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面色惊慌地跑进了灵堂,往康春浅的跟前一跪,说:“夫人。”
“别慌,”康春浅道:“出了什么事?”
奶娘小声道:“宫里的大内侍卫,追着剌客来了王府,夫人,这,我们该怎么办?”
康春浅往小火盆里扔着纸钱。
奶娘急道:“夫人,他找到门上来了!”
康春浅扔完了手里的一叠纸钱,才说道:“他不知道大内侍卫守在王府外面。”
“什么?”奶娘小声叫道。
“蒋妃出事了,”康春浅又说。
这一回奶娘叫不出来了。
康春浅望向了父亲的牌位,这是杨氏找人做的,从式样到牌位上的花纹字体,康春浅都不满意,不过她还是向杨氏说了谢谢,就算只是动了动嘴,这个女人也算是出了点力。
奶娘跪在康春浅的跟前,望着火盆里的纸灰发呆。
康春浅说:“我不能出去,我出去就是逼着他死了。”
奶娘又抬头,这一下用力过大,颈骨都发出了声响。
康春浅却只是望着康大老爷的牌位,说:“他不会愿意连累我的,所以我去见他,他一定会杀了他自己。”
奶娘说:“这是为了什么啊?”
“因为爷知道他是来找我的,我没跟爷说实话,”康春浅说道:“我要怎么办?”
康春浅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让奶娘摸不着头脑。
康春浅望着康大老爷的牌位望了一会儿,突然就站起了身来,说:“他们在哪里?”
奶娘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康春浅。
康春浅说:“他在哪里?”
奶娘说:“后门那里。”
康春浅说:“我不知道后门在哪里,你给我带路。”
奶娘说:“夫人,你不是说你出去了,他就会死吗?”
康春浅面色如常地道:“带路。”
奶娘从地上爬了起来,再看康春浅还是一副不容她置疑的样子,只得走在了康春浅身前,想想又停下来跟康春浅说:“夫人,你去见了大内侍卫这些外男,殿上会怎么想你啊?”
“我自有打算,”康春浅道:“你带路吧。”
奶娘不敢再多言,带着康春浅往后门那里走。
杨氏这时带着几个侧妃正好也往侧门那里走,想等在白承泽回来的路上,以便能第一时间问到这是出了什么事。
康春浅和奶娘走出灵堂,没走了几步,就遇上了杨氏一行人。
杨氏侧妃看着康春浅,一身孝服显得康春浅多了一些平日里没有柔弱,这个女人好像更漂亮了。
“康氏见过几位夫人,”康春浅见到杨氏几人后,就冲这位人微微蹲了蹲身。
杨氏侧妃道:“这么晚了,你不在灵堂守着,出来做什么?”
康春浅说:“杨姐姐也是听到了后门那里的打斗声,不放心爷,才带着姐姐们去看看的吧?”
有侧妃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康春浅说:“我也不放心爷。”
杨氏一笑,说:“康妹妹,康大人刚走,我觉得你还是伤心康大人就好了。”
康春浅道:“伤心父亲遇害,跟担心爷,这两件事有冲突吗?”
“父亲都死了,你还想着去爷跟前卖乖?”有侧妃的脾气急,听了杨氏跟康春浅的几句对话之后,忍不住开口冲康春浅道:“康夫人,您还真是有心了。”
几位侧妃都是一笑。
康春浅不为所动,跟杨氏道:“我父亲白天刚被剌,这个剌客晚上又来到了五王府,我想这个剌客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对西江康氏有这么大的仇怨。几位姐姐若是要陪着我一起去看仇人长什么样,我求之不得。”
杨氏和几位侧妃都说不出来了。
奶娘心里惊骇,却只低着头,不敢说话。
康春浅说的话,在几位侧妃听来有道理,康元镇莫名其妙就在大街上给人杀了,这会儿夜闯五王府的这个剌客,没准还真是来找康春浅的。
康春浅盯着杨氏道:“杨姐姐,您要陪我过去吗?”
剌客要杀的人是康春浅,自己为什么要陪着这个女人去给人杀?杨氏侧妃手伸手擦了一下眼角,说:“康大人英年早逝,我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康妹妹,我们这些人怎么能去见外男?这要不是要守内宅女人的规矩,我们就陪你过去了。”
康春浅道:“亡父的年纪早就过了英年。”
杨氏侧妃被康春浅拿话堵了,面色有些难堪了。
康春浅这时又道:“想着让诸位姐姐陪我去探个虚实,这事是我想差了,请姐姐们见谅。”
杨氏干咳了一声,说:“我们去康大人的灵堂为康大人上柱香,尽尽心意。”
康春浅又冲杨氏一躬身,说:“康氏替亡父谢过各位姐姐了。”
杨氏带着几位侧妃往康元镇的灵堂走去。
康春浅小声跟奶娘道:“带路,我们去后门那里。”
奶娘便又领着康春浅往后门那里走。
康春浅道:“方才我说的话,你要记住,爷问起我们为何要去后门,你就用这话回爷。你记住我的话了吗?”
