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找爹】
我叫景糖,今年五岁,有一只蠢爹和一只包子娘。想起我爹的蠢,我就痛心疾首。
作为一只萌少女,迷倒万人自是分分钟的事,可是对于蠢爹我就无话可说了。每当我追问起我出生时的模样。包子娘就会捏捏我肉肉的脸蛋,“你呀!是驾着紫色云彩来的小仙女。”
而我的蠢爹总会对包子娘的说法嗤之以鼻,端着茶杯赏我一个冰冷的眼神以及一句我永生不忘的话,“真丑!”
我怀疑这是亲爹吗?
当晚,包子娘为了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给我讲了小蝌蚪找娘亲的故事。包子娘刮着我小的鼻子说,我小时候也是一只蝌蚪只不过遇到了气球就飞到了人间。
嗯!我知道她是在暗示我,要我去找亲爹。可是人海茫茫,爹爹估摸着都快被淹死了!
最近听小桃姐说隔壁王叔叔家又认回了一个儿子,那孩子原来“流落”在别人家。
小桃姐真是好心肠,解我所忧。
王叔叔!那个笑嘻嘻的叔叔,每次见我都说我漂亮,原来他才是我亲爹。王叔叔你家门先别关,你把我忘了。
我要回去了。再见包子娘,等我认祖归宗我就会驾着彩云带你离开。再见景川叔叔,虽然你很笨也很老,我还是决定把小桃姐姐交给你。再见大蠢蛋,叫你爹爹真的好心塞。
我收拾好包袱雄赳赳气昂昂的钻过阿福洞,站在王叔叔的门前百感交集。
朱门打开,出来一个远远没有我包子娘漂亮的老女人。“丫头片子你找谁?”
“爹爹。”
女子低声咒骂,揪着我的羊角辫死活不肯松手。“又和那个骚浪贱勾搭上生出一个赔钱货!老王八,看我今晚不把你皮剥了。”
赔钱货!我拉拉那女人的裤腿,本着学究的态度来纠正她这个错误,“老奶奶,你说错了,娘亲说我是千金,我才不是什么赔钱货!”
那女人不识好人心竟然打我!包子娘说人心险恶,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吧。我不要认亲了,他们好凶!
我想要跑,可是那个女人已经抓住我的衣领了。她把我揪到她的眼前,使劲的拧着我的脸蛋“哟,还千金。果真是和你的骚包娘一样,心大得很!小小年纪就被你娘教坏叫主母老奶奶,到了王府嘴就给我放乖点。”
“坏女人,放我回去,我找蠢爹打你。”
那老女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弯着腰笑得喘不过气。“打我?哈哈!你蠢爹被带了绿帽子躲还来不及,还打我。小丫头,看来我不教你点规矩,你还真不知道什么是人事常情。”
朱门深深,没有亲爹爹没有包子娘,只有馊饭恶仆还有张嘴叫唤的“小猴子们。”
我用藏在口袋里的糖交换了情报,所有认亲的小孩子都被关在这里,有一顿没一顿的等着。好的能够被带出去当小仆小丫鬟,坏的就被活活饿死草席一卷扔到后山。
我真的知道错了。蠢爹虽然蠢,可是他不会打我骂我,克扣我食粮。
“我要回去!”我趴着门,希望能够挤出一个缝隙钻过去。可是蠢爹喂我太多鸡腿身体太胖,卡住了。我叫后面的小猴子帮我,可是没有糖果他们谁都不会理我。我卡在那里半天直到老嬷嬷奉命带我出来。
我要去见老女人了。
老女人说要教我规矩,我躲在老嬷嬷身后不敢冒头。她嬉笑着,脸上的皱纹皱成一团。“小丫头刚刚胆子不是挺肥的,现在怎么进个小黑屋就怂包了。来,来娘这,娘给你看看好东西。”
包子娘教过我,坏人说谎都是不会脸红的,我不相信她。
老女人给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嬷嬷闪过身踢我一脚把我放倒在地上。我揉揉发疼的屁股,想要哭可是老女人不允许,她说我哭了就死定了,我知道那不是玩笑。
细丝柳条,带刺蔷薇。老女人让我二选一,她说我选好了就会给我奖励。
“我只想回家!”
