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剑同士人们的这次谈话影响极大,过了很久还为扬州人津津乐道。
东门大街刘大婶包子铺对面的茶楼,二楼临窗的位置五六个书生围了一桌正在谈天说地。
“刘兄,听说那天大都督府你也去了?”
“去了,去了,可惜没能跟大都督说上话。不过听大都督教诲,才知我等以前乃井底之蛙也。”
“我等苦学圣贤之书,上学天文,下修地理,如何成了井底之蛙?”姓宋的书生显然对刘兄的话不满。
“就我们学的这也叫‘上学天文’?我跟你说,那天我们吃了晚饭之后,大都督给我们放了那啥,电影?对,就是叫电影,名字叫《我们的太阳系》,看了那个我才知道我们原来是生活在一个大球上,那电影中把一年四季、日落日出的缘由说得太清楚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宋姓书生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很为那天没能去大都督府感到遗憾。
“可不是呢,以前总以为地龙、天旱等都是为上者不修德所致,现在才知道这些都是自然现象,人们可以积极地去防范,却不能去改变。”
“大都督说了,这些都是那科学之道研究的范畴,如今大都督府中的学子们学的都是这科学之道。如今就连督师也是此极有兴趣,都在看这些书呢。”
“不知我等何时也能看到这些书啊?”
“大都督说了,如今条件有限,只能少量印刷这些书籍供大家学习,如果大家对这科学之道有兴趣,可到府中与大家一起研学,这不愚兄准备明天就去报名,到这学校学习呢。”
“那我明天也去,刘兄,到时一起如何?”宋姓书生有些迫不及待了。
扬州大酒楼里的二楼上也有一群书生正在高谈阔论。
“高兄,你决意要投那大都督府了吗?”脸色很不好看的侯方域盯着扬州举人高孝缵。
“是啊,如今满清鞑子窃占我国都,残害我黎民,压制我思想,如我读书人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恐这天下尽早会象大都督说的一样,我辈读书人再也寻不到一张安静的书桌了。”高孝缵悠悠说道。
“我觉得这罗大都督倒是危言耸听,我听说这满清朝廷准备开科取士,也把读书人看得甚重。倒是这大都督让读书人尽去做些粗鄙之事,又弄些奇技淫巧之说蛊惑人心,长此以往,我辈读书人又如何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姓李的举人话刚说完,旁边姓王的书生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他问道:“姓李的,你是打算去参加满人的科举了?你这是想要当大都督所说的汉奸?”
“王兄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这有何不可?这大明已经气数已尽,朝中马士英、阮大铖一众奸党把持朝政,无一丝中兴之相,以这罗剑所为又如何能扭转乾坤?满清取代大明说不定也是天命所归,我辈读书人当以识时务者为俊杰。如能进入这满清朝廷,尽可向满人皇帝劝谏,使其善待我黎民,也不失为美谈。”
姓李的举人不见众人已对他怒目而视,仍是洋洋得意,说得振振有辞。
正在上菜的店小二听见李举人说出这些话来,手中的盘子有意松了一松,顿时半盘汤汁尽皆流到这李举人脖子里,烫得李举人跳起来嗷嗷直叫,转身就欲大骂。
“李凯福,你给我滚!今天是我做东,早知你是这种人,这饭菜宁愿拿去喂狗,也不愿让你吃上一口!”对面另一位姓王的士人站起来叱道,把李凯福欲骂小二的话给堵了回去。
“你走吧!吾辈羞于与你为伍!”席上的众士人纷纷指着李凯福骂道。
侯方域嘴角动了几动,想说什么终未说出来。
店老板听说小二烫伤了客人,赶紧跑了上来,见众人都在指着被烫之人叱骂,觉得好生奇怪。
待向旁边一桌打听清楚后,走上前去,朝李举人说道,“今天敝店小二烫了你,你若要赔偿,就到楼下找我,不过以后敝店再也不欢迎你了。”
转身又朝小二说道:“呆会下去多领一月工钱,以后遇到这种人,你烫就是了,烫坏了我来赔钱。”
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李凯福也没提赔偿之事,灰溜溜地走了。
“朝宗兄,我知你与那马士英、阮大铖结怨颇深,如今见大都督不欲肃正朝纲,肯定心中有所不满。那日督师都说,这任何事情都有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现今的主要矛盾乃是我大明与满清的生死之争。督师与那奸党之怨比之朝宗兄如何?督师都能放下个人恩怨,一心为国事操劳,朝宗兄何不放下心结,与我等一起投入这轰轰烈烈的抗清大业中去?”
