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锦喝了口鸡丝粥,还没有吃出什么味道,只听见外头守着的小丫鬟禀道。
“姑娘,灶上伺候的银屏姑娘过来了,说是给姑娘带了些东西过来。”
灶上伺候的银屏姑娘?
那不是谢云熙瞧上的姑娘吗?
既然是带了东西过来的,就赶快让丫鬟给请进来。
谢云锦给身旁的芸香使了眼色。
芸香马上明白了谢云锦的意思,点了点头,就出了屋子,把侯在屋外的银屏姑娘,给请了进来。
谢云锦曾听谢云熙亲口说过,他瞧上了灶上伺候的小丫鬟银屏。
这谢云熙的口中,可是把那灶上伺候的银屏姑娘夸得千好万好,这样也好,那样也好,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一样。
如今既然银屏过来了,她就好好看看,到底这谢云熙口中千好万好的银屏姑娘,到底生着一副什么样的面容。
银屏由芸香引着,进了内堂。
见银屏进了内堂,谢云锦特意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虽说银屏是灶上伺候的丫鬟,但银屏的穿着打扮,没有跟灶上伺候的那群老妈子一样。
知道今天要过来见了谢云锦,特地穿了一身月光白的焦布比甲,外头又罩了一件灰白色的大氅。
银屏乌黑的头发紧紧绾了一个流仙髻,发上簪了一支精致小巧的蝴蝶流苏玉簪。
谢云锦扫过银屏发上簪着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这不是前些日子,她在罗氏的首饰盒里头看见的吗?
怎么如今竟到了银屏这里?
难不成是娘亲特地赏赐下来给银屏的?
收回眸光,谢云锦让丫鬟搬了绣凳过来,给银屏坐下。
“银屏姑娘今日怎么过来了?灶上今个事情不多吗?”
银屏在还没有被买进府之前,原也是官家小姐的出身。
后来银屏家中家道中落,父亲又被卷入前朝的立储案中。
银屏一家,除却银屏和一个妹妹玉屏之外,其他人要不就是下了大狱死了,要不就是逃了,不知所踪。
银屏和妹妹玉屏是罗氏亲自从人牙子的手上,买回来的。
只不过银屏在灶上当差,妹妹玉屏在针线屋当差。
银屏面上笑了笑,笑容很是明媚动人,任谁看了,都会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这也就难怪她那二哥哥谢云熙,会看上银屏了。
“姑娘,我是得了大公子的吩咐,特地给姑娘送些吃食点心过来的。”
“大公子知道姑娘这些日子食欲不振,就让厨房的曾大娘,做了一些蜜饯过来,有香杏蜜饯,香藕蜜饯,冬瓜蜜饯还有乌梅果子,不知姑娘爱吃什么,奴婢索性就都拿过来了。”
银屏的声音很是温和,听着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银屏说着话,身后拎着食盒的小丫鬟,就把食盒里头装着的蜜饯果子,一一端了出来,摆在了谢云锦身旁的高几上。
“姑娘快些尝尝吧!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姑娘喜欢,奴婢改日再送过来。”
改日还要接着送过来?
谢云嘉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好端端地,让银屏送了蜜饯果子过来,只怕不简单。
想必是有什么事,想要有求于她。
见谢云锦吃了几块蜜饯果子,银屏让身后跟着的丫鬟收了食盒,起身就要出去了。
“银屏姑娘不多坐一会吗?屁股还没有坐热,银屏姑娘就要走了,难不成是灶上还有什么事情等着你回去做不成?”
谢云锦站起身来,把银屏又拉回来绣凳上来。
“银屏姑娘再坐一会,我让丫鬟去沏了茶水上来,银屏姑娘好好尝尝我这里的茶。”
谢云锦留了银屏下来,不单单只是想要请她留下来喝茶那么简单。
她还想要问问银屏,到底银屏发上簪着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到底是怎么来的?
芸香沏了一壶碧螺春上来,倒了一盏,递到了银屏面前。
银屏捧起茶水,轻轻抿了半口,就称赞道。
“三姑娘这里的茶水,好香呀!不知是用什么水沏的,我尝着,好像是清晨的花露水,这浓浓的茶香中,隐隐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很是好闻。”
银屏以前不愧是官家姑娘的出身,她是用什么水沏的,银屏一口就尝出来了。
方才芸香用来沏茶的水,的确是一大早,芸香和月兰两个小丫鬟,去花园采集的花露水,有一部分露水,就是在后院的那颗腊梅树上采集来的。
因着谢老夫人爱喝这用花露水沏出来的茶水,所以得闲的时候,谢云锦也会跟着竹兰月兰几个丫鬟,一起去后院的花园采集花露水。
“银屏姑娘若是喜欢,待会走的时候,不妨带些回去,我让你给你包好,你带回去就行。”
谢云锦说着,转过身就吩咐了身后的月兰,下去给银屏包上一些茶叶了。
“既如此,那银屏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不过无功不受禄,三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奴婢帮忙做的?”
