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目送他离去,自己默默走回大殿,大殿的光线相比外面来说黯淡太多,而中央的浮影仍旧未曾消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那个祭坛似的地方,台上一黑一白两个少女形成对比。
他大摇大摆地向王座上的男子说,“能不能再扔一头棕狼给我,这次烤个七成熟就可以,不要再烤糊了。”
阿美吉斯特卧在自己的王座里,微笑道,“在这座城池里,你不会因饥寒而死去。不过我很意外,你不打算救那个白衣小姑娘了吗?”
“我与她平白无故,不对,我与她有着血海深仇,我干嘛要救那个死八婆。”疏影想起靖雪倨傲张扬的脸蛋,有些来气,“还有,她曾经差点把我打死,要不是她穷追猛打,我也不会落入这个鬼地方?”
阿美吉斯特抬手指向投影里的白衣少女,笑道,“就在一日前,我看到她在普尊的面前苦苦守候着一个人,你可知道她是在等谁?”
“关我什么事?”疏影随口一喊。
阿美吉斯特沉默不语,宫殿中央的白衣少年猛然抬头,眼睛在刹那雪亮。那个时候,普尊的肚子里,应该只有他和川烟。大概是等川烟这个帅哥吧……他无奈地笑笑,又触碰到阿美吉斯特意味深长的目光。
一触碰到这目光他就暴跳如雷,“死八婆谁让你来这鬼地方的!”
他从大殿的橱窗挑三拣四地拿出一柄剑,摸了摸还算称手,便扬长而去。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的时候,他声音变得凝重,“阿美吉斯特?据历史记载,你好像是一位暴君才对,可现在看来有些名不副实。抑或是你还没有显露出残暴不仁的一面?”
阿美吉斯特苦笑摇头,拂了拂衣袖,一串风烟在眼前汇聚成画板,他重新拾起笔,开始在画板上描绘着。
他描绘的,只是一个女孩。一个戴了白玉面具的少女。
追上川烟的时候,川烟正茫无头绪地在城市的街道上穿行,现如今站在地面上看,他们才发现这座城市人烟辐辏,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但是这座城市显然不如龙帝王朝发达,因为整个路面上没有找到任何交通工具。
“连个马车都没有啊?”疏影唉声叹气。
川烟冷冷道,“即使有,我们也没有钱坐,更何况这里的货币与龙帝王朝迥然不同。还有这里的人也说中文,但是他们的穿着风格更像是偏远地区。这些人素喜紫色,几乎每个人的衣服上多多少少都带有紫色。”
疏影笑道,“才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了解这么多东西?”
川烟冷哼一声,不想理这个笨蛋。疏影又道,“那你可找到些眉目,这么大的城市找两个人可不容易。”
川烟停步,确实,他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疏影笑容可掬,“笨啊,阿美吉斯特给的指示你还没有发现吗?”
“指示?”
“一,影像,靖雪与月满楼现在正在某个祭坛上面,大概是这里的人要拿她们做祭祀之类的活动,当成祭品了。”疏影沉静地笑着,抬手穿过大楼间的缝隙,指着远处的四面钟楼道,“二,钟楼,阿美吉斯特其实已经告诉我们,在祭坛的地方,能够看到这座钟楼。因为他想要我们看着时间一点点飞逝却无能为力的焦灼模样。所以这个地方并不隐晦,反而比较公开。”
川烟用疑问的目光看着疏影。
疏影道,“所以……我们只要沿路询问,知道这座城市的祭祀活动主要在哪里举办,就基本上能够找到所有祭坛的方位。然后再一一筛选,看哪个祭坛能够看到这座钟楼,用排除法。”
川烟一脸恍然,看着身前一袭麻白衣的少年,忍不住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愚不可及。但现在我又觉得你聪明绝顶,深不可测。”
疏影挠挠头,被川烟夸得受宠若惊。
川烟又冷冷道,“但越这样,我越想杀你,因为你实在是个棘手的人物。”
“杀我也不能选择现在。”
“等出去,我会找到杀你的合适时机。”
疏影无语地摇着头,“其实,我并不想做为你的敌人,虽然我知道你的一些秘密。我来到高阳学院,是为救你,也是为了救这个世界。”
“说得好伟大。”川烟仰起洁白的下巴,嘴角露出揶揄的笑容,“如果以后我真的会如你所说,被全世界的术师群起而攻之,那么就证明现在我是安全的。如果我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可以给这个世界带来毁灭性的灾难,那你现在杀了我,正好拯救了世界!”