“那就看你选的中不中我的心意。”
蠢爹说过看着美得东西都是危险的,就像包子娘美得让他中了终身的毒,栽到这个坑里就再也出不来,他今生最大的憾事就是没能坚持去西域寻找真爱。话虽如此,可是蠢爹对包子娘就像阿福对骨头一样,哪里舍得别人靠近半步。蠢爹撒谎骗她,他明明爱惨了包子娘,每次她抱包子娘都会被提溜走,然后……
不管怎么说,选漂亮的蔷薇都应该是最正确的决定吧。
“嬷嬷,我选蔷薇!告诉夫人让她放我回去吧。”我最大的期望就是老女人的口中蹦出一个“是”。
老女人握着嬷嬷递过去的蔷薇花仔细的端详着,嘴角勾勾,我以为下一句就是放行,可是现实的样子,我只能用始料未及来形容。
她揪下花瓣把带刺的枝条扔到地上,“选的不错,就这个了,还省得我费点盐水泡柳条。”
嬷嬷捡起枝条将尖刺掰下来放在碟子里,大厅里静静的,静得让人发慌。
“夫人放我走好不好?”
“小丫头急什么,来王府不带点特产回去怎么说的过去。说出去别人会说我做主母的小气。嬷嬷动手!”
嬷嬷将我的小屁股剥得干净,一根刺扎进来我觉得自己快要痛死了。我终于意识到蠢爹的重要性,“坏女人快放开我,我爹爹会打的你屁滚尿流。我不来王府了,我要蠢爹,蠢景天,你快来带我回家。”
“小丫头,叫我坏女人,我不坏是不是都对不起你称呼了!嬷嬷往死里扎,不够后面的多着呢!”
我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了,包子娘我以后还会驾着彩云做你的小仙女,蠢爹以后别说我丑了。
“我景某人还不知道自己的闺女什么时候改姓了,还要叫你主母。可笑!”
我看着踹门而入的蠢爹,觉得他的周围都在散发金光。“爹爹!”
“闺女,知道自己叫什么了不?”
“我叫景糖,糖葫芦的糖。”
蠢爹笑了,比花还要好看。他踢开嬷嬷从地上抱起我,宠溺的揉揉我的脑袋。
老女人在后面气急败坏,大骂蠢爹强盗,擅闯民宅。蠢爹抱着我离开王府,留下善后的人。
哦,忘了说了。我们景家有一个特点就是护短。我听说以前有个姓何的男人得罪了我家包子娘,结果就被蠢爹带人剥皮抽筋,喂食恶狗了。后来的后来他们家就再也找不到了。老女人虽然你打我很不对,可我还是为你点上一根蜡烛吧。
蠢爹最大的爱好就是教训包子娘,因为她身娇体嫩易推倒。
果然有包子娘在前,我坦白从宽,蠢爹就不责怪我离家出走的莽撞了。不过我的包子娘,糖糖对不起你。
“听说给糖糖的蝌蚪不是我的,”蠢爹薄唇勾笑,那笑却不到眼底,端的是邪魅冷艳之姿,他拖着慵懒的声线“苏青青,那我们再来生个蝌蚪看看是谁的种吧!”
包子娘吞了吞口水,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蠢爹拥入怀中。
我默默地关上门,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少儿不宜。
十六岁那年蠢爹给我相好婆家就把我嫁了出去,看着身后一团子送行的弟弟妹妹,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你们再熬几那年,姐姐先飞了!勿念,姐姐很开心。”
“家主,夫人晕倒了!”蠢爹一听包子娘有事,赶紧停下送亲的退伍。
“娘!”我飞奔进府,所听之语雷得我外焦里嫩。
“恭喜家主,夫人有喜了!”
人生果然就是一出高-潮迭起的戏!
【最后的戏剧】
棺材白绫,苏青青像局外者一样看着自己的葬礼。灵堂前的老头子抱着棺材声声不休,一句一句叫着妻子的名字。
景天早已不复往日的英气,眉宇间净是老态龙钟的笨拙,而苏青青依旧年轻鲜活。曾经的五十年,对她来说就是一场浩大的戏,生儿育女白头到老都是戏中的情节。她所经历过的一切虚幻的就像梦一样,可是她却丢了心。
“苏青青这次表现不错,作为奖励,本君将会给你新加一项技能,美音技能还有一颗美颜丹。苏青青可要好好干,本君喜欢勤奋的人,只要你好好做下去,你以前的那些奖赏,本君自会一次性的给你补发下去。”獬豸看着呆愣的苏青青以为她是高兴过了头,为了让她戒骄戒躁,獬豸又板起脸冷声道。“好了,准备一下你就要去下一个世界了。”
“神君,我能不能再见景天一面!”
明明两个人约好了一起走,现在却要留他一个人在世上思念着一个即将不爱他的女人,这对景天来说是一种不公平。
“苏青青,不要任性!收起你泛滥的爱心,你和他只是任务关系!景天大限将至,他喝了孟婆汤前尘早忘,你们的未来桥归桥路归路,谁都不会有所相欠,别把你的那些杂念给我带到下一个世界!”獬豸怒声道。
“做一个了断不是更合适吗?就算明明白白知道这是假的,五十年也足够我爱上了。神君难道想让我和你一样变得冷血冷情才好,可是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苏青青嘲讽的看着地上的小物,所谓神灵不过是无心无情之物。
“你……”獬豸被苏青青的嘲弄气的无言,毫不留情的赏给苏青青一顿电流。苏青青捂着心口,嘴里依旧不肯求饶。
“三分钟,别再去挑战我的底线,给你一次机会就没有下一次!苏青青你好自为之!”獬豸甩给苏青青一个冷滞的眼神,转身离去。
三分钟也够了!
景天靠着棺木温柔的扶着棺身,里面睡着他家老太太,别人动作要是重了,这个不耐疼的到了地下肯定会睡不好的。
他家老太太总是这么不像话。年轻的时候凡事都要和他争,看着温温顺顺心里的鬼点子比谁都多,一装柔弱他也就没法了。老了老了,这不听话的还撒谎骗他。说好一起走,现在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
“爹,起来吧!地上凉,娘要是看到你这样不珍惜自己肯定会生气的,说不定她就不等你,先去投胎了!”
“糖糖,你们先下去。爹和你娘在处一会儿。”景天执意赶走守灵的人,景糖无法只好带着下人出去,留下景天一人在灵堂里陪着自己的阿娘。
青青呀,现在终于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现在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跟你说。哎,人老了,就总是爱和人说旧事。而我的旧事只有你。
你是盛装的名伶只为我入戏,这戏演了五十年,到了最后你怎么就不愿意和我一起谢幕呢。
如果到了地府你还在等我,我一定会给你说好多的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糊涂,伤害你,害得你现在你就不理我,先走了。如果有下一辈子,如果你还愿意让我陪你,我就做你媳妇,你打我骂我我绝不还手,只要你能消气,你还愿意理我,我就满足了。
青青呀,你知道吗,我最开心的事就是遇见你。你给我一个家,给我可爱的儿女,这是我曾经完全不敢奢求的东西。
哎,说起景言,他也老了。他回来奔丧,我见到他更多的是愧疚,我这个做哥哥的真是失职。不过看到他也是儿孙满堂,心就放下了。他娶了蜀都的女子,刚刚还来了,是一个火辣辣的老太太。他们过得挺不错的,看的我嫉妒,你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我被那老太嗓门吓到,也没人给我安慰了。
以前我总说后悔没去西域,可是,那都是骗你的。不过你却信了我的慌,青青,我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回来就娶了你,没把你放跑。
景天说着说着眼底的雾气上腾,他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他仿佛能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在向他慢慢靠近。她的言笑晏晏,如画的眉眼就像他记忆中一样。
景天想要叫出她的名字,张嘴才发现自己哽咽难言。最后含泪浅笑,说出自己心底最大的愿望“青青,你愿意接我一起走。”
柔夷附上景天苍老的面孔,苏青青俯身在景天的额头留上一吻。“是呀,我来和我家的臭老头一起走。”
景天心底溢出暖流,五十年她的相处,她还是不舍得放下他,舍不得让他一个人活得太寂寞。
“对不起,青青。”景天缓缓抬起自己衰老的手,抱紧苏青青枕在她的肩头哭的像一个小孩。“我们一起走……一起走。”
“恩,一起走”苏青青轻轻擦去景天脸上的泪花,她记忆中的景天是不会哭的。“不知羞,老了还哭。”
景天慢慢阖上眼,口中的话语渐渐弱至无声但饱含满足。“我就要把我最丑的一面给你看。苏青青记住我的丑样子,你就再也逃不掉了。”
时间的沙漏慢慢溜尽,苏青青的身体一点一点消散在在空中。一滴眼泪从苏青青的眼眶中坠落,掉落在景天的脸上和他的混杂在一起,满是不舍。
“景天,时间太长,我演着演着就爱上了你,我在你的世界里入了戏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戏子,分不清楚人生和戏剧的区别了。但我不后悔的事就是陪你走了这么久。”苏青青看着怀里陷入沉睡的景天,用手尽力描摹着他的容颜,想让自己永远记住这张脸不要再以后的世界里忘掉。
苏青青吻干景天脸上的泪花,道了一句再见。“景天,我是一个有心的戏子。”
她爱他,在五十年里,不曾虚假。
景天感到自己渐虚身体,嘴角勾笑,我要永远的睡下去,因为你说会带我走。
他爱她,在五十年里,入骨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