银屏说着,在谢云锦身上扫了一遍,见谢云锦身上穿着的那件湖蓝色的素面杭绸褙子,袖口的地方,有了破口,似乎姑娘还不曾发觉。
“姑娘,要不您喊人取了针线过来,我给你补补衣裳。”
银屏说着,指了指谢云锦衣裳的袖口,谢云锦低下头一看,只见那袖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破口。
“银屏姑娘可真是细心,我穿了这大半天,都不曾发现这衣裳上,有这样一条破口的。听说银屏姑娘的缝补手艺,一向了得,那我今天,可就要大开眼界了。”
谢云锦话罢,跟着芸香进了那座绣梅花春雪图的屏风后面,换了件湖水蓝的杭绸湘绣褙子,褙子上头用仿真绣的绣法,绣了一圈忍冬纹。
芸香把方才谢云锦换下来的湖水蓝的素面杭绸褙子,交到了银屏手里,又让伺候的小丫鬟,取来了针线。
银屏就开始替谢云锦,缝补衣裳了。
谢云锦只知道银屏的妹妹,玉屏的针线活,是府里数一数二的,所以才会被罗氏指去了针线房伺候,做了针线房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
银屏的烧菜手艺极好,所以才去了灶上伺候。
没成想,眼前的银屏,针线活做起来,似乎也不比那些个经常做针线活的丫头要差。
甚至于比起那些人,银屏的针线活,还要更上一层楼。
“三姑娘不知道,在奴婢小的时候,父亲下了大狱,死在了大狱里,母亲为了能够在父亲临死之前,见上父亲一面,变卖了自己的嫁妆,打点了银子,才得以进了大狱,去看父亲一眼。那个时候我和妹妹跟着母亲一道去大狱,害怕极了。”
银屏说的很是淡然,似乎是没有受从前那些事的影响。
“父亲没了之后没几年,母亲郁郁寡欢,整日以泪洗面,过了半年也跟着去了。我和妹妹为了能够活下去,就经常帮一下大户人家的丫头婆子,做一些针线活。”
“不过我的针线活,却始终比不得我那妹妹。她自幼聪明惯了,连做普普通通的针线活,也比我好上数倍。”
若银屏没有个这样的身份。
不是谢家的丫鬟,或许银屏和谢云熙,还能成就了一番好姻缘。
但银屏如今这样的身份,谢云熙想要娶她,恐怕也只能做一个伺候的姨娘,是做不到正头娘子的。
不过谢云锦愿意帮她。
肥水不流外人田,像银屏这样的好姑娘,只怕一百个人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像银屏这么好的。
与其银屏到了年纪,放出府去配人,不如就留在府里,做她的嫂嫂。
听着谢云锦不曾言语,银屏抬起头来,看了身旁的谢云锦一眼,只见她的目光,盯着自己发上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
“姑娘可是喜欢这支簪子?”银屏问了谢云锦一句。
谢云锦摇了摇头,就道。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银屏姑娘,银屏姑娘发上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到底是哪里来的?我在夫人的手饰盒里,见过支一模一样的。”
听谢云锦这么说,银屏不禁有些惊讶,摸了摸发上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把玉簪取了下来,看着玉簪就道。
“姑娘,这支簪子,原是二公子送奴婢的。二公子说这支蝴蝶流苏玉簪,和我很配,就送我了。还说我簪上去之后,就不许拿下来。”
“方才听三姑娘说,夫人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姑娘看看,是不是就是奴婢这支?若是就是这支,还请姑娘代奴婢,还回去。这样贵重的东西,奴婢实在是受不起。”
银屏说着,把手中的蝴蝶流苏玉簪,就递到了谢云锦的手上。
谢云锦细细打量了一番,这的确是娘亲首饰盒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
难不成是谢云熙向娘亲求了,特地拿来送给银屏的?
既然是这样,那她还是不必道破的好,免得银屏知道之后,不肯接受,又把玉簪,还了回去。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把那支蝴蝶流苏玉簪,又递回了银屏手里。
“银屏姑娘,夫人首饰盒里的玉簪,和这支的确很像,但却不是同一支,这支玉簪很配银屏姑娘,银屏姑娘就好好收着吧!”
“只是日后这支玉簪,银屏姑娘还是不要戴出来的好,免得被旁人看见,又惹出不必要的误会出来。”
谢云锦提醒了银屏几句。
她之所以不让银屏把这支玉簪戴出来,其实是怕娘亲瞧见了。
若是娘亲瞧见银屏发上的那支玉簪,就是谢云熙亲自向她求来,又送给银屏的,只怕会惹出一些事端出来。
娘亲想要给谢云熙选的媳妇,是出身大家的千金闺秀。
若是娘亲知道谢云熙中意银屏,只怕是要拆散他们二人。
谢云锦让芸香回里屋,拿了自己的首饰盒出来,谢云锦的所有手饰,都是谢老夫人或者是罗氏赏的。
其中以谢老夫人赏她的最多。
谢老夫人的东西多,也常赏赐底下伺候的丫鬟东西,所以她拿了谢老夫人赏她的东西,来赏下面的人,也惹不出什么事端来。
“银屏姑娘既然是得了我大哥哥的吩咐过来的,无论怎么说,我总是要赏你些东西的。这首饰盒里都是老夫人赏我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簪子手饰,若是有,就当是我亲自赏你的了。”
谢云锦说着,就让银屏在那首饰盒里挑挑,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姑娘,这恐怕不妥。无功不受禄,奴婢哪里敢要姑娘的东西?奴婢还是先回去了!”
银屏话音刚落,起身朝着谢云锦福了一礼,就要出去。
谢云锦赶忙让芸香拦住了她。
谢云锦则是亲自挑了一支珍珠花簪,替银屏,簪到了发上。
“可以了,银屏姑娘回吧!只一点,我得提醒银屏姑娘,我二哥哥送你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千万要收好了。”
谢云锦不放心,还是让芸香亲自送了银屏出去。
二哥哥呀,你当真是个不省心的!
谢云锦在心底里暗暗叹了几口气,马上就嘱咐月兰,去把谢云熙请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