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来讲,手下死了个校将,多多少少也该有点表示,老秃头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怎么看都不得劲。
这时,程雨生一死,混战中的金甲卫士气顿消,剩余几十人勉力支撑片刻,便被废民们砍翻在地,还没断气的受火蛆毒素刺激,哀嚎一片,声音相当惨烈。
而对面帐篷处,士卒们如同掐住喉咙的鸭子,霎时没了声音。毕竟一名校将被杀,冲击力还是蛮大的。
连走廊上众弟子,也不时用忌惮地眼神偷瞄李重年。
丰辛博对金甲卫的哀嚎无动于衷,反而兴致勃勃点评道:“也就这种凭丹药冲上化虚境的废物,否则你那一刀定然无法建功……”
“师尊所言甚是!”李重年点点头,与他之前遇到的朱七、卜摇子等人相比,程雨生确实差了不止一筹,甚至还比不上柳昌安那死鬼弟弟柳平安。
“不过,你这记绝杀技法倒也有可取之处,配合你那影金飞刀,可谓相得益彰,是《冬阴九藏》内自带的么?名字叫甚?”
李重年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摇头笑道:“好叫师尊得知,弟子主修功法传自‘万物可知’智先生,唤作《万物无量典》,至于《冬阴九藏》,却是从地盗门下卜摇子身上摸尸所获,迄今都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听到‘智先生’三字,丰辛博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然后迅速隐去,反倒对后面几句更感兴趣,主动问道:“地盗门下卜摇子?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
承脉道果被大伙儿吃干抹净,多湖山之战已经算不上隐秘,李重年故作大方,将事情经过挑拣着说了一遍。
随着描述,丰辛博满脸诧异,等他讲完,更是久久无语,过得半晌才咂咂嘴道:“你这番经历当真是……波澜起伏……”
“也即是说,阴冥十三子生生在多湖山折损两人,变成了阴冥十一子?”
李重年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丰辛博与旁边方脸护卫对视一眼,都对这番消息有些吃惊,不过,也消去了李重年是地盗门下的怀疑。
沉吟片刻,丰辛博突然将话题转了回来,眼神斜视着远处胡乱躺在地上休憩的众多废民:“闲话休提,你手下家奴杀了两百多金甲卫,自己更是阴死一名校将,总得有个交代吧?”
“不是说金甲卫拳头就是规矩么?”见他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李重年毫不慌张,这老秃头就差在脑门上写‘敲竹杠’三个字了。
“我没说过!”丰辛博断然否认,翻脸如翻书。
“那您说该怎么办?”
丰辛博转过头正视着他,笑得很温和:“你手下有个叫祁富的小伙子挺不错,不如,免了他奴籍,给你当师弟吧?”
李重年大为愕然,他考虑过很多种可能,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方会提这种条件。
看来在祛毒的半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啊。
“怎么,不愿意?”丰辛博笑容微敛。
李重年哈哈大笑:“没有没有……祁富既然入了您法眼,我自然不会阻人前途,不满您说,我与手下名为主仆,但从未将他们当奴隶看待,奴籍契文之类更是没有,师尊若是想收徒,直接唤他来拜师即可。”
“那就好!”丰辛博轻颔首,挥手弹出一点内元,落到百米外战场上,打碎了程雨生尸体腰间军牌,再伸手入怀,重新掏出一面新的,指尖灌注内元在上面写了几行字迹,然后递给李重年。
“既然程雨生被你杀了,便由你领左校校将职衔吧!”
李重年差点被口水呛到,呆呆地瞪着眼前的秃头,这他吗是什么神转折?怎么就成了校将了呢?……杀了对方就能顶替职衔?镇北军如此彪悍吗?
他整个人瞬间凌乱,连思绪都出现了卡顿,恍恍惚惚接过令牌,只觉腰间一轻,原先挂坠的营尉令牌已被丰辛博摄走。
眨眼之间,官升一级。
“很意外?”丰辛博笑意盈盈。
“呃,有点儿……”李重年心头忐忑,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别担心,像你这种极佳的试毒药人,我当然不会轻易就弄死了,给你升官,也算是一种安抚,且受着就是!”丰辛博温和道:“再者,你身为智先生传人,我不得掂量掂量?”
最后这句,调侃的语气中带点试探,看来方才故意透露的信息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
“你去安抚手下吧,记得明日一早随我进城!”丰辛博说完,朝身后弟子们摆摆手,当先朝辇與内走去。
众弟子连忙紧跟其后。
“进城作甚?”李重年在后面大声问。
“世子他们都在城里,难道你让我住军营?”随便回应一句,老秃头领着方脸护卫几一众弟子消失在转角。
环顾空空荡荡的走廊,李重年这才知道,连恒成候世子陈启元也来了安远城。
如此兴师动众,所图为何?
莫不也是为陈氏密藏?
思付良久不得要领,他只好将此事放下,翻身跳下辇與,朝交战场地走去。
这么长时间,那些受伤的金甲卫士卒得不到救治,哀嚎声已经逐渐微弱,基本都死在了火蛆毒素上。
大多数是被生生痛死的。
刚走到战场边缘,李多湖早就狂奔过来,一把抓住他手臂,欢欣大呼:“大叔叔……哥哥!!”
“乖,干的不错!”李重年拍拍她脑袋,心情突然变好了。
后方,何小安、欧成等人簇拥上来,拱手行礼,口称‘管事’,其它废民也一一见礼。
李重年朝众人摆手示意,视线最终落到几名队正身上:“伤亡如何,你们怎么与金甲卫起冲突的?”
“禀管事,我方战死六十三人,重伤七人,轻伤二十余……至于冲突起因……”欧成说到最后不由迟疑了片刻。
李多湖忿忿插话:“是他们抢我们的犀马,还要拉我们去做奴隶,我们不同意,就和他们打架!”
何小安也点点头,接着道:“看那些人的样子,应该是故意找茬,管事您不在,我们一忍再忍,结果对方不依不饶,被逼无奈,只好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