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王妃请翁贵妃做媒,为叶启求娶柳氏女,不到一个半天便传遍京城勋贵人家。
不要说勋贵们觉得不可思议,就是勋贵家的千金,也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子,才请得动秀王妃出面呢?一时间,很多人开始打听小闲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怎样的家世人品。
这些,小闲自然不知。
她抽空去了位于东市的几家店铺。东市北与皇宫毗邻,西临著名***平康坊,乃是达官贵人聚居的场所,所卖货物价值极高。
每天午时一刻,开市的钟声响起,各家店铺御下门板,开门营业。早就等在东市大门外的百姓们一涌而入,顺着四通八达的青石板路,慢慢逛着。
小闲带了袖袖青柳走在人群中。
前面一家珠宝店,两个满头珠翠的妇人带了婢女刚刚离开。婢女手里捧了几个红漆雕花匣子,看样子收获不少。
小闲走了进去,一个眉清目秀的伙计迎了上来,满面堆笑道:“娘子想买些什么?请随小的来。”
店里还有几个带婢女挑首饰的妇人。
小闲随那伙计来到摆放金钗的货柜前,只见或金镶玉,或金镶珍珠,各式各样的金钗晃得人眼张不开。
伙计取出两枝钗子,却是赤金的,钗头镶着一块翠绿玉,道:“这是今年最新的款式,小娘子戴最合适了。”
小闲笑问了价钱,又看了几款别的,就在伙计以为她会挑中他卖力推荐那一款时,袖袖凑过去道:“这是东家。”
“啊?”伙计一怔,道:“请稍待。”
很快,胖胖的掌柜从里间出来,把小闲迎了进去。
“东家,这是最近三个月的帐,你请看看。”胖掌柜姓赵,早得了嘱咐,验过凭证后,马上把帐册奉上来。
这是东市最有名的珠宝店,生意不是一般的好。小闲才看了一页帐,脸上已变了色,这可是金蛋哪,有这么一家店,不要说吃喝不愁,就是置田置地也不在话下。
叶启怎么弄到手的?
赵掌柜道:“原先的东家犯了事,三郎君才盘下的。”
小闲吁了口气,没有仗势欺人强抢就好。
赵掌柜陪着小心看小闲的脸色,道:“小老儿没见过三郎君,是一位叫顺发的小哥儿与小老儿接触,说三郎君把小店送予娘子,手续俱全,一切由娘子做主。小老儿等了好些天,可算等到娘子了。”
赵掌柜说着激动起来。
文书手续确实是全的。
小闲好言抚慰几句,吃了一碗茶,才离开。
转了个弯,一家三开门面的绸缎庄门口围满了人。小闲望了一眼牌匾上三个楷书大字:花慕容,不由笑靥如花。
青柳上前道:“让一让。”
有人瞪了她一眼,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婢,不仅不让,反而脚步错动,那能窥见前面的一点空缝都给堵死了。
青柳哪里是好惹的,手腕微一用力,按在那人肩头,那人只觉半力身子酸麻,被青柳轻轻一推,便让开了。
如此这般,青柳在前面开路,小闲袖袖紧跟其后,不一会儿三人挤进店里。
眼前一条灿若云霞的裙子,一边是彩色的,一边又是灰色的,临近裙边处,却是黑色。这么多色彩聚于一条裙上,偏偏没有违和感。
小闲在心里赞叹的当儿,袖袖已道:“好美的裙子,怎么织出来的啊,好多种红色。”
小闲吃了一惊,她看到的是彩色,灰色,黑色啊,哪里是好多种红色了?
旁边一个衣光宝气的妇人嫌弃地道:“没看清楚不要乱说话。”
看清楚什么?小闲刚要走近两步好好看看,一旁的掌柜笑道:“小娘子不知,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百鸟裙。乃是采集百鸟的羽毛织就而成,裙子上又织有一百种鸟的图案。客官请走近一步看看颜色可相同。”
小闲果然上前一步,裙子的色泽又变了,却是绚丽多彩,红黄白蓝紫皆有。
不过一步的距离,差别便这么大。小闲三人瞠目结舌。
掌柜姓张,是一个头项微秃的五十余岁老汉,一张圆脸笑得像弥勒佛,道:“这条裙子不同的人看,是不同的颜色,这还是在屋里,若是走在大太阳底下……”
话没说完,嗡嗡声一片。
原先站在前排上胆容长脸少女向身边的婢女使个眼色,婢女大声道:“这条裙子,我家娘子要了。”
先前嫌弃袖袖的妇人道:“这条裙子是我先看中的。你有没有家教啊,先来后到懂不懂?”
