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长没说话,脸上的肌肉绷得死紧,他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去沈贵妃那里探路,也只是为了苏家的未来打算,没想到事情竟到了这一步,白承泽那里还不定是个情况,他们苏家跟白承允就已经成了仇家了。
“我看我们这一步就走错了,”苏二老爷说道:“我们苏家不是里外不是人了吗?”
苏慕长道:“事情我们已然做下了,还有后悔的余地吗?”
苏家的三位老爷都不说话了,这也不是他们大哥一个人的主意,大家都点了头的事,现在怪谁也没用。
世宗的步辇到了千秋殿前,也没让人去通知安锦绣,命人将他一路抬到了安锦绣的寝室前。
吉和跟在步辇旁,道:“圣上,要让娘娘出来迎您吗?”
世宗却扭头跟千秋殿管事的嬷嬷道:“安妃就整日呆在寝室里?”
这嬷嬷忙道:“奴婢回禀圣上,娘娘平日里呆在寝室里的时间多。”
世宗道:“平日无事,应该劝她多走动才是。”
千秋殿的众人忙一起应了声是。
吉和笑着说:“安妃娘娘要是听到圣上这话,又不知道要怎么高兴了。”
世宗没让人抬他进寝室,而是让吉和扶着他下步辇,道:“她为何要高兴?”
吉和说:“圣上心里有娘娘,娘娘还能不高兴?”
世宗笑了笑,道:“你们在外面候着。”
吉和一直把世宗扶着走到了寝室门前,才松开了手,退到了一旁。
世宗慢慢地走进了这间寝室,他如今能下地行走了,只是还没办法像没伤之前那样,行走如飞。内室的门敞开着,世宗放轻了脚步走进了内室,就看见安锦绣坐在窗前做着绣活,紫鸳带着他的小儿子趴在地上玩,屋里的地上差不多扔满了玩具,安锦绣的身旁,都没有可下脚的地方了。
紫鸳手里摇着拨浪鼓,逗着白承意往她这里趴,一边跟安锦绣道:“主子,九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啊。”
安锦绣低头缝着手里的布边,说了一句:“等他会走了,你就要问我他什么时候能跑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心急呢?”
紫鸳说:“说不定我们九殿下没学会走,就先学会跑了呢?”
世宗听了紫鸳这种完全没脑子的话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圣上?”安锦绣抬头看见是世宗到了,忙又惊又喜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世宗的圣驾还没到千秋殿门前,就已经有人通禀了安锦绣,安锦绣做好了去殿前迎驾的准备,只是世宗既然不让人通报,那她也就当做不知道了。
紫鸳也忙跪下给世宗行礼。
“平身吧,”世宗往安锦绣这里走了过来。
安锦绣没有上前赶着扶世宗,只是看着世宗欣喜道:“圣上如今能走动了?”
世宗笑道:“朕的腿上只是少了皮肉,哪有永远不能走动的道理?”
安锦绣往前走了几步,从地上抱起了白承意,说:“我们九殿下也给圣上行礼了。”
紫鸳忙就把地上的玩具收拾到了一边,有的来不及收拾,就踢到了一旁。
世宗慢慢地走到了安锦绣的身前,看看自己的这个女人,再把目光放到了白承意的身上,说:“这小子是不是又长胖了?”
“小孩子胖点好,”安锦绣说:“臣妾可不愿看到小瘦子。”
世宗坐在了安锦绣原先坐着的椅子上,说:“你光会说人,你自己怎么不知道长点肉呢?”
安锦绣就望着世宗笑。
世宗看着白承意在安锦绣的手上乱跳乱动的样子,便道:“你还是把这小子放到地上吧,朕看他再大点,你就要抱不动他了。”
紫鸳这时悄悄地退出了内室。
安锦绣真就又把白承意放在了地上,但是不准白承意再在地上乱爬了,塞了个跟白承意一般大小的布偶给白承意抱着玩,道:“九殿下日后也许是个从军的命,臣妾看到练武一定行。”
世宗道:“他才多大,你现在操这个心太早了。”
安锦绣走过去给世宗倒了一杯茶水来,说:“小孩子看着长,这年月过起来还不快?”
世宗看着白承意叹了一口气,说:“之前朕一直病着,这小子的满月,抓周都没办,锦绣,等这一次小九儿生日,朕替他大办一次。”
安锦绣站在世宗身边道:“圣上的身子好了,对九殿下来说,比什么都好。”
世宗拉安锦绣坐在了自己的身旁,打量了一下,说:“朕给了你那么多的首饰,你不往身上戴,是想留给将来的儿媳妇不成?”
安锦绣这会儿头上就插着一支玉钗,笑道:“臣妾刚卸了妆,要是知道圣上会来,臣妾一定再打扮起来。”
世宗说:“再打扮?”