高孝缵见侯方域闷闷不乐,知他心中所想,温言宽慰道。
“香君姑娘被阮大铖所害,如今身陷宫中,不如待我去求大都督,请他向皇上要人,以大都督之能,必能让你俩相聚团圆。”
侯方域听高孝缵之言,想要张口拒绝,思量再三,又沉默了下来。
扬州城中罗剑和士子们的谈话仍在不停的传播中,扬州城外轰轰烈烈的大练兵已经全面展开了。
罗剑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吃住都在城外军营中。
部队前几日已经全部到了城外驻地,休整了一日后,按照预先制定的训练计划立即展开了训练。
罗剑这几天在对部队的装备情况进行详细的调查研究。
通过仔细了解,罗剑现此时军中装备的火器确实不少,种类也极其繁多,有些甚至是嘉靖年间传下来的。
三眼铳、抬枪、鸟枪之类的单兵火器数量最多。这些火器绝大部分做工都是极其粗糙,据了解都是天启年以后制造的,反倒是以前万历年间制造的火器质量最好。
这些火器中射程最远的抬枪最远也不过一两百米,有效射程连五十米都不到,稍厚一点的铠甲根本无法穿透。
有些火铳甚至一枪都未放过,使用的士卒担心炸膛,根本不敢用,拿在手上纯粹就是摆个样子。
罗剑看过这些火铳,确实连厚薄都不均匀,一眼看上去都让人不放心,也难怪士卒们不敢放火药使用。
调研的结果让罗剑意识到如果依靠这些火器,是无法打胜仗的。
把黄得功、刘肇基和李成栋等一众将领召集起来,仔细商量过后,干脆把这些不合格的火器全部回收,让人送到刘为民的炼钢厂去了。
好在缴获的武器装备够多,收了这些火器,军中倒不至于有人空手训练。
大强度的体能训练让长期营养不良的基层官兵们有些吃不消,无奈之下罗剑只得减少大强度的体能训练,增加了一些军阵之类的合训合练。
这段时间朝廷的粮饷补充倒是充足。以前四镇四五十万庞大的兵员对粮饷的需求让南明朝廷不堪重负,如今长江以北,朝廷只需供应十来万人马的粮饷,压力减轻了不少,在罗剑的要求下,扬州五个师部队的饷银倒是足额放了。
一文不少的饷银让士卒们即使疲惫不堪但训练热情却是不减,惟恐训练跟不上被军中淘汰。
每天都有来投军的读书人,尽管对五万人的部队仍是杯水车薪,但罗剑觉得这是个好势头。
让何刚把这些读书人集中起来进行了五天的培训,培训结束之后,这帮读书人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教员”。
这些教员到了部队不仅要教士卒们学习文化,还得给他们讲爱国爱民的道理。
王秀楚带着刘良佐部的半数人马到天长县停了下来,罗剑让刘肇基带着他的一团前去帮助精简整编。
不几天报到罗剑这儿的结果是,二万多人马只有四五千人堪能一用,其他基本都是老弱病残,纯粹就是凑数的。
据李成栋讲,以前的高杰部跟这个情况也差不太多,后来只是因为一直被清兵追击,老弱病残都被拖没了,剩下的都是些青壮。
黄得功部的情况最好,但整编时也只留下了大约一半人马。
这让罗剑也明白了为什么江北四镇四五十万人马,遇上清兵根本不堪一击,其实真正能参加战斗的士兵估计只有五分之一,这些大都是将领们的亲兵。这也是当初左良玉部号称四五十万人马向南京进军,结果几天就被黄得功部击败的原因。
安顿这一万多人的老弱病残确实花了史可法不少功夫,好在清兵退后无主田地很多,大多数人被就地安置,史可法亲自在天长呆了五六天才把这一万多人安顿好了。
刘肇基对刘良佐部军纪差早有耳闻,没想到部队精简整编后没两天,就生了士兵成群结队出去抢劫的事情,把刘肇基气得七窍生烟,直到营中的旗杆上挂了五名低级将领、三十多名士卒的脑袋才把这股邪风给压了下去。
罗剑本来想让这些人马驻守天长,后来与刘肇基商量后,觉得这些人马实在无法单独成军,干脆把他们打散分到各师去了。
这件事对罗剑冲击很大,以前总想着不停地扩充队伍,现在看来如果把这五万人马确实练成精兵,足以应付一段时间的局面了。
跑回扬州跟史可法谈了很久,两人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决定近期内不再扩军,而是集中精力训练和保障这五万人马,以后等形势有了大的变化再做其他考虑。
工匠营(将作营)被罗剑调到了瓜州,刘为民的炼钢厂就建在那里。
训练慢慢进入正轨,罗剑终于有时间到瓜州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