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身形一滞,脸上显出痛苦之色。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后面的农夫。
但见七名农夫露出狰狞面孔,手中各持一匕,其中之三已刺到了肖逸身前,只需再进一寸,就可刺入肖逸体内。剩余四匕也紧跟其后,马上就要刺到。只是不知为何,那三柄匕首怎么也刺不下去。
那心魔在旁讥笑道:“何时变得聪明了?”
那些原本憨厚老实、怯懦无助的农夫,这时也在狰狞狂笑,满脸嘲讽之意。
恍惚间,肖逸感觉这些农夫的模样在变,先是铭浩、静灵,而后是铭冉,还有尸仓……
肖逸不理睬心魔,感到心中隐隐作痛,沉声问道:“人,当真要如此吗?”这话看似在问别人,实际却是在问自己。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从一开始,肖逸就已存了戒心,催动真气护体,防备着身后。但是防备归防备,他心中仍旧极其不愿看到这一幕发生。
此时,若有旁人看到他的眼神,当感到无比震惊。因为那种眼神太过复杂,复杂得令人揪心难言。
“这就是人性吗?”肖逸不停自问,“世人为何不能善意相待,互信互爱,皆做本分之人呢?难道除却勾心斗角,相互利用,就没有不二之途吗?”
“人性本恶。人生于天地间,就是为了活着。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这都是人的天性。为了活着,人们会竭尽所能,无所不用其极,包括伤害他人,甚至是父母和手足。”心魔趁机教唆。“不论是铭浩,还是静灵,亦或是铭冉。他们都是为了活着,或者说为了活得更好。所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你肖逸也一样,你为了通过考验,抛弃这些农夫,也是理所应当,无人会怨你。”
心魔的话,如同一根根细针,深深地刺在肖逸的心上。
肖逸感到胸口有些烦闷。当即喝道:“住口,一派胡言!”
心魔呵呵一笑,故意激怒肖逸,道:“其实,这些农夫都是魂灵所化。他们在漫长的等待中,已然失去了认知,只留下了本性。这一关的考验中,若是能够将你杀死,他们便可借助你的躯体,离开此地。重新为人,而你的灵魂就会永远留在这里。杀你,是人的本性。你不得不承认。所以,你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抛弃他们。”
这时,农夫们已然变得面目全非,凶恶可怖,舍了匕首,全身扑上,欲进入肖逸体内。虽然在浑厚五行真气的护持下,他们想要再进一寸也是千难万难。但是那一股股恶念却无视护持,蜂拥而入。侵蚀着肖逸的心神。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农夫们扑击肖逸时。其后的群虎业已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们扑来。农夫们惊恐万状,只能猛力前冲,希望在猛虎袭击之前,抢先一步进入肖逸体内。
心魔放浪大笑,道:“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想要在这混沌之世活下去,就必须学会自私自利,唯我独尊。”心魔越笑越狂妄,气息也越来越强。
肖逸感觉内心被无数黑线包围,不断地收缩侵蚀。最为可怕的是,他的心神越弱,心魔的气息则越强。如此下去,他真个心神都将被心魔占据。到时,他就不再是他,而是一个只有满心恶念的恶徒。
“这就是‘人问’的真正考验吗?这不是‘人问’,是‘问心’。心之所向,才是人之所向。”肖逸忽然明白了“人问”考验的意义。
这是一种抉择,一念之抉。人生在世,一念为善,一念为恶,只看本人如何抉择。
心魔能够察觉到肖逸的内心在一丝丝弱化,继续道:“想要活,就必须懂得利用他人,用他人的尸体为你铺路。你若是尽早放弃,不仅可以通过考验,此生还将活得更好。”感到肖逸的本心逐步偏向自己这一方,心魔笑得更加欢畅。
然而,就在这时,肖逸突然沉声道:“你错了!世间虽混沌,但是混沌之中,亦有真善美。‘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有对即有错,有善即有恶。世间不乏善恶,缺的是能辨善恶的中正之气!”话罢,一团金色光晕从体内射出,瞬间将包围本心的黑线全部逼出。
这团金色光晕既有儒家的浩然正气,又有道家的无为之意,刚弘正大,绵和淳厚。那些农夫被光晕照到,如同摸到烙铁一般,惊恐万状,纷纷退避。
眼看群虎扑至,张口便要吞没一众农夫。肖逸将手一挥,通天剑寒光闪过。顿时,群虎痛吼声接连而起,或断腿,或瞎目,纷纷受伤。
肖逸道:“我不想杀你们,并不意味着就任由你们作恶。”语声刚正,自有一股威严之气。
在他的气势威压下,农夫们已经无法近其五步之内。处在上方的虎王刚缓过劲来,准备返身来袭,亦为其声势多夺,不敢妄动,愣在了当场。
“善恶乃是相对而言,有善就有恶。想要除恶,就必须去善。所以,我不选善,也不选恶,我选的是中正之气。但愿以我此生,能化解天下善恶,创造和谐之世。”肖逸郑重而言,脸上散发出圣洁之光。
说罢,他转身而上,迈上了第九层台阶,心中感到十分轻松。
在此历练之下,他终于找到了方向,从铭浩等事件中解脱了出来,重新认识了这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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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观前的广场上,玄悟真人望着天空中一闪即逝的一道祥光,笑道:“毕竟是儒家后人,小小年纪,就有了内圣外王的心境。”
冰雀正望着那消瘦的背影出神。只觉心中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担忧,脸上现出一丝迷惘之色。但听得玄悟真人之言,才回过神来,道:“那可不仅仅是儒家的内圣外王之境,以本王看来,在他心中,还是无为之意比较重些。”
玄悟真人捋须笑道:“儒、道两家道义相悖,多有不睦,想不到这两种境界能在同一人身上,同一时刻显现。若非贫道亲眼所见,当真难以相信。”
冰雀道:“莫说是你,本王活了万年,也不敢想象能有人同时兼修儒、道。”说话时,脸上神采飞扬,竟颇有些自得。
玄悟真人见状,笑道:“冰主好兴致。贫道此次见到冰主,怎感觉冰主好似活脱了许多,若是外人不知,只当冰主不过二八年华而已。”
冰雀登时俏脸一寒,道:“玄悟小儿,你胆子可见长啊,竟敢戏谑本王?”
玄悟真人忙笑道:“冰主莫怒,贫道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贫道年岁虽比不上冰主,但是人情世故却经历颇丰。”他这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不再往下说,只是微笑地看着冰雀。
冰雀怎能不懂他话中之意,薄怒道:“你若再敢胡说,小心本王收了你的魂魄。”
玄悟真人摇头微笑,果然不敢再言。
冰雀轻哼了一声,这才罢休。但是想起那“二八年华”之言,竟觉心中窃喜,但随即又一阵惶恐,暗道:“我到底是怎么了?”她抬头望向登天路,只见林月河已然到达了“地问”的第七层,而肖逸却在“人问”的第九层停了下来,不禁怒道:“玄悟,你这考验为何如此不公,对那鬼家小子如此宽松,却令肖逸步履维艰?”
玄悟真人道:“这登天路的考验全然相同,只是他们个人选择不同,导致了难度不同。不过,前面愈难,后面则愈易;前面愈易,后面则愈难。”
冰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全部通过考验需要多长时间?”
玄悟真人道:“慢则三五载,快则半年!”
“什么?”冰雀顿时发出一声惊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