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在这间屋子里,我们就干脆先从这一家的尸体着手看起。
身体渐渐地回暖,脑子里的冰块也好像跟着融化了似的,思维慢慢活跃了起来。脑子一管用,神经系统也变得灵敏,然后,我就突然感觉很害怕了。
天那,这可是一村子人,莫名其妙地突然一起死绝了,这好像是外国鬼片里魔王降临的时候才有的镜头,简直不能相信,我现在就亲身碰上了。
聂秋远并没有问我怕不怕,也没有在意我是不是会觉得尴尬,只蹲下去,十分利落地撕开了一具男尸的衣衫。我和韩媚兰跟着他们经历了不少事,想必他对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有了足够的信任。这样想一想,还是感觉很安心。
我站在一旁,看着聂秋远用熟练的手法对尸体进行尸表检验。这并不是我第一回看他验尸,在伊川县的时候有时也会看到,每次看,都会觉得心动不已。
如果一个男子是你心仪的,那么他的举手投足都是美的,他选择的衣服品牌会让你记住这个品牌设计师的名字,他围巾的结法会成为你眼中唯一最科学的,他展示的专业技术是天下最美妙的技术,哪怕他正在摸尸体。
老刘验尸的技术肯定不在聂秋远之下,可我看着老刘验尸,就从来没有感觉他帅过,只觉得尸体有点恶心(对不起亲爱的导师,可是我说的是实话)。
不过现在低头验尸的人不是夜,而是秋,所以我不能毫无顾忌地凑上前去,指指点点,与他一起研究这些人的死因。所以,我静静地立在秋的身后,认真地观察着尸体上肉眼可见的一切。
聂秋远看完了一具尸体,又依次验看了第二具、第三具,越看,他的眉头蹙得越紧。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他精致的容颜与黯淡的衣着极不相称。我想他是犹豫了一下,也许是在犹豫该不该让我看到这个,但他还是忽然挥了挥手指,我的面前瞬间变戏法似地出现了七八只奇异的蝴蝶。
哦买噶,现在可是冬天啊,怎么会有蝴蝶!不过深秋的时候,也有人变出过蝴蝶,那是幽夜公子变的。
不同的是,幽夜公子的蝴蝶是黑色的,而聂秋远的蝴蝶,是雪花一样的白。
白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了片刻,就分别落在了几具尸体的上面,不一会儿,所有的蝴蝶都由洁白的颜色变成了触目惊心的艳红。
哦买噶,它们是在喝血么!而且,喝尸体的血……哦买噶……我忽然感觉有一点反胃。
“害怕?”耳边响起的是聂秋远的声音。
我确实觉得这场景有点恐怖,便不自觉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他立起身来,十分自然地伸手揽住我的肩膀,把我拥在身侧。虽然他穿着别人的衣服,可是从身体接触的部位,还是传来他独有的气息,那种很清新的香皂味道,令人心中安定。
“流萤,别怕,我来给你讲这些蝴蝶的事情。它们是专门饲养,用来鉴毒的。它们吸食人类的血液,如果血液中有毒,它们会根据毒药的种类显现不同的颜色。现在蝴蝶是血色的,说明这些人的体内,并没有毒药。”
我忽然想起,聂秋远和幽夜都是天镜门的人,而且,他们的关系如此密切,有一些相同的技能也是很正常的。幽夜的蝴蝶是用来追踪的,而聂秋远的蝴蝶却可以用来验尸,还真是匪夷所思。
他们平时都把蝴蝶藏在哪里呢?我不禁感觉好奇。
不过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因为一下死一村子人已经很奇怪了。可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们的死因。
虽然人们都死了,可是村子里基本没有什么血渍,尸体也几乎都没有见血。当一村子的人同时死亡,身上又没有明显的伤口,而且还排除了中毒,那么,死因应该是什么呢?
最不可思议的就是这个。我看到聂秋远翻了他们的眼皮口唇,检查了他们的面部、甲床,很明显,这些人口唇紫绀,甲床发紫,结膜分布有瘀点性出血,大多数出现了“玫瑰齿”。“玫瑰齿”是指窒息死者的牙齿,在牙颈部表面呈现出玫瑰色,它甚至对于鉴别腐败尸体有无窒息有一定的价值。是的,上面说的这些,全部都是窒息死亡的特征。
可是这些死者的颈部毫无异样,没有索沟,没有扼压痕,没有骨折和皮下出血,没有捂压口唇的痕迹。
也就是说,不是勒死的,不是缢死的,不是掐死的,不是捂死的,还排除了中毒导致的细胞缺氧。可他们却全部都窒息而死了,这是怎么窒息的?简直就像是,忽然把这个村子的空气抽光了,把他们活活憋死了一样!
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的。
我想聂秋远的疑惑,一定也是看出了这一些,他在这方面的专业性,我丝毫都不怀疑。
“哥哥,”我也伸手拽紧了他,“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雨停了,咱们就速速离开这里,到最近的县里去,让县衙的人过来查。”
我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们两个现在也做不了什么,而且,这个地方似乎很危险。
就在这时,我感觉聂秋远的身子忽然一僵。
“怎么了?”我问。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我什么也没感觉到,可是他不一样,他比我敏锐得多,他如此警觉,想必是感知了危险的存在。
他拥着我,另一手拾起了之前削下来的树枝,步履轻轻地穿过堂屋,往另一间侧屋靠近。到了屋门近前,他轻轻地把我带到身后去,然后,缓缓推开了房门。
就在房门推开的一刹那,一股劲风向我们扑面袭来,竟是一口巨大的石磨,向我们劈头盖脸地砸过来。聂秋远运起内力,右手树枝一带一转,使了一招“四两拨千斤”,将石磨卸向一旁。只听轰然一声,石磨直接将屋门砸塌了,木屑四溅。
屋里有个声音发出一记清脆的怒喝,接着一张桌子又被掷过来。聂秋远劈空掌递出,喀地一声劈碎了桌子,接着身形一晃,手中长枝已经递向袭击者的身体。
树枝在那袭击者的咽喉处停住了,那人愣了一下,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定睛一看,原来屋里的这个人竟然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
难道说,这磨盘、桌子,都是这个孩子丢出来的?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聂秋远用树枝抵在孩子的咽喉,一边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呢?大家怎么会都死了呢!”男孩子嚎哭着喊道,“我害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