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无缘无故被休一事,陈家那头都还来不及上门讨个说法,人就已经没了,陈家舅爷怒不可遏。
“妹夫说说吧,咱们是公了还是私了?”
“什么公了私了的?”姜明山料准这几人不懂律法,冷哼,“陈氏已经被休,她就不再是姜家人,如今出了事儿,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无缘无故你凭什么休了我妹妹?”陈家舅爷气势汹汹。
“凭什么?”姜明山冷笑,“就凭她嫁入姜家多年好吃懒做,上不敬婆母,下不顾儿女,呵,你妹妹是金枝还是玉叶,休了她还犯法?”
陈氏突然没了,姜明山也很意外,但一想到她手上沾了官司,死了也好,现在嫌疑人和受害人都没了,往后这桩事,谁也不可能再翻出花儿来。
陈家舅爷噎得脸色难看。
本想带着人过来讹姜家一笔,哪曾想被姜明山几句话就给怼了回来,到最后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只得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
那帮人走后,姜柔直接被吓哭,“呜呜……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二娘好端端的怎么会……”
“闭嘴!”姜明山冷声呵斥,“谁是你二娘,往后少跟陈家人来往!”
……
陈氏离开姜家后,姜云衢就去了县学,因此暂时并不知道他娘的死。
傍晚老曹氏从田里回来才听说了陈氏的死,她没想到家里会接二连三出事,便找来姜明山,跟他说:“不管那边丧事怎么办,你都揣些银钱去走一趟,好歹夫妻一场,送送她。”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姜明山反应很大,“白天他们家舅爷来,我话都说到那份上了,现在又出揣着银子巴巴往跟前凑,他们还不得认为我心虚?”
老曹氏一直没想通,“你当初怎么无缘无故把人给休了?”
“什么叫无缘无故?”姜明山绷着脸,“她就是一搅家精,搅得家里不得安宁,我不休她休谁?”
姜柔坐在一边哭,“爹,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明明说过,二娘最是温柔贤惠……”
姜明山哼声:“你娘过门的时候,我还夸过她漂亮大方呢!”
姜柔:“……”
姜明山怕她再叨叨,轻嗤:“你要没事儿,就去老宅把你娘给接回来。”
姜柔才不乐意去,脸上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老曹氏望着儿子,“要去你也是你这当丈夫的亲自去,让柔娘一个姑娘家去,像什么话?”
……
虽然姜明山拦着,隔天老曹氏还是带上银子去陈家那头走了一趟。
他们家那一圈儿族人说话特别难听,老曹氏没怎么搭理,走完过场就回家,连饭都没留。
姜明山去了老宅。
姜旭正坐在小院里煎药。
“旭哥儿,还没回京城呢?”姜明山跟他打招呼。
姜旭抬头看了眼姜明山,记忆里,这个舅舅对妙娘十分不友好,以至于妙娘心灰意冷,做出了自请除族的举动。
如今情况完全颠倒过来,舅娘最先失去的闺女不是柔娘,而是妙娘,姜旭不想让他们重蹈那一世的悲剧,想着能挽救就再挽救一下这家人的关系。
“舅舅。”姜旭回应,“舅娘病了。”
“啊,珍娘病了吗?”自从姚氏来到老宅,姜明山就没再关心过她。
哦不,应该说,自打陈氏过门,他的心思就从没在姚氏身上停留过,她是好是病,他基本上不会过问。
“舅舅特地来老宅,难道不是为了照顾舅娘?”姜旭反问。
“呃,是,是是是,我这不刚才嘴巴一快……哎,旭哥儿,你把那扇子给我,我来扇。”
姜旭把扇子递给他,自己挪到一旁的小杌子上坐着。
姜明山蹲在火炉旁,一边扇火一边跟他说话,“旭哥儿,你成家没?”
“没。”姜旭摇头。
“你娘没给你物色?还是你要求太高了?”
姜旭摇摇头,不是没物色,也不是他要求高,他以前只是单纯地不想成家,时至今日,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大概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他会在妙娘临盆的时候回来,然后救出小宝。
那种感觉,就仿佛前面的二十二年,都是为了等这一天。
很玄妙。
但姜旭并未深想。
“那什么……”姜明山欲言又止。
“舅舅有话不妨直说。”
“我……我就是想问问,你既然在京城当差,那是不是认识很多达官显贵?”
姜旭这一听,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了,“认识一些。”
“哎呀,那可太好了。”姜明山一阵激动。
姜旭佯装不知,“舅舅问这个做什么?”
“大郎不是马上要乡试了吗?”姜明山说:“万一要真中了,明年入京会试,有个熟人照拂着挺好。”
“熟人照拂着吃住倒是没问题,舅舅可别动了别的心思。”姜旭提醒他,“科举一届比一届严苛,没有捷径可走。”
姜明山被戳中心思,老脸上有些挂不住,“你这孩子……我大小是个秀才,又不是没下过场,能不知道规矩吗?”
“舅舅能想明白最好。”姜云衢道:“数年前有个农门出身的学子,不知怎么勾结上了京中的勋贵子弟,考场上舞弊,后来被查出,全家被抄不说,那学子还被流放了。”
姜明山心都听凉了,“科考舞弊的后果这么严重?”
“嗯。”姜旭颔首,“往后只会更严重。”
姜明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原本还想着,能靠姜旭攀上几个大人物,听他这么一说,还是保命要紧。
“舅舅,药好了。”姜旭提醒他。
“哦。”姜明山回过神,下意识伸手去端药罐的把手,手指当即被烫了个泡,他马上缩回来放在嘴里吮了吮。
“我来吧。”姜旭叠了块抹布,端起药罐倒进小碗,之后又把小碗端去东屋。
姚氏仍旧躺在榻上,从姜妙咽气到出殡,短短几日的工夫,她瘦得脱了形。
“舅娘,喝药了。”姜旭坐上前,用勺子搅了搅滚烫的药汁。
姚氏没说话,呆呆望着帐顶。
昨天夜里,她又梦到妙娘了,那闺女一声声地喊着娘。
也不知她在那边冷不冷,饿不饿。
想着,姚氏的热泪又开始往下落,有些烫脸。
姜明山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才走过去,背着手,将脸歪向一边,“人都没了,你再哭也没用,还不如早点儿打起精神来,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姚氏难受得嗓子都是痛的。
姚氏没看他,对他的话更是充耳不闻。
“舅舅,您少说两句吧。”姜旭道:“妙娘毕竟是舅娘的亲生女儿,如今说没就没,当娘的怎么可能不难过?”
这话说的,好像他这当爹的就不难过似的。
姜明山确实不怎么难过,但他绝不能承认,便只得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又挪往一旁去了。
坐了会儿,又尴尬地站起来,望向姚氏,“我是来接你的,有病也该回去治,老宅本来就潮,这外面又是大寒天,你这么耗着,什么时候才能见好?”
姚氏懒得听,索性闭上眼睛。
姜明山一咬牙,又道:“你