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晨曦刚刚笼罩大地,骆大春就来我们的帐子找我们了。
带来的是不错的消息。
昨夜落雪山庄的人去药王阁在洛阳的六家分号一一暗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傅知风本人在东市最大的一家分号暂住,探子顾忌他武功修为高深,不敢靠近,只远远地观察着,见他的房间亮着灯烛,人似是正在查阅典籍。查了一会,他便起身,到另外一个房间去查看一个人的伤情,为那人诊脉,之后又回了自己的房间翻书,三更时分方才熄灯睡下,没有外出,也没有异动。
听上去,就是在设法治疗白天被蜈蚣咬伤的那名弟子吧。
看来,就是货真价实的医者而已,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奇怪的渊源了。
所以,一会儿我们就去城里跟他说这件事,把他请过来给大哥诊断一下,看看药王阁有没有什么更好的祛毒之法。
“那天镜门呢?不是在这附近发现他们的踪迹了么?”我想起昨天骆大春去查看天镜门行踪的事情,不免有一些担心。
“确实发现他们了,但是现在还没查清他们的目的。”
“任平生呢?我们那天可是看到任平生到这里来了。”
“没有人见过他。”骆大春沉思道,“但是只要他在,事情就相当危险。我已经叫人加强了营地的五行阵图,他们对落雪山庄的阵法不熟悉的话,想进来也并不容易。”
只能寄希望于我们能赶在他们的目的得逞以前摸清他们的动向了,虽然这件事情实在是难度很大。
急也没有用,眼前最重要的,还是把傅神医请过来才好。
这一回骆大春、聂秋远和我三个人都易了容,丝毫不引人注意地进了洛阳东市。刚好今天傅知风没有出门,所以一报上名号,很容易就见到了他。
我觉得,大哥是怎么伤的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傅知风,毕竟天镜门和落雪山庄的事情,没必要向药王阁的人坦露无遗。我本来还在苦恼应该怎样向他说明,没想到傅知风为人痛快得紧,根本就不需要我们的任何解释。
“只要是聂大人所托,我只要看到病患,考虑如何为他诊治便是,其他一切都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谈任何条件。”他相当干脆地表示。
我为难地提出,事关重大,只能请他一个人,不带助手地屈尊移驾,前往病人的所在。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一点犹豫都没有,也并不怀疑我们可能是要害他或是什么。这老头的胸怀和义气直让我心中暗暗佩服。
事不宜迟,诊病自然是越快越好,所以傅神医二话不说,回内室拿了些必要的工具药材,背了一个药箱出来,便跟我们上马往白云山区疾驰而去。
骆大春带着我们,过了迷阵,径直到了司空寒休养的大帐。傅知风看了司空寒的面色,神情便有些凝重,他并未多言,也未用悬丝诊脉的法子,而是蹲下身去,将手指搭上了司空寒的腕脉。
我也看不懂,只见他一会儿用两指,一会儿用三指,在司空寒手腕的不同位置换来换去,似乎一边试一边在思考。这次诊脉用的时间很长,我感觉至少得有半个小时。傅知风一直蹲着身,额头隐隐地渗出了汗水,最终,他长出了一口气,松开手指,皱起了眉头。
“这一位的情况非常危重。”傅知风轻轻地叹了口气,“诸位曾用内力助他护住了心脉和脏器吧,若不是如此,这一位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可有解?”骆大春的神色显出了焦急。这些天,他一直压抑着对兄长伤情的担忧,现今救命稻草在前,心里的焦躁便很难压抑了。
“少侠莫急。令兄中的这毒,非常奇怪,在中原未曾见过,在西域也未曾见过,倒像是北方荒原之中某个灭绝的民族使过的异毒。我也未见过此毒实物,只疑心是古书典籍中记载的一种。究竟是与不是,还得容我细细验看令兄情形,再做决断。”
看来真的是很麻烦,但我们肯定是千恩万谢地拜托。人家并没有说没救了,就说明还是有希望的。
我看着司空寒憔悴无比的一张脸,想到初次相识时他与我们是何等默契地协作,又曾给了我多少默默的关照,心里便觉得难过无比,只有暗自祷告,祈求老天保佑他平安无事,化险为夷。
就在我们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大哥身上的时候,帐子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在不远的地方忽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宛若天崩地裂。
我们全都吓了一大跳,纷纷立起来,打算往外去看看。就在此时,一名白衣弟子单手持刀,一身是血地猛然撞进了帐子,眼见是胸腹中了两剑,伤得不轻。他一进帐便仆倒在地上,哑声喊道:“天镜门……攻进来了!”
我们心中皆是大惊。落雪山庄在得知了天镜门在附近现身之后,便特意加强了戒备,强化了五行阵的作用。这是……怎么进来的?