“可我不会杀一个无辜的人。”
“说的好听,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疏影脸上又露出爽朗的笑容,“是啊,你拥有重生不死的力量,我确实奈何不了你。好了,起码现如今,我们要齐心协力了。”
依照疏影的寻找方法,他们打听到的符合一切条件的,只有在城市东北、西南,两个角落,那里正好在今天晚上都有祭祀活动。两个人决定先找一个试,于是七点之前,他们赶到东北角的祭坛所在。
此时黄昏的霞光照耀在这片雄伟恢宏的城池里,显得分外辉煌。
而祭坛上的篝火也因为夜幕即将降临,越发明亮地闪闪烁烁。
十多位紫袍、锦绣蒙脸的侲子围绕着篝火来回迈着奇异的舞步,嘴里发出呓语般的吟唱,仿佛在举行一种盛大而庄重的仪式。
蹑手蹑脚地走到一片高台障碍物后,两个少年探头查看,川烟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疏影目光微震。
因为祭坛只有一个被捆绑的黑衣身影。
月满楼!
疏影心头疑云密布,自言自语地喃喃,“为什么只有她一个,阿美吉斯特给我们的影像中,明明是两个人的。”
川烟四顾扫过一眼,从身后不远处拿来一根废旧的铁棒。
疏影惊问,“你要干什么?”
“救她。”
“可是靖雪她……”
“我要救的只是月满楼,靖雪公主的生死与我无关。”
话说完,川烟一个箭步蹿出,悍勇冲入人群之中。疏影倚着身后墙壁,他没有过去,有些心不在焉,几乎要瘫倒在地上,瞳纹闪烁,消失了又出现,出现了又消失。
怎么会只有月满楼一个人呢?
钟楼的时针,已经指向七点钟的刻度。
暮色四合,祭坛上传出无数的厮杀声,白衣的少年一鼓作气直冲,即使他失去了灵力的依仗,但日常在高阳学院的修炼中同样包含了格斗术、剑术等。每一位听话训练的生徒都身强体壮,武力过人。
所以,他还是可以收拾掉这些虾兵蟹将。但很快,川烟发现他错了,因为篝火旁的侲子居然各各身怀武艺。他手中的铁棒已经换成了一把从侲子手里夺来的长剑,每一招都毒辣至极,剑法刁钻邪逸,如毒蛇的利齿,尽寻着这些人的韧带关节、眼睛、咽喉、脸部太阳穴,晴明穴……这些要害刺入。
但却没有朝胸口腹中攻击。
因为这些侲子紫袍的身躯里还佩戴了坚固的胸甲。
那边的战斗如火如荼,这边的少年却躲在阴影里,沉思的脸庞被远处的篝火照映得明明灭灭。
到底,哪里出了错,靖雪她在哪?
为什么……
你在哪……
他在心底不停地念叨着,冰凉地手抚上了有些发热的额头。
是啊,即使什么不记得了,他还是觉得那位小公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八点钟。
川烟步步为营,脚下躺倒一片尸体,但是喧嚣的打斗惊动了城里的护卫队。他看着越来越多的敌人蜂拥而来,赫然明白……这个城市与现实里的完全一模一样,它有着自己独特的体系,而面前的祭祀应该是城市中比较重要的活动。
军人们前仆后继,蜂拥而上。川烟压力倍增,这些精兵训练有素,动作有力。而白衣染血的少年有些力竭,相形见绌。但是他不会逃避,面前的敌人一个个扑倒在他的面前,他却与祭坛渐行渐远,全身酸痛到极致。
他不能再退,因为月满楼在祭坛上。
他一生要守护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月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