奶娘声音发颤地道:“记住了。”
“那就走吧,”康春浅道。
奶娘回头看康春浅一眼,就见月光之下,她一手带大的小姐还是往常的模样,只是,奶娘飞快地又转过头去,只是为何这会儿看上去又是这样的陌生?
杨氏几个人进了灵堂,不管信不信鬼神之说,白承泽的女人们都在康元镇的灵位前,看似恭敬地上了三柱香。杨氏还额外为康元镇烧了些纸线,这才又带着几个姐妹出了灵堂。
“我们还要等爷吗?”有侧妃问杨氏道。
“去路上等着吧,”杨氏道:“来都来了,再回去不是白跑了这一趟?”
“那个康氏说的话是真的?”另一个侧妃问道。
杨氏侧妃小声道:“最好是真的,最好那个剌客把康氏也杀了,那个女人我看着实在是不顺眼。”
几个侧妃没说话。
杨氏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我这是犯癔症了?康氏到现在还是处子身,我要担心她什么?”
马上就有侧妃道:“她要是个无盐女也就罢了,长得又不丑,怎么爷连碰都不愿碰她呢?我想了这几天都没能想明白。”
“她会不会是身子有什么毛病?”有侧妃猜到。
有侧妃小声就笑道:“我们又不是大夫,替她操这个心做什么?说起来她这个处子之身可真是愁人,也不知道爷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我们五王府要养一个处子侧妃吗?
“这个名声到底是好是坏?”杨氏问身两侧的这些侧妃们。
侧妃们一起掩嘴而笑。
一个原应做王妃的大族小姐,进府这些日子了,却连身子都没破,这事在五王府的侧妃们想来,就是一个笑话。
康春浅这时到了后门处。
后门这里灯火通明,将后门处的这个院落照得如同白昼。
康春浅看见五王府的人没有动手,跟那个穿夜行衣之人缠斗在一起的是大内侍卫们。康春浅打量一眼已经连王府墙头都看起来的弓箭手们,心里清楚,这个人逃不是逃不掉了。
“康夫人?”这时站在白承泽身后的白登看见了康春浅,叫了起来。
白承泽回头,目光很冷地看着康春浅,说:“胡闹,你来做什么?”
康春浅看了那黑衣人一眼,冲白承泽躬身一礼,道:“爷,妾身的父亲刚遇剌身亡,这个剌客就又找上了五王府,妾身疑心这个剌客就是杀妾身父亲之人。”
“哦?”白承泽上下打量了康春浅一眼。
韩约发现黑影拿着软剑的手抖了一下。
康春浅跟白承泽道:“妾身恳请爷,替妾身报了这杀父之仇?”
白承泽道:“他是什么人都没还没弄清楚,你就确定他是杀你父亲的人了?”
康春浅点了点头。
白柯这时道:“不对吧?康夫人,这个人是钦犯,跟你可没有关系?”
“康氏女!”黑影这时暴喝了一声。
白承泽下意识地就护住了白柯。
韩约一刀砍向了黑影,嘴里道:“你喊什么?五王府的夫人也是你能喊的?”
“你康氏欠着我的命!”这黑影横着一剑挡开了韩约的刀,冲着康春浅大喊道:“康元镇死了,你也得死!”
“好大的口气,”白承泽这时看向了黑影,命左右道:“把他给我拿下!”
“你是什么人?”康春浅大声问黑影:“西江康氏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黑影大笑了一声,纵身就往康春浅这些跃起。
“放箭!”韩约大声喊道。
弓箭手们早就张弓搭箭在手,听了韩约这一声喊后,几十只雕翎箭离弦而去。
奶娘跌在了地上。
康春浅看着黑影被这些往空而射的雕翎箭射穿了身体,重重地跌在了自己的面前,康春浅突然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万箭穿心。
黑影倒地之后,还没有立时气绝,而是强撑着抬头看了康春浅一眼,匆匆地一眼,无法透露出太多的情绪。
康春浅双手掩了面,看着像是害怕,其实是遮掩住了自己怎么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白承泽没有去看康春浅,而是低头问身旁的白柯道:“怕吗?”
白柯摇了摇头,小声跟白承泽道:“父王,那个人柯儿看着像是寻死的。”
白承泽一笑,轻拍一下白柯的小脑袋道:“人死了,你没戏可看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白柯看着康春浅。
白承泽只得又轻轻推了白柯一下,说:“听话,快些回去休息。”
白柯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韩约到了康春浅的面前,蹲下身扯下了黑影的蒙面巾,众人这才发现,这个黑衣人竟是一个长相十分英俊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