“女为悦己者容,”安锦绣虽然这会儿脸上未施粉黛,但笑起来的样子,还是笑靥如花,跟世宗道:“圣上若是不来,臣妾就是打扮了,又给谁看?”
世宗听了安锦绣的话后,先是笑,然后拉过安锦绣的手道:“是不是为了搜宫的事,又跟朕置气了?”
安锦绣先是叹气,然后摇头道:“臣妾知道,圣上有圣上的难处,己不正如何服众?苏大人来跑一趟,后宫里干干净净,不正好打那些小人的脸?”
世宗在安锦绣的脸上捏了一把,说:“那你那日怎么想见太师了?”
安锦绣说:“宫里的事臣妾可不敢跟父亲说,只是想问问他,府里为安元志办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你还怕安家如今会亏待元志?”
“臣妾就这一个弟弟,他的婚事,臣妾怎么能不问?圣上不知道,”安锦绣跟世宗道:“元志这个人不会过日子,臣妾这会儿就担心金枝玉叶的一个公主跟了他,他却不知道怎么照顾公主。”
世宗说:“你担心他们两个日后会过穷日子?”
安锦绣点了点头,开始掰着手指跟世宗算帐,“安家以后是大哥的,就是分,前头四个哥哥分完了东西后,元志才能再跟着分些,真正到了他手上的东西还能有多少?臣妾在宫里住着,吃穿都是圣上的,臣妾可没脸拿圣上的钱去贴他过日子。臣妾还派人去跟韩约打听了,现在军中四品的武官,一年的俸禄有一百五十多两,可没有他们大内侍卫里的官儿拿得多。臣妾就想着,这一百五十多两的银子……”
世宗冲安锦绣摆了摆手,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这丫头,你还真担心那两个会受穷?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圣上!”安锦绣坐着一跺脚,“臣妾在跟您说正经事儿呢!”
世宗说:“你就是为了这事去找韩约的?”
“臣妾也没别人能问啊,”安锦绣说着,脸上的笑容一僵,说:“是为了臣妾命人去找韩约问话的事儿吗?”
“朕就说你傻!”世宗伸手在安锦绣的脑门上敲了一下,说:“一百五十多两银子,够百姓人家几年好活了,你还担心元志那小子活不下去?韩约又没在军中混过,他能知道军中还有什么进项?”
安锦绣眨着眼睛说:“军中除了俸禄还有别的进项?”
世宗笑着摇了摇头,文官贪,武官就没地方捞钱了?上官勇当将军才几天,不也有钱买下城南旧巷了吗?不过这话,世宗不能跟安锦绣说,笑道:“这些事,朕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安锦绣看着是呆了半天,然后跟世宗说:“圣上是在跟臣妾说贪污吗?”
世宗说:“元志要是贪污了,你怎么办?”
“我打断他的腿!”安锦绣叫了一声。
在地上抱着布偶打滚的白承意被安锦绣这一声叫吓到了,小嘴一张就哭了起来。
“你这丫头,”世宗说:“你还不把他抱起来?”
安锦绣走过去把白承意抱起来哄了哄,说:“圣上别被他骗了,您看看我们九殿下,哭这么大声儿,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
世宗让安锦绣把白承意给他抱,看了看白承意的小脸,还真像安锦绣说的,这小子嚎得声挺大,脸上却是干干净净,一滴眼泪也没哭出来,“你这是想骗你母妃,还是骗你父皇呢?”世宗问白承意道。
“小坏蛋!”安锦绣瞪了白承意一眼。
兴许是父子天性,白承意到了世宗怀里后,又安生了下来,乖乖地坐在世宗的腿上,不一会就打了个呵欠,睡了过去。
“丫头,”世宗看小儿子睡着了,才跟安锦绣说:“你还真要打断元志的腿?”
“他要做贪官,臣妾还用跟他客气吗?”安锦绣说:“圣上,你看着贪官不生气?”
世宗道:“做皇帝,就没办法善恶分明了,跟着朕的人一点财也发不了,那朕凭什么得他们的忠心?谁不喜欢忠臣清官,只是这个世上有几个这样的人?”
安锦绣摇头道:“臣妾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世宗道:“也不用担心元志他日后会穷死。”
安锦绣说:“看来是臣妾白担心了,太师那日也是这么说臣妾的,说安家会给元志银子,不会让他净身出户的。”
“那日太师还跟你说了什么?”世宗看似随意地问道。
“臣妾问了他江南的事,”安锦绣说:“臣妾想着,不过就是去平个叛,元志不用一年就回来了,可是太师却跟臣妾说,元志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还说江南那里不光是吉王的事,江南乱得很,圣上,”安锦绣问世宗道:“江南可是个好地方,怎么会乱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