了下去。周围的官兵没有警惕这样的突发情况,一时间被他砍翻了几人。
如此热血澎湃,瞬间点燃了被押住的土匪激荡的内心,挣脱开官兵,开始反杀。
不过如此小规模的反抗,很快就引来了一大群官兵。土匪头子现在有点慌了,刚刚以为那女人被大火给吞了,心中不知是喜还是悲,竟然没有控制住自己,已经将行踪暴露出来。现在如同置身在火炉之中,如何逃跑。
不过下一秒,已经不容他再考虑了,利用这几个浑身负伤,悍不畏死的土匪一伙,再次冲杀。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愤怒,眼中竟然流出一丝泪来,边打边退,似乎是混不畏死。
也就是那么一刹那,土匪头子似乎看到了在烈焰中有一个活人。身材苗条,影影绰绰,分明就是那美妇人,压寨夫人的影子。
土匪头子瞬间就有了力气,抢劫杀人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为了女人吗?如今也真是活得潇洒恣意,没想到最后居然败在了这么个女人的身上。
从燃烧的茅草屋之后果然走出一个女子,脸色异常地平静,目无旁骛,痴痴一般冲着土匪头子缓缓走过去。
她的冷静与战场的火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管是士兵还是土匪,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土匪头子一着急,道:“你还在干什么还不过来?”
也就是这么一声,身子也跟着弹了出去,伸手去抓这女子。也许是两人耳鬓厮磨,已经相互熟悉,那土匪一伸手,美妇人就被他抱在怀中,退入土匪的防护圈里面。
土匪头子显然没有时间再去关怀这个女子,可就在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口突然一痛,浑身的力气似乎都流干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一把匕首,也就是曾经抵在他喉咙的匕首,正没入他的胸膛,只剩下一把短柄被紧紧握在美妇人的手中。
只听她喃喃自语,道:“就是你,就是你,是你害死了我母亲,是你。”
她的眼中只有疯狂,似乎看着土匪头子充满了复仇之后的快感。突然一柄大刀,冲着美妇人就砍了下去,这是身边的其他土匪看到了最后的希望破碎了,瞬间也疯狂起来。不过那把尖刀顺着美妇人的肩膀落下。
美妇人痛苦地嚎叫起来,只见一根血淋淋的臂膀腾空飞起。一条身影掠了过来,一下子抱起美妇人。
土匪头子这时候还没有咽气,嘴角突然浮现一丝浅笑,道:“好好照顾她。”
这微弱的声音终究没有飘出好远,没有落在美妇人的耳中,却落在一亭的耳中。她也是刚刚折返回来,就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听到这么一句话,微微有些发怔,随即三两下离开众人的视线。
只见怀中的美妇人几乎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冒出,有些迷惘的眼神在空中搜索着,最后落到一亭的身上,笑了,喷出一口鲜血,努力吐了出去,道:“他欠我母亲的,我已经替我母亲拿回来了。如今我欠他的,也要还给他了。我不爱他,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他那么丑陋,恶心,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说至此,已经狂笑起来,模样很是凄美,似乎在绽放生命的最后一缕芳华,一只手在空中不断地拉车,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最后无力地垂落一侧,闭上了眼睛。
一亭叹息一声,看着美妇人的脸,最后也不知是喜是悲,人竟然有那么复杂的感情,真是可笑,可叹,可悲。
现在不是埋葬她的时刻,一亭看着这满地的鲜血,最终也只有长叹一声。
不过究竟是谁打上了草刀寨的注意主意,她现在很是在意有些执着。刚才看到了枫思城,现在他是西川的一员猛将,听闻在李翰手下屡立奇功,被李元帅忌惮,如今却已经在军中扎根,没有人能够动他,特别是他的父亲,曾经的万军首领,无数人心中的雄鹰。
能够动用他的力量,来扫平一个区区山寨,未免牛刀小试。
军队的议事堂依旧是在草刀寨的核心地段,没了拖累,一亭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已经潜伏在暗处。她行动机警,知道枫思城在此,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埋伏。将自己的气息收敛起来。
不一会儿,枫思城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两名副官,一亭不曾见过。枫思城步伐沉稳,走到大当家的交椅,一挥披风,坐了下来。
外面进来一个报信兵,道:“禀将军,人已经接来了。”
枫思城当时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满,点头挥手,吩咐那人离开。不一会儿一位衣着华美的妇人就走了进来。一进门一亭就认出她来,是尹夫人。跟在她身边的哪位是木婆子,而现在她的身后不仅仅是这么一个婆子,而是好一队人马,衣着装束和枫思城这边的人明显不同。
从那边兵丁的装饰上,一亭看出来了,这些人不是西川的人马,是江南的人,孙家的人。想到此处,一亭心中似乎突然就明白了。西川老帅已经故去多时,李宣盛定责压力,在众位老将的帮助下,已经在西川站定了位置,又有李翰的全力辅佐,如今势力,几乎已经达到老帅在位的时候。
和他早有婚姻之约的孙婉容怎么能不着急,这位少帅似乎没有打算立即和江南联姻。原因似乎还是和王仁的那一战,江南的态度很暧昧,没有及时出兵,害得他损失不少,没能在军中站稳脚跟,如今还要靠着李翰来维持军中位置。这股气自然不能让孙家的人直接得到好处。
不过江南孙家岂是宵小之辈,你既然不肯主动出击,那就该换做我动手了,所以这位尹夫人。是了,孙家现在的将军夫人姓胡,以前哪一位不就是姓尹。不仅如此,尹家可谓是外交世家,服务大周时,就是当时引领文人的潮流。后来隐退,好像是家中人丁凋零,不再有引领风骚的领军人物,消停了不少。如今这位尹夫人,几乎是继承了先辈的客,绝对是有实力的。
那么这一场戏就不好说了。俨然李宣盛根本不想面对这样的情况。当初是交给李翰处理这个事情,如今又将他拿出来顶包。他不放心李翰引兵来接,就派了枫思城做先锋,来接这位尹夫人。
尹夫人笑容和蔼,看着枫思城有些欣慰,两人相互交谈几句,看不出深浅。尹夫人只字不提孙家,只说她有一个小友,被这群山匪擒了,还请枫将军尽力营救。
没有多说什么,客气一番就在护卫的包围之下离开了。
枫思城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这时已经不像刚才时恭顺,略略握紧了拳头,问道:“我军损失如何?”
副官听到这话,立时到了跟前,道:“一百人阵亡,三百人受伤,正在修整。”
枫思城略微沉思,道:“将山匪全部处死,善后事宜交给王县令,收到的书信往来全部带走,还有哪些钱财,犒赏三军。”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
躲在房梁上的一亭有些迷惘了,没想到能够在这里碰到枫思城。想起以前,一心想下山,不就是为了找他吗?如今找到他了,心中却不再想见他一面,甚至觉得这个人似乎已经完全从她的世界里面移除了,只剩下一声苦笑和无奈。
不想理会这些士兵,加上不想要惊动枫思城,一亭行事隐蔽,在整个草刀寨化成团火海之后,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