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出了不可弥补的错误,每天早晨起来,我都会在心里提醒自己,我欠了阿文,杀了她娘亲,虽然是失手,可最终她娘还是在我手中死去的,我不会为自己找什么借口,我甚至不敢想有一天能得到她的原谅。
正因为如此,我将自己藏在黑暗中,我默默的跟在她身边,看着她与言慕有说有笑,看着她为了能重新进阮府而受伤,看着她收到言慕送她的生辰礼物是那么的开心。
我知道她生辰是在腊月二十,这是从刘氏口中听说的。
虽然心里很害怕,可我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送她一个生辰礼物,我这辈子不曾送过人礼物,我不知道要送什么好,更怕她会拒绝。
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看看,我并不想让她只收到言慕的礼物。
其实这时候我还会分出一些心思来想,言慕对阿文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我摸不清他为何对阿文有着那般自然的感情,似乎两人很早就认识了,而且还是老相识。
这种感觉我觉得阿文也察觉到了,只是她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她那么聪明,可是在这一点上,为何没有更深沉层次的去想一想呢,若是她仔细的去想,或许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些悲剧了。
我虽然心里有些不服气,可还是没有勇气出现在阿文面前,所以准备的礼物也是偷偷摸摸的送给她的。
我找了一只血沁玉镯,一开始我是茫然于要送她什么好,后来问了很多胭脂水粉和首饰铺子,得了提点说送一只镯子,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我觉得那镯子很配她。
但是血沁镯子并不是那么好找的,我跑了很多地方,好不容易才从一个富商手里买到了,但另一个问题又困扰了我,我不知道要如何送出去。
因为我害怕了,面对喜欢的人,我是那么的胆怯。
这与我的外在形象很不符合,但凡看到我的人,都能看出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可是面对阿文,我的冷面只是对自己害怕胆怯紧张的一种掩饰。
当然这些情绪并没有让我退缩,我是那么的渴望看到她戴上这只镯子会是怎样的表情,我猜,一定很好看。
言慕是在白日的时候送了匕首去,而我就选择在晚上,我瞧瞧的将镯子放在她的桌上,小心翼翼的用布包好。
虽然知道她是浅眠的人,但是我那么轻微的动作,却还是吵醒了她,我吓得心头一紧,立马就闪身退了出去。
阿文爬起来,屋内灯亮起了,我看到她的身影印在窗上,我从缝隙中看到她将镯子戴在手上,大小刚刚合适,这让我松了口气,因为前一刻我还在担心会不会大了或者小了。
她并没有取下来,这让我一直担忧的心终于落下了。
我一直害怕着她会继续恨我,甚至将我送的东西摔了,可是她没有,我心里暗暗庆幸,这是不是代表她已经不再那么恨我了呢。
阿文似乎发现我了,她朝窗户外面看过来,我就藏在窗外的树上,我尽量将自己隐藏在树叶当中不让她发现,可是我知道,她已经发现我了。
她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叫我,值得高兴的是,她也同样没有撵我走。
我把这当做是她默许了我在她身边跟着。
我本以为阿文会在阮府待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没想到,冥冥中就像是自有安排似的,她心甘情愿的代阮子君进宫了。
皇宫是什么地方?她竟然愿意以秀女的身份进宫?
我知道阿文不是那种贪图名利的人,她只是感恩梅氏母女待她的真心罢了,可是就算如此,也没必要搭上自己啊。
主人已经五十多旬,她若是被选中,难道就要从此做那后宫女人中的一员?