言辞间极不客气。
那少女自是不甘示弱,反唇相讥起来。一时间,唇枪舌剑,加上两人带来的婢女加入战团,围观党们不停起哄。声浪远远传了出去,又引来更多的人,花慕容门前人山人海。
“战火”一起,小闲便悄悄退后两步,站在旁边观战。
待声势大时,张掌柜笑道:“这样的裙子,需顶顶出色的织娘织三年而成。还需有花色品种合适的羽毛才成。最少三年内,这样的裙子普天之下只有一件,也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本店原是没有打算转手的……”
“我出五千两。”妇人截口道。
五千两!可以买一百亩上好的良田了。无数人咋舌。
“六千两。”少女清脆的声音让不少人的心怦怦乱跳。
张掌柜为难道:“小老儿得请示一下东家,这裙子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妇人一只胖胖的手掌拍在裙子旁边的柜台上,厉声道:“一万两!”
全场寂静,哪怕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到响儿。
少女显然没料妇人如此大出血,不禁张大了樱桃小口合不拢。
张掌柜怔了有一息,道:“这个……”
妇人大声道:“贵店东家是哪位,可否请出来一见?”
一万两银子买一条裙子,只有傻瓜才不卖。
“卖了吧。卖了吧。”围观党们开始起哄。
小闲笑吟吟地看着张掌柜,不知他在此等情景下会做何决定?
张掌柜为难地揪着自己稀稀疏疏的胡子,道:“小老儿可是担了偌大的责任。”
妇人吩咐身边的婢女:“把名贴留下。”又对张掌柜道:“我身上只带两千两银票,先做定金,现派人去取银两。”
也就是说,这条裙子她要定了。
送到面前的是两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张掌柜“纠结”了半天,才伸手接了,道:“既是魏国公府上的夫人,小店自是要给面子的。夫人这边请用茶。”
那妇人面有得色,随张掌柜进了里间,待随从回府取银。自有伙计把那条裙子细心包装好,放在那妇人身边。
魏国公府!小闲吃了一惊,这妇人不是张氏,却不知是魏国公府的哪位,有如此大手笔?
围观党们见百鸟裙的事尘埃落地,哄的一声抢起店里的成衣来。速度之快,付款之豪爽,让小闲再次目瞪口呆。
这条百鸟裙自是让花慕容的档次提高不少,衬得店里其他成衣的品格也高了起来。
一条披帛售价八百两,那个胖胖的妇人眉头都不皱一下,便让随身的婢女取出银票。那件粉红色交领窄袖衫,居然卖出一千二百两的高价。
袖袖摸了摸怀里的钱袋,腿肚子直打哆嗦,里面只有十几两碎银子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原本她以为已经带了很多钱,没想到还不及人家一个零头。
伙计们收钱收到手软,一时倒无人理会小闲。
待店内的货品被哄抢一空,围观党们聚在门口静等妇人的随从送钱来时,店里的小闲主
婢便显得突兀了。
伙计们开始从店后的库房搬货物过来补充,小闲站在那里便有些碍手碍脚。
袖袖轻轻扯了扯小闲的衣袖,道:“我们到店外候着吧。”
她也想看那位夫人是否能从府里取出银子,一万两呢,可不是小数目。
小闲微微摇头。
一个约十六七岁的伙计含笑过来,道:“娘子请稍待,小店很快补齐货物。”又问小闲:“可要到里间吃茶?”
小闲微笑颌首,在围观党们的议论声中昂步走进摆设矮榻几案,明显是贵宾室的里间。
妇人倨傲地睨了小闲一眼,冷哼了一声。
小闲笑道:“逛了半天,有些渴了,讨碗茶吃。”
“有有有,娘子请稍待。”张掌柜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在分茶时,却分了小闲一碗。
“不知夫人如何称呼?”小闲主动和妇人搭讪。
妇人不理,她可看得真真的,眼前的小姑娘站了半天,可没买一丁点东西。她最瞧不起这种人了,光看不买啊。
小闲笑道:“不知魏国公府张夫人与夫人如何称呼?我还是前几天见过她一面,不知她近来可好?”
妇人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道:“你见过张夫人?”
“是,”小闲脸上依然带笑,神情却淡淡的,道:“前些日子卢国公乐夫邀请我一同游曲池,张夫人也在座,却不知夫人为何没去?”
张氏游曲池的事,妇人自然知道。小闲这么一说,她便信了,笑道:“在下是张夫人的妯娌,娘家姓王。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原来是张氏的妯娌,陈氏的二嫂,却不知她哪来的大手笔,一出手便是一万两。
小闲笑道:“在下姓柳。”
王氏啊了一声,指着小闲道:“你……你就是……”
好在她反应快,把狐狸精三个字吞回肚里。她便上上下下打量起小闲来。
张掌柜露出释然的神情,语气恭敬地道:“小娘子请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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