还未来得及反应,外头又是轰然一声炸响。
骆大春冷静地吩咐身边的人道:“白羽,守好这里,莫教人再伤了大哥。”
那被称作“白羽”的人从腰间拔出双刀,沉默地点了点头。
昨天我们已经认识了这位白羽,他应当是落雪山庄排位很靠前的掌事人,骆大春对他也极为信任,而且他武功肯定是很高的,所以才能放心地把大哥交托给他。
我跟在他们的身后,出了大帐。傅知风也放下药箱,跟着走了出来。我们并没有对傅神医讲过落雪山庄和天镜门之间的纠葛,不过药王阁的人恐怕也见多识广,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两大江湖势力,只不知他在这种情况之下,会如何自处呢?
大帐外头的情景只能以惊心动魄四个字来形容,因为到处都已是黑衣和白衣人的捉对厮杀,兵器交接的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四下里全都打作一团。我迅速地将周围扫视了一遍,不由吃了一惊,因为那黑衣人中为首的形貌特征太过显眼,所以一下就认了出来。
赤发,红瞳,身材瘦削的小少年,单手却提着一件十分笨重粗大、形状怪异的武器,显得极为违和。那人,正是天镜门四大弟子之一的朱雀无疑。
而他手里那件东西,我越看越觉得不妙,因为那东西的形状,越看越像现代的大杀伤力武器火箭弹。这个时代,应该连火药都没有,可是刚才巨大的爆破之声,莫不就是这个东西弄的?这是什么原理?
我连忙高喊一声:“躲开!小心朱雀手中的那个……”可是话音还没有落,朱雀早已看清了我们,举起手中的怪异武器就对准了我们。
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我不晓得聂秋远他们这些武功高手如何,但如果是火箭弹,现在一扣扳机,就算我跑得再快也会没命的。
但我的身体还是迅速作出了反应,拔脚就向一旁窜去。我对秋有信心,我相信他能躲得开,我没有信心的是我自己。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周围一片尘雾烟霾。我被震得头脑发昏,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当我迅速地努力调整,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以狗啃泥的丑陋姿态爬在地上。
姿态啥的,就没啥大不了的了,关键的问题是,我还活着呀!那他们呢?
我奋力地支撑起身体,惊讶地发现白衣的聂秋远和白衣的骆大春已经与黑衣赤发的朱雀战在一起了,他们都没事。很对,他们的判断精准,那种武器,就得近身缠斗,缴下来就对了!
那么我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看到刚才我们站立的位置塌下去一个巨大的坑,但是并没有火灼的痕迹,可见这武器并不是用火药的,但是威力巨大,古代科学怪人真是太可怕了!
而我现在趴着的位置,离那个坑有好远,完全处在一个安全的地点。我这是被炸飞的吗?可是全身上下没有受伤的痕迹啊!
这才来得及关注身边。仔细一看,静静地凝立在我身边,观看战局的,这不是傅知风老先生么?
这么说,是他刚才救了我,把我拎到这个地方,救了我的命?
还好还好,我松了一口气。再抬头的时候,看到聂秋远他们已经把朱雀手中的奇怪武器打飞了。
现在朱雀手持黑色带毒长鞭,舞得呼呼生风,把自己小小的身躯包裹在鞭影之中,赤红的长发与黑色的鞭影相映衬,显得分外妖异。
但朱雀的长处并不在于武功,更何况目前是聂秋远与骆大春联手对付他一个。还不到三分钟,战了没有十几个回合,他就已经无力招架,颓势立显。
朱雀一咬牙,也不恋战,长鞭路数诡异地一变,鞭底却有无数细碎金针暗器,漫天花雨般冲聂秋远二人劈头盖脸地洒落下来。
朱雀武功不是很强,所以他所使用的兵器暗器,几乎全都淬有剧毒。聂秋远他们自是明白这一点,所以运起内力,令身体周围一尺都被内力环裹,震开侵到近前的暗器。但二人也不以身犯险,不约而同地向后逸出三丈,牛毛般密集的金针,便一丛丛噗噗地射入了地下。
趁着二人躲避之机,朱雀却不恋战,瘦小身形向后纵起,几个兔起鹘落,竟自消失在落雪山庄的五行阵图之中。
这一举动大出了我们的意料。难怪天镜门能攻进来,朱雀是个五行阵的行家,破解了阵图也不奇怪,虽然破解得如此之快还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这是丢下同伴,临阵脱逃吗?
如果是要攻下落雪山庄的营寨,主将跑掉,这是什么意思?而且,为什么只有朱雀,任平生在哪里?任平生来,不是更有把握吗?
还来不及多想,却只听前头有落雪山庄的弟子大喊一声:“有毒,都小心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