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皇宫。”安锦绣笑道:“吉总管在这里不必跟我讲宫中的规矩,难得我们有机会坐下说一会儿话,总管大人就不要推辞了。”
吉和摇头,“夫人不看轻奴才,可奴才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奴才就是奴才,夫人是主子,不管吉和到了哪里,都不会在主子的面前坐下。”
安锦绣一摆手,看似开玩笑地道:“看来是我这个当主子的为难你了。”
“夫人是吉和的主子。”吉和躬身给安锦绣行了一礼,说:“奴才有今天,还得谢夫人。”
“吉利下慎刑司了?”安锦绣问道。
“是。”吉和说。
“他是伺候圣上的老人了,我觉得他还是有回到圣上身边的机会。”安锦绣对吉和说道:“吉总管,有些事你应该抓紧一点办了。”
吉和这才也不跟安锦绣再玩试探的把戏了,说道:“夫人觉得他还能东山再起?”
“吉利在圣上的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不但圣上会念他的旧情,就是朝中的那些人,有哪个没有在他身上下过大本钱?如果能救,我想有很多人愿意给吉利这个救命之恩的。”
吉和轻声道:“奴才也知道办事要快,只是圣上没有旨意,奴才也不好下手。万一哪天圣上就像夫人所说的那样,念起旧人,到时候奴才交不出人来,不是要把自己命搭上?”
“总管大人做事谨慎是好事,可是有时候想太多,就会缩手缩脚。”安锦绣能明白吉和的心思,这个大太监还是想用她的手去杀吉利,“宫里杀一个人很难吗?吉利还是被关在慎刑司里,那里面好像一向就是活人进死人出吧?”
吉和抬眼看了安锦绣一眼,在宫里杀一个人不难,只是能把话说这么明白的还没几个。
安锦绣的目光对上吉和的目光,两个人刹那间都心知肚明。
吉和给安锦绣跪下道:“奴才谢夫人的教诲,奴才回宫之后会尽快把事情办好。”
“我一个还没进宫的女人哪里能教诲总管。”安锦绣轻声一笑,道:“吉总管快请起吧。”
吉和忙起身,跟安锦绣说:“夫人进宫是迟早的事,只是圣上想要保证夫人进宫后的安全,所以还在安排。”
“这个我明白。”安锦绣说:“吉总管方才说我这屋太素净了,不是久住的屋子,我何必要收拾得太好?”
“夫人说的是。”吉和忙又应和道:“是奴才说错了话。”
“总管是好意。”安锦绣笑道:“只是我们没有想到一块儿去罢了,总管是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
吉和小声把宫里这几天发生的事跟安锦绣说了一遍。
听见世宗罚了安氏父子,要提拔安元志的话后,安锦绣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世宗这是在为她撑腰吗?安家竟然还要赶元志出族?
“夫人也不要生气。”吉和看安锦绣变了脸色后,劝道:“有圣上在,安五少爷一定不会吃亏。”
安锦绣叹气,愁怅道:“我和这个弟弟是庶出,嫡庶有别啊,世道如此,我们能怎么办?”
吉和笑道:“夫人有圣上,嫡庶也只是圣上一句话的事。”
是啊,皇帝一句话,嫡庶就能颠倒,只是没想到吉和这个太监还能看出自己的这个心思,安锦绣心里对吉和更加小心了,这个太监太能干,能读人心,要是用不好,反而会伤着自己。
吉和又跟安锦绣道:“今日圣上还处死了中宫的一个老宫人。”
安锦绣说:“为何?”
吉和摇了摇头,说:“当时奴才不在御书房,只知道这个老宫人出言让圣上不悦。夫人,这个老宫人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信,也许是皇后娘娘知道圣上一早来夫人这里看望,所以特命这宫人来探一探圣上的心意。”
原来世宗以为昨天的那场火是皇后主使的,“那这个宫人就该死。”安锦绣说道:“探一探圣上的心意,妄猜圣意,这个宫人就是这一次不死也活不长了。”
吉和连声说是。
“不过我的心意不用猜,猜了也不会死。”安锦绣从身旁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银票,跟吉和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吉总管你笑纳。”
吉和没有推掉安锦绣的这个赏,这不是贿赂,而是主子给下人的打赏,事关表白忠心,吉和接过银票后,就跟安锦绣道:“夫人,奴才可是盼着夫人早日入宫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安锦绣对站在了自己近前的吉和道:“我没有傍身保命的东西,怎么进宫?”
吉和的眼皮一跳,安锦绣的话他懂,后宫母以子贵,只是想要一个龙子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世宗的女人很多,只是在三年前后宫就无所出了,安锦绣承欢一次就能怀上龙种了?
