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绵绵雨水一直断续到二十一,才真正停了,天气放晴,阳光热烈。一个上午,京城里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湿气就收去不少,人们脸上也透出了舒适。
之后两天仍然放睛,各家各户纷纷将垫被拿出来晒着。王家的各院也都晾晒着潮湿的被褥。赵氏与周姨奶还有绿菊在小厅商量着端午食材的采买。
周姨奶其实是个相当识趣的人,虽然城府很深,但她识实务,对王家二房一家上下非常和气,还有些讨好。对王老头十分体贴与关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她月子过后也会相帮着操些心,赵氏与她年岁相当,两人名义上隔了辈份,却是处得不错。
这样的明媚天,王金拍响了王家的大门。
王金穿着富贵,只是满脸风尘,赵氏吃了一大惊。王金茶也没喝,说道:“弟妹,我这儿你别管了,娘与你大嫂还有妙烟也来了,在延茗客栈,你去接他们。娘在路上生了病,才误到现在。”
语气理直气壮。赵氏没法反驳,只得让人安排车辆,亲自去接人,又叫来莫菲接待。绿菊也忙安排人打扫空院。
周姨奶去给王老头报信了。
王金坐在客位上,旁若无人的审视着厅中的家具摆设。看着莫菲半天才迟疑地问:“你……是喜鹊?”
“怎么,大伯竟不认得我了?”莫菲冷笑。早就知道奶奶是不会让二房一家安心把好日子过下去的。想必就是菊花给报的信儿。
“哪里哪里,没想到喜鹊你竟长得如此好看了。”王金干笑道。
王老头得讯赶来,人还没进厅就叫着:“老大你来了!”
不到一个时辰,乔氏与刘氏还有妙烟被接到了府中,三代女人都有些神情萎靡。尤其是乔氏,满脸的黄气,走路时是刘氏与妙烟搀扶着。
乔氏一看到王老头就来了精神,张口便骂:“你个老不死的,竟然敢背着我纳妾,你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那贱人呢,那贱人死哪去了。我今天要打死那贱人……”
王老头只低头不语。
乔氏的声音相当愤怒。但却一点精气神也没有,莫菲说道:“奶奶还是先休息吧,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说。”
乔氏打量着莫菲。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喜鹊?”
刘氏也捂嘴惊道:“喜鹊?竟……竟……”
莫菲不理。径直安排道:“绿菊,去请郎中来,大伯,大伯娘。扶奶奶去休息吧,青嫂。带他们去。”
乔氏大怒:“目无尊长的贱丫头!”
莫菲眼神冰冷地扫过去:“奶奶请注意言辞,二房不欠你们什么,一早就分了家的。不要还当这里是跨桥村。”
这话让乔氏清醒过来,哼了一声。不再说脏话。
妙烟也低声劝说:“太婆婆,身体要紧。”
终是把乔氏一行给安排妥了,又备了热水给他们沐浴。郎中也来了。乔氏身体并无问题,只是一路颠簸。气温变化而有些伤风,已经好了。只是累着了,便开了安神、调理脾胃的方子。
乔氏喝完药休息了,估计昨天在客栈并没有睡好。
午饭时,莫菲让把饭菜送到他们院中,但王金却不请自来。入了饭厅就看着桌上的饭菜,大刺刺地坐下。莫菲冷眼看着,并不言语。
午饭只有赵氏与莫菲还有周姨奶王老头四人吃。黑娃与永亮还有弘贵他们几个都是晚上才回来吃的,午饭是由下人送去书院与铺子。
王金一入席,周姨奶便有些坐如针毡。
王金看了看周姨奶:“姨娘能与弟妹和喜鹊一起上桌吃饭,是什么道理?”
“老大你说什么呢!”王老头喝止。
莫菲冷冰冰说道:“我家的道理,我王家二房的道理,大伯有意见?”
