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所有人都在沉默,沉思。
姒琅并不催促他们,她现在并不缺时间。
终于,战永捷盯着她说话了:“你如今看起来是可信的,但是,你如何能保证你日后不会也如现在的皇上一般对待战家。”
“无法保证。”姒琅毫不避讳,“就算我保证了,你们也不会信,所以,兵权才是最重要的。”
在座几人互视,皆哂然。
这位四公子,或者说是景久久公主,说话还真是直截了当,他们连质疑的机会都没有。
“阁下既然是景久久公主,”一直不开口的、还相当年轻的东方军师说话了,“那,黑月那边的事情,你以后打算如何处理?”
姒琅笑:“我会出现在晴国,当然是与夜中天谈好的,而以后,我也会与夜中天解除婚约。”
众人又哂然,心里暗道:你竟然能与黑月之王谈成这种事,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到了这里,他们心里也多多少少明白,姒琅是有黑月之王支持的,而有黑月之王支持,这将意味着什么?
于是几个人都不吭声了,齐齐看着战永捷。
战永捷则看着诸葛军师。
这是很微妙的关系:战家代家主是战永捷,但战家最重要诸葛军师的意见,但凡大事,都要问过诸葛军师的意见,而且几乎都会听取诸葛军师的意见。
诸葛军师也明白这一点,并不推却这种重责。
沉思很久以后,他才缓缓的对姒琅道:“于我个人而言,我很是欣赏四公子的,但是,在这样的事情上,我认为还是要由将军来决定。”
这里的“将军”,当然还是指的战为君,即使战为君已经被撤去军职,沦为阶下囚,但在战家和战家军的眼里和心里,他仍然是最高统帅,无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
他刚说完,几个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姒琅微微一笑:“诸葛军师所言极是。战将军如今已经回到故土,又与亲友见过面,也许想法会有所不同,我会继续等待他的回复。”
要得到战为君这种人的认同与支持,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很早之前就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但她相信,这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其余几人听了也是暗松一口气,要不然若是姒琅恼了,觉得受到了怠慢和推托,他们也会难办。
“多谢四公子体谅。”诸葛军师冲姒琅拱了拱手,又沉吟片刻后,道,“这样,我打算安排将军于明日晚上去见战誉,让他俩好好谈谈,到时四公子也打扮一番,与我等一起出席,如何?”
他们几个心里都有数,战为君见到战誉以后,就算不改变心意,也必定会有所动容或动摇,诸葛军师这么说,其实也在暗示他心里是倾向于与姒琅合作的。
姒琅微微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而后双方又随意聊了一些横岭地区的近况后,姒琅告辞离开。
战红裳送姒琅回去的路上,犹豫了半天后,还是忍不住问:“四公子,你,若是双方合作,你真的会善待战家吗?”
姒琅轻声叹气:“战姑娘,战家握有三十万兵权,就算除掉异党,也总有十几万二十万的兵权吧,你们何必担心皇室、朝廷或任何人对你们不善?”
“我、我,我从来不敢去想这样的问题……”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吧。”
“……”
快到客栈的时候,姒琅笑了一笑:“我的母亲,曾经只是个女奴,而我,曾经也是女奴,我都不怕,你们到底又怕什么?”
“可、可是我们去想这些的话,也许会引起内战,到时会祸害到百姓……”
“所以,你们更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姒琅笑笑,“我可不行。我想的是,如果我打了三年的仗,那么我就还给百姓三十年的安康。如果我打了五年的仗,那我就还给百姓五十年的安康。如果我打了十年的仗,那我一定还给百姓百年安康。因此,我不愧疚,我不犹豫。”
“十年战争,百年安康?”战红裳若有所思,低声喃喃。
“我已经到了,多谢战姑娘相送。”姒琅冲战红裳抱了抱拳,撬开客栈的大门,施施然入内。
战红裳看着姒琅那副撬了门还从从容容的态度,无语片刻后才离开。
平淡的一夜过去。
白日来临,姒琅和夜枭一直待在各自的房间里,二号一直在监视着玉朗川,如此又过去了一天。
深夜,姒琅又换上夜行衣,打开窗子,准备从窗口爬出去。
“你又要去见战家人?”一个戏谑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来。
已经探出上半身的姒琅转头往上一瞧,就见烂树临风的玉朗川坐在只有两层的客栈的屋顶边缘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呵呵,要不你跟我来?”姒琅七手八脚的往下爬,并不在意他看到自己的行踪。
玉朗川盯着她:“你真不担心我跟踪你,把你与战家的密谋告诉景家?”
姒琅冷笑:“你尽管试试看。”
不说夜枭,只说横岭是战家的绝对地盘,玉朗川在这里兴不了浪,玉朗川敢跟着她去搅和战家的事,战家可不会对他手软。
包括这间万安客栈,也在战家的控制之下,只不过客栈上下不知道她的身份罢了。
玉朗川伸手,隔空点点了她:“你这么对我,小心以后后悔。”
姒琅冷笑,落地,迅离开。
玉朗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想跟去又不敢跟去,心里抑闷得很。
他抬头看天,黯淡的月光下,竟然有一只巨大的鸟在盘旋?
不对,不仅一只,还有,两只?三只?
它们就像晚上出来散步一般,成群结队的在天空盘旋,偶尔飞低一些的时候,它们巨大的翅膀几乎把他的视线都给遮住了。
为什么他这段时间经常看到这么巨大的鸟?要不要它们飞得实在太高,他还真把它们射下来,看看它们到底是怎么长得这么巨大的。
地面,巷子的另一头,姒琅又遇到了前来接她的战红裳,以及昨晚见过的战荣。
“四公子这边请——”这次,他们走的是另一个方向。
衙门的方向。
“战誉被关押在衙门的地牢里,看守的人都是朝廷所派,没有钦差大臣的手谕,我们根本无法面见战誉。”战荣边走边低声说话,声音里透着隐忍的愤怒,“战誉再过三天就要被斩了,我们想去看他,送些东西,钦差却让我们到时在刑场上与他告别……”
姒琅听得心中又是叹息。
“不过,”战红裳伤感的道,“战誉没有供出是景辉派人与战家联系,战家受到威胁才将军印交给景辉的事情,只说自己受到景辉的利益诱惑,暗中偷出军印交给景辉,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