“公公在圣上面前为我说说话吧。”安锦绣道:“我在庵堂里,比在宫里安全。”
“奴才明白。”吉和忙道。
“你知道怎么说?”
“只要皇后娘娘一直针对夫人,那么圣上就没法儿放心。”
“这是个办法。”安锦绣望着吉和笑道:“那我就拜托吉总管了。”
吉和又躬身给安锦绣深深行了一礼,说:“奴才自当为夫人效命。”
“喝了茶回宫去吧。”安锦绣端了一杯茶给吉和,该说的话说完了,她也就不必再留这个大太监陪她话家常了。
吉和几口饮尽了茶水,带着手下人告辞回宫去了。
紫鸳在吉和走了后,跑进了屋来,跟安锦绣说:“小姐,这一次宫里又送了好多东西。”
安锦绣说:“那些东西是御赐的,我也不能送你,紫鸳丫头你可别怪我小气。”
“紫鸳又不是眼皮子浅的人。”紫鸳噘了一下嘴,说:“小姐你就是老把我当小孩。”
“好,你不是小孩。”安锦绣说:“夭桃呢?”
“她害怕不敢出来。”紫鸳说:“让我等宫里的人走了后,再去喊她。”
“你去告诉过她了?”
“嗯。”紫鸳忙道:“小姐你不许我欺负她,我就不会欺负她的。”
安锦绣说:“那她现在在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我看她是在发呆。”
“看来她还是没有缓过神来。”安锦绣又不放心紫鸳地道:“你不要去闹她,让她好好休息。”
紫鸳是真不耐烦了,她这辈子就没欺负过什么人,怎么自家小姐就是认为自己会欺负那个夭桃?”小姐。”紫鸳跑到了安锦绣的面前,小声道:“这个叫吉和的太监能信吗?”
“宫里的人我们能信哪一个?”安锦绣问紫鸳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紫鸳说:“我看小姐你跟他单独说话了,韩约,就是那个侍卫们的头头。”
安锦绣说:“我知道韩约是谁,他怎么了?”
“他说小姐跟吉和公公看起来能处得来啊。”
安锦绣摇摇头,跟紫鸳说:“你现在还学会听侍卫们的墙角了?”
“我现在也没事干。”紫鸳说:“我还以为他们有隐身术呢,原来是躲在院里那块大石头的后面,小姐,再过几天,我就能把他们藏身的地方都找出来了。”
安锦绣是真没心情听紫鸳的这些小孩子气的话,吉和接替吉利的位置,现在看来不是因为这个太监有什么深厚的背景,反而是因为这个太监身后没有任何的后台,这才能被世宗看中。世宗被吉利跟太子合谋算计,她又在庵堂里被人剌杀,这两件事都让世宗不再相信后宫中人,自然要选一个背景干净的人到身边伺候。
抬头看看还站在自己跟前说个不停的紫鸳,安锦绣无奈开口道:“你这丫头就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儿,去看看夭桃吧,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的事,你别说漏了嘴。”
紫鸳不乐意道:“小姐,我跟她说话,她都不理我。”
“她跟你不熟,当然不会理你。”安锦绣在紫鸳的身上轻轻打了一下,“相处久了,她还能不理你?你要是有本事,就把她以前的事情都问出来。”
紫鸳说:“她以前的事?宫里那个下奴院的事?”
“你可真是会踩人家的痛脚。”安锦绣头疼道:“问问她以前家里的事,她是江南人,你就跟你说说江南好了。”
“我也没去过江南啊。”紫鸳还是教不会,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京都城呢。”
“跟你说一次话,我就得少活几年!”安锦绣瞪紫鸳道:“你没去过江南,你不能问她江南是什么样吗?这还要我教你?”
“我笨嘛,这就去看她,陪她说话。”紫鸳嘟着个嘴走了。
安锦绣坐在屋中叹了半天气,就紫鸳这个样子,她真要把这个丫头带进宫去?还不如干脆让上官勇把紫鸳带出去,找个好人家让这个丫头嫁了吧。
这天的晚上,阴了一天的天终于又是大雨滂沱。
安锦绣站在滴水檐下看着韩约带着侍卫们点起了院中的灯烛,雨天里,这些灯烛照亮的地方有限,韩约带着侍卫们忙了这一阵子,最后也就是让院中多了点点的光晕。
“这灯烛不行。”看着还是黑沉沉的院子,韩约跟安锦绣说:“宫里就是下大雪的天气里,也可以灯火通明。”
“这里哪里能跟宫里比呢?”安锦绣低叹道:“韩大人在宫里任职几年了?”
韩约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小人在宫里任职了两年,当这个侍卫长还是来夫人这里后,才当上的。”
安锦绣别过脸一笑,她的身份尴尬,对宫里的人来说,到自己这里来不是什么好差事,也就只能是韩约这样的没家势的人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