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会准时揭开帷幕。
当站上举世瞩目的舞台,接受座无虚席的听众雷鸣般的掌声,和几乎已经是囊中之物的,当代最杰出提琴家的桂冠时,那些曾经朝夕相处过的日子,相处过的人,几乎轻渺的不值一追。
康乐乐轻轻扣上琴弦试着划出几个音符来校对音准,就像无数次曾经的那样,心无旁骛。随即雷鸣的掌声偃旗息鼓。在悄无声息的静候中,他默歌心旋,下一刻提琴从静谧的长眠中再一次苏醒。
作为开场曲的:巴赫的这套d调第二无伴奏提琴组曲,充斥着大量的复音技巧。要求提琴家同时在两到四个声部上同时进行,原则上如果演奏者的技术足够娴熟也能拉出协奏一样琴瑟和鸣的效果,但前提是必须技术极其娴熟。对于初学者来,平均律,复音,对位法,光这些专业术语已经足够将他们折磨地哭爹喊娘。而在巴赫的作品中它们不仅比比皆是更是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巴赫生活的巴洛克时代是一个崇尚“绝对美”的时代。所谓“绝对美”就是对规则和对称的绝对遵守,以及对数字绝对精准的追求。也就是“绝对美“是以“绝对的不自由”为代价的。所以那个时代的音乐家穷其一生无非是在日复一日夜以继日地按照具体规则按部就班程式化地作曲。就像数学家一样。创造只能让他们丢了饭碗。而众所周知巴赫在世时在德国莱比锡圣多马教堂工作27年,生了十几个孩儿,一辈子的柴米油盐。所以作曲对他来也无外乎是一份工作。
巴赫的作品被誉为一个音符也不能少。巴洛克时代充满了像数学家一样精准的音乐家。而他却是唯一一个在死后五十年仍能声名鹊起的作曲家。后世有很多音乐家,都是始于斯,终于斯。一开始被他的规矩折磨地苦不堪言。临了却爱的恨不得带进棺材。那不是一个缺乏数学家的时代,所以世人爱他不是因为他是一个数学家。很多人认为艺术家被时代选择需要运气,被历史选择运气同样不可或缺。但正如一个作者的,当一个作者给予了一部作品以灵魂,那么这部作品就势必会拥有属于它的独有的生命轨迹。历史和时代选择的不是一个人的运气。而是一个灵魂,一个生命在时空运行中必然的轨迹和结果。对此中国人称之为是金子总是要光的。西方人的法是:神是不会掷骰子的。
作为从接受古典乐精英教育的康乐乐,很就接触过这套作品,最初是战战兢兢才勉强能拉下来。但现在这是他最钟爱的曲目。每一次演奏都会让他有种如获至宝的激动。就像两百多年前在图书馆的角落从半个多世纪尘埃下第一次打开《马太受难曲》的门德尔松,所感受到的。
康乐乐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流转跳跃。待最后一个音符也在空气中了去无痕时,人们才惊讶地现,一段包含了庞博复音需要4分钟才能完成的快板,他竟只用了不到3分半。虽然难度不及恰空舞曲,但如此纷繁复杂的音符能够完美地浓缩在3分多钟的时间里,委实没有比这更让人瞠目结舌的炫技了。一曲终了,台下皆是一片寂静无声。前赴后继连绵不绝的音符犹如各方弦乐此起彼伏的应和。一场单人独骑的曾几何时被演绎成了万马崩腾前赴后继的奇袭。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许久掌声才如稀疏的雨点般纷至而来,不时热÷书点成片倾巢而动,将康乐乐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中。
音乐的核心是情感。情感大而化之有两种,内在和外在。音乐存在意义在于抒这两种情感。抒情感的方式大而化之也有两种,收和放。放的极致是爆。很多时候需要炫技演奏来达成。也是演奏者对技巧孜孜以求的原因。为表达找到一种最合适的方式,而不是为自己找到一个炫耀的舞台。前者能产生“皮肤高朝”。一种能维持很久的生理性震撼。而后者则不能,除了表面上的叹为观止。
此刻鼓掌的听众中有多少是因为产生了“皮肤高朝”不得而知,但康乐乐的演奏一定不属于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