赵氏打着圆场:“他大伯,周姨娘诞下小叔叔有功劳,到底是一家人,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王金竟然不纠缠此事了,但一点不把自己当客人的说:“弟妹,如今永明也是做官的人了,怎么家里的吃食还这么简单,多少要置办得精致些才行啊。”
“他大伯,永明新官上任,不适合铺张。”赵氏已不是从前的赵氏,神情镇定。
王金竟附合着:“倒也是,一切都得为永明考虑,他如今可是出息了,我们老王家竟然出了一个六品官,真是先人保佑。”
王老头便无限自豪地说:“正是啊,正是王家先人保佑啊。”
莫菲暗道:有备而来,想沾大哥的光呢。
王金吃饱喝足打了个嗝儿,又盯着一边伺候的丫鬟眼睛都不眨。莫菲恶心摇头,说道:“娘,我出去一趟。”
去找仙儿,这种事她比较会处理。
凤小姐听完后,沉思片刻:“这事目前不太好办,虽是分了家了,但她们上门来探亲,便不能阻拦。倘若她们几人嘴中吐出不好的言论,永明必受影响,他才做官,又年轻,多少双眼睛盯着呢。须得忍上一忍,我会寻机会想法子。家事最难处理,如今不是跨桥村,在京城多有顾忌,不可冲动行事。”
“我知道,所以才来找你,这事我拿不准用什么态度比较好。”
凤小姐笑道:“倒是学聪明了,知道我的好处了?只要她们不在外乱吠,就无事。但我担心的是她们拿着这个短处,在府中嚣张行事,你奶奶不是身体着了累吗……所以,我想……”
“小姑奶奶,不准用阴损之招对我奶奶本人,我会有果报。”
凤小姐瞥了莫菲一眼,嗔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用阴损法子。”
“我虽是不擅长这些后院之事,但也是懂的。”
凤小姐又嗔了莫菲一眼:“那只好从周姨奶身上下功夫了,这个周姨奶,后劲不足啊。这事让绿菊去办,须得有些东西给她添些底气。还有,明儿再去让绿菊买几个欢喜爬床的丫鬟塞进你大伯院子里伺候着。等到他们后院起了火,就可寻时机让他们搬出去,最多为他们租个宅子就是了,左不过是银子的事。万一不够,不还有你那好徒儿吗?”
莫菲苦笑:“银子足够。可不能再欠人家人情了。我再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换他的银子了。”
凤小姐笑道:“什么换不换的,你不是要嫁进定国候府的吗?”
“别瞎说仙儿。”莫菲轻喝。
“我胡说,你月月让人家跳墙来送黄精。是我胡说吗?”凤小姐的声音酸酸溜溜。
莫菲冷了脸:“仙儿,你怎么知道这事?绿菊告诉你的?这便是你放绿菊在我身边的目地?”
凤小姐立刻全身颤抖着,泪水盈满眼眶,声音都有些变调:“你……你竟如此猜忌我?就是绿菊告诉我的又怎么了。当初说好的你的婚事我来操心,是我让绿菊留心你心仪哪个的。我怎么就错了。你是我的好姐妹吧?你让他夜里跳墙送东西,你不和我说我没怪你,你倒责怪起我来……分开才多久,你就对我如此生分。你……你……”
凤小姐越说越悲,最后泣不成声。
莫菲从没看到凤小姐如此激动悲伤,忙哄着:“我的小姑奶奶。我的好仙儿,这是因为我娘不肯收啊。可我又需要,所以才这般如此。”
凤小姐不住的哭着,半天才止住泣,说道:“在跨桥村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对他有心,还不承认。”
“仙儿,真的不是这么回事啊。要不我为什么拒他的亲事呢。”莫菲叹气。
凤小姐鼻音浓重的说:“你怎么拒的?你是说不让纳妾!罢了,这事回头再说,反正你不可这样猜忌我,你猜忌天下人都不许猜忌我。你已经及笄了,永明也订了亲,你当是要考虑自己婚事的时候了,我端午前办个诗会,你看看,有哪个人能入你眼的。”
“仙儿,诗会真不用办,我看不上文绉绉的男人,我的男人须得在我手下过一百招不败。”
“什么?一百招不败?你打算嫁老男人?”凤小姐眼中泪水未干,却如看傻子一般看着莫菲。
莫菲愣了:“依我现在的功夫,年轻男子没法在我手下走一百招吗?”
“我不知道,你说呢?”凤小姐嘴角讥笑。
莫菲忍不住笑了:“那一百招的事便算了,但诗会还是别办,倘若那些人如那什么洪国手的儿子般涂脂抹粉的,我倒不如去当道姑。”
凤小姐噗嗤笑出声了,又骂道:“你敢!不准做道姑。若是陈晟睿你看不上,那便等着今年的武状元吧。应当能过上几十招不败,你就知足吧,年轻的真没几个能打得过你。便是有,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寻得出来的。”
陈晟睿正要去考今年的武状元。莫菲心中发笑,不接话了。
在乔氏养身体的几天里,永明与永亮还有黑娃都去探望了她。她拉着永明说:“我的好孙儿,你可是出息了,奶奶可想你呢,好孙儿,让奶奶看看你。”一脸慈祥模样。让永明手足无措。
妙烟总会适时地说:“太婆婆,身体要紧,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您的身体好,长命百岁,永明小叔才能孝敬您啊。”
言语间实在是相当露骨。永亮搞不明白这些人的脸皮怎么能如此之厚。
但乔氏的身份,当真是赶不得骂不得啊。
乔氏的身体底子到底好,吃了几天汤药,又加上赵氏让厨房每天精心做的滋补炖品,很快就恢复以往的精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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