我无法想象那会有怎样的后果,可是我没办法阻止,我知道阿文是一旦下了决心,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所以我只能跟着她一起进宫。
不过所幸进宫之后,阿文刻意的让自己低调,虽说用了些手段,却还是避免了成为妃子的命运。
但她因此也付出了代价,那就是被贬去了辛者库,那里是宫里最差最艰难的地方,只能说比天牢好上一些。
不过阿文是何等的坚韧,即便是再残酷的环境,她也同样能活出自己的样子,而那套闻所未闻的辛者库管理法,更是让包括太子刘玄在内的人,对她佩服不已。
而我那不安的心,也终于慢慢放下了。
小时候,被训练的孩子总是一堆一堆的围着躺在地上睡,可是我不喜欢,因为有好几次晚上,师傅偷偷放了蛇进来,不少的人因此而丧命。
我时时刻刻都在保持着高度的清醒状态,所以就连睡觉,也是站着睡,因为只有这样,发生危险的时候,我才能第一时间逃离。
人为了活着,是什么都能忍受的,这就是生存。
也正因为如此,我总是站在树上睡,活着房檐上睡。
阿文知道我的恶习惯,她曾一度以为我是在练功,可其实我只是不喜欢,或者说不习惯而已。
跟着她在辛者库的日子,我大多时候都是在房檐上睡,而这样,一晃一年就过去了。
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在阿文身边,默默的待了一年,并且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对我来说既是考验又是折磨,明明近在咫尺,我却不能碰到,那感觉着实磨人。
而我也曾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阿文面前了。
我记得那是个很安静的夜晚,阿文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休憩。
我则站在远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我以为她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没想到,阿文却突然开口了。
她翻了个身,一只手枕在头下,另一只手随意的放着,声音不轻不缓不重不急,像是最寻常的对话一般,“以前你喜欢睡在树上,现在喜欢睡在房梁上?还是房顶上?又或者是站着睡?”
我知道这话是对我说的,也就是说,她知道我就在不远处,我浑身僵硬,不知道是该走出去的好,还是装作没听见的好。
我的犹豫让她以为我没有听到,她又说:“其实这么久了,我时而也会想起来,不过大多时候我都不愿意回想,因为我怕,我很害怕自己想着想着,对你就变成了恨,因为我知道,其实你也挺无辜的,至少那不是你的本意。”
我看着她的嘴角一张一阖的,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温暖,像是一剂良药似的,将我心里已经烂的千疮百孔的心抚平了。
“可是事情终究是发生了,我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的若无其事,我还没那么神圣,但是这么久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也没必要太过自责。”
阿文知道我所有的情绪,她知道我的内心是有多么的自责,而我也清楚,她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让我不再那么内疚,只是为了让我放下。
我不敢置信,因为她并没有恨我,她说的那些话,让我如同置身在云端一般,这一年多的时间,我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轻松感。
可是我依旧没有走出去,或许是近乡情怯,我倒是宁愿这样永远站在黑暗中保护这着她。
理智告诉我就该这样,可我竟然还是阴差阳错的走出去了。
阿文睡在院中,双眼微微的闭着,睡着的她,看上去很平静,像是一朵沉睡的睡莲,竟是比那月色都还要美好。
我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光洁的脸颊,我的手不受控制的伸出去,可就在快要触及的时候,我猛地清醒过来。
不可以,我不能这样做,她不属于我,我也有愧于她,我根本配不上她,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做出这样愚蠢的行为呢。
我猛地收回手,可是手却被阿文一把抓住。
她并没有睁开眼,只是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她料定了我会出现。
那只手,很柔软,摸着有些凉意,可是我的心却如沸水一般滚烫。
那一刻,我是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下来,我的心里就像是有两个我,一个说着狠心的话让我放弃,一个却说着温柔的话让我抓紧。
感情就是这么不受人为控制的,纵然我知道与阿文有着莫大的距离,可我还是不愿意放弃那只手。
那时候,我心里就暗暗发誓,这辈子,我一定要紧紧抓牢这只手,我会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她,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
从那以后,我就像是重见阳光了似的,能够出现在阿文的身边。
她本是想在辛者库给我安排一处住所,可是我拒绝了,一来距离她太远,若是有什么突发qing况我不能第一时间出手相救,二来,我的确不喜欢睡在床上。
于是我依旧选择睡在她屋外的房檐上。
虽然那里睡着并不舒服,可是每每想到屋内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我的整颗心,都是热的。
我是那样的开心,暗自庆幸老天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让我能够离阿文那么近那么近。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