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灯光透进来,没有照在他的身上,却在他的眼里反射出光影,令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散着隐隐的微光。
“那位小妹妹哭得那么厉害,我不去安慰安慰她,你也会不忍的吧?”碧姬夫人走到他的身边,软软的往他的身上一靠,搂住他的脖子,下巴就抵在他的头顶上。
“那么好看的小妹妹,听说还是位公主,万里迢迢的跑到这里,还在战场上跟着你奔波了几个月,不娇气,不任性,不拖后腿,还为你拒绝了与皇上的婚事,甚至不惜与申东牙决斗,莫说是你,连我都心动,都想着,如果有一个人为我做到这些,就算他是个丑八怪,我也跟了他。”
夜枭一动不动。
“枭,”碧姬夫人柔声道,“爱你的女人很多,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也很多,但是,真正能做到像她那样的,也许就只有这么一个了。你犹豫什么呢?”
“我并没有犹豫任何事情。”夜枭平静的道。
“那你现在就开始犹豫好不好?”
“我做不到。”
“呵。”碧姬夫人笑了,在他的头上深深印下一吻,“要不然你这次带我离开如何?”
“不可能。”
碧姬夫人又“呵”了一声。她心里明白的,她若是有勇气有能力,就该跟着他走,而不是让他带她离开,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于是她眼里落下泪来:“要不然跟我生一个孩子吧?这样,以后你不在了,我至少会有一份依靠。”
他绝对不会在这里久留。当他再次离开,什么时候回来?还会回来吗?他会去哪里?消失在何处?没有人会知道。
她都说得这么哀伤了,夜枭却还是道:“不可能。”
碧姬夫人变得固执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留下自己的血脉,不是很好吗?”
“五岁的时候,我失去了母亲。”夜枭过了一会儿,才道,“八岁的时候,我失去了父亲,但就算我有父亲,我也没见过父亲多少面。我若有孩子,我绝不希望他重蹈我的幼年。至于血脉,我的身上流着夜家的血,夜家枝繁叶茂,这就够了。”
“可我会非常非常的想念你,那时,我该怎么办呢?”碧姬夫人的眼泪,沾满了他的一小片鬓。
“继续活下去。”夜枭平静的道,“就像每一个人活着一样。”
碧姬夫人笑中带泪:“有时候,你真的很残忍。”
“是的。我确实是残忍之人。”夜枭并不否认。
“那么,趁你还在的时候,多陪陪我吧。”碧姬夫人又吻他的。
“我尽量。”夜枭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波动。
碧姬于是坐在他的怀里,偎着他的胸膛,阖上眼睛,良久之后忽然又幽幽的道:“十五,又快要到了。”
“是的,快要到了。”夜枭缓缓的道。
十五,对他来说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那天会生什么事?只有他们才知道。
碧姬夫人就这样静静的睡着了。
而后,天亮了。
姒琅休息了两三个时辰之后,恢复大半精神,带着二号和八号,策马回宫。
虽然昨天晚上醉得一塌糊涂,但现在她却非常清醒,清醒到她毫不犹豫的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回到宫里的时候,夜中天已经下朝了,正在他的明君宫用膳。
听到姒琅求见,夜中天很痛快的就接见了她。
“你昨天晚上在浮罗舍宫玩得很开心吧?”夜中天一边啃红烧肉一边瞅着她问,“看你的眼睛红通通的,但精神好像不错的样子,估计玩了一夜,很是尽兴。”
他知道她昨天晚上在浮罗舍宫都干了些什么,心里对成功的耍了她一次感到很是得意,同时也有点郁闷她居然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了。
她干嘛不心灰意冷,打道回晴国,或者破罐子破摔,马上跟他成亲得了?
“我知道皇上的心思。”姒琅也不跟他讲究礼数,直接在他对面坐下,直视着他,“但我不会放弃,除非皇上杀掉我。所以,我现在是来与皇上谈判的。”
夜中天见她说得这么郑重,将手中的筷子一放,也盯着她:“又来了!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跟朕谈判?”
“你尽管开出条件。”姒琅道,“取消我们这桩可笑的婚约的条件,除了让我放弃夜枭什么的之外。”
“呵呵,”夜中天见她到现在都不肯放弃,冷笑连连,“不是朕开出什么条件,而是你能给朕什么好处。”
“说得也是。”姒琅沉默了一下后,道,“如果你肯取消与我的婚约,我承诺我日后掌控晴国后,绝对不会与乌蒙国结盟,乌蒙国想通过晴国染指黑月大陆,绝无可能。”
夜中天瞬时就是双目一瞠,吃惊的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姒琅很冷静,也不急着说话。
“你,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夜中天终于眨巴着眼睛说话了,“掌控晴国?就你也敢说出这样的话?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酒吧?你其实还没有酒醒吧?”
“我会做到的。”姒琅道,“当然,你现在可以不相信我,但不相信我,不支持我,对黑月之国有什么好处?”
她沉静的道:“我相信以皇上的情报网,一定知道景嬛对景立天生了怨恨之心,她此次跟乌浪回乌帝城,一定报有来日杀回晴州、将晴国占为己有的心思,而乌蒙国本来就有此意,双方正好一拍即合。”
“总有一天,乌蒙国和景嬛会对晴国下手,那时,景立天能是乌蒙国的对手?当乌蒙国控制或占领晴国之后,一定会瞄准黑月大陆,最近不过几天行程的海洋,阻挡不了乌蒙国的刀枪……”
“你也把乌蒙国看得太厉害了吧!”夜中天冷笑的打断她的话,“比海上的兵力和战力,黑月远远强于晴国,更别提没有海战经验的乌蒙国了。乌蒙国若是敢打过来,只不过是送死罢了。你如此抬高乌蒙国,只会显示你的肤浅无知。”
“乌蒙国想派大军登陆黑月国,确实很难。”姒琅目光如刀,“但是,只是不断派遣海寇、海贼骚扰、劫杀海上船员和沿岸百姓呢?你可有把握能看得住、护得住这么大一片海域和沿岸?”
夜中天哼了哼,似乎想反驳,但姒琅马上就咄咄逼人的道:“而且,乌蒙人是什么人,皇上难道还不清楚么?黑月国的兵将也许不输给乌蒙战士,但论起残暴嗜血,黑月兵将实在是逊色得很。一旦让乌蒙国有机会打到海上或黑月国沿岸,我相信,在贵国的将士赶到之前,海上的船和沿岸的村子已经血流成河,没有活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