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文正熙看着她,欲言又止了好几回后,还是摇摇头,“除了你遭劫和毅儿病倒那两次,我就没做过噩梦,而昨晚这噩梦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才让我有点胡思乱想了。? 八?一中文 w?w?w1.?8?18z?w?.?c?o?m还有,昨天晚上不是突然下起急雨,气温迅转低么?我没盖被子,才导致身体受凉,精神不好,歇息一两天就好了,夫人不必担心。”
“你真的没事?”景琳仔细端详他的脸色。
“唉,夫人——”文正熙拉起她的手,微微的摇,用点哭笑不得的表情道,“我不就是昨天晚上着凉和做了一个噩梦么,你这么担心,难不成当我是小孩子了?”
“如果你只是偶尔着凉,确实算不得什么事,可我看你似乎心事重重的,才要问个清楚。”
“多谢夫人关心。要不然这样,如果过两天我还是精神不好,我再把噩梦告诉你,如何?”
“好,一言为定。”
文正熙认定,那种疯狂的想法只是他受了刺激才会一时间控制不住的乱冒,最多再过两天,以他的修为和定力,就能彻底冷静,从冒达将他强行拖进去的混水里爬出来,重新恢复一身的“清白”。
但是,他平生第一次小看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确实淡忘了冒达那天来找他喝茶的事情,但是,那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却显得越来越清晰,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甚至占据了他的绝大多数时间。
他看书的时候想,上茅厕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走路的时候想……除了与别人说话的时候,基本上都在想这个事。
同时,他想的还变多了:景辉等几个脓包、废物姓景,流着皇族的血液,他的毅儿也姓景,也流着皇族的血液,为什么景辉等人有资格去争皇位,他的毅儿就不可以?
他的毅儿不管哪一方面都无可挑剔,堪称皇室标杆、贵族典范,连景辉那种烂货都差一点当皇帝,毅儿为什么不可以?
毅儿本该随他姓文,却不能叩拜文家的列祖列宗,还被冠上“景”的姓氏,那么,都是景家人,毅儿凭什么不能去争?
而且,由毅儿来管理和统治晴国的大好江山,这江山只会更好、更稳,不是吗?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越想越觉得应该,越想越激动,越兴奋,甚至感到了唯有年轻时才有的热血沸腾、脑浆燃烧,全身充满了不成功则成仁的斗志。
想想,如果毅儿真的当了太子,或者直接当了皇帝……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拈着胡子,在书房里转来转去,脚步几乎快如陀螺。
没有人知道他在十多年前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后就再也升不了是怎么感觉。虽然他对现在的位置不敢有什么不满,可是,一来他是文官,没有兵权,势力再大也总受限,二来因为已经没有更高的官职让他争取,他再努力、再有作为也不过是维持现状罢了,所以,他早就感到了深深的惫怠,缺乏动力和干劲。
还有一点就是,虽然他与景琳公主是彼此相爱,皇上也很宠信他,但他作为一代大才子却当了皇家的上门女婿,心爱的儿子也不随自己姓,心里终究有个疙瘩,忌恨他的文人和官员更是在背后拿这一点嘲笑他,可以说,这是他近乎完美的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如果,如果毅儿当了皇帝,那他就相当于太上皇了……不不不,以毅儿的品性,就算当了皇帝也一定是谦谦温雅、与世无斗,缺乏杀伐果断、强硬冷酷的作派,如此,他这个当父亲的,还不是手揽大权,比毅儿这个皇帝还更有权力?
那样他就是摄政王了,像夜枭那样的摄政王……
那才是他这样的人所该追求的巅峰与辉煌啊……
那样他的人生才完美啊!
……
他兴奋的转圈,兴奋的沉浸在幻想之中,忘了时间的流逝,忘了之前他还恨冒达恨得入骨。
可以说,冒达跟他说的那些堪称大逆不道、自寻死路的“提议”,已经化成了他自己的意志与追求。
他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并为此陷入了狂热的追逐之中。
因为太过激动,他全身都在颤栗,脸上的肌肉还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就像跟犯了羊癫疯似的,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这一点,生怕被别人看出他状况不对,连晚饭都没敢出去吃,只让下人碗了一碗粥和两个清淡的小菜进书房,就在书房里随意吃了。
夜深以后,他虽然又冷静了不少,脑子却还是热的,而且无比清醒。为了不让夫人察觉到他的异常,他故意以“处理积压的公务”为由拖到夫人应该已经睡着时,他才轻手轻脚的走进卧室,上床睡觉。
这一夜,他又毫无睡意,心情还是兴奋着,脑子还是高转动着。
他在想的事情说白了就是“谋反”,就是“攥位”,想让一向自诩为“忠巨”“良臣”的他在短短几天之内彻底冷静下来,根本不现实。
“老爷,你这几天到底在想什么?”
天色刚刚泛白,疲惫的身体和兴奋的脑子打架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文正熙被景琳给叫醒了。
他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疲惫的问:“夫人这么快就起来了……”
“不快了。”景琳盯着他,“你这几天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心事。”
“唉,夫人,你想多了,我就是昨天晚上处理公务太累了……”
“咱们当了将近三十年的夫妻,难道我还不了解你么?”景琳幽幽的道,“对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夫人,你对我的关心我明白,但是,你真的想多了……”
景琳盯着他:“你昨天晚上又没睡着,而且还喃喃着什么,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噩梦?”
“夫人……”
“你若是不说,我就一直看着你,看到你肯说为止,如果你若是信不过我,就请即刻休了我。”而后,景琳就真的不再说一个字,就只是看着文正熙。
成亲将近三十余年,文正熙也知道自己瞒不过她,长长的叹气:“夫人,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我被这个噩梦折磨得痛苦不堪,难以忘却,我也想告诉你,可我怕你知道了会受到惊吓,甚至会恨我……”
“不会。”景琳定定的看着他,目光异常坚定,“我已经很多年没看到你这样了,我知道你梦到的事情一定很可怕,而且很难启齿,所以我有准备。你说吧,不管是怎么样的梦,我都会陪你面对。”
文正熙与她对视良久后,终被她坚定的目光折服,缓缓的、以豁出一切的悲壮口气道:“我梦到朝中有人跟我说,毅儿比任何一位皇子都优秀,都更适合成为皇储,他们想推举毅儿成为新君。”
而后,他咬紧了看着爱妻,等着近乎“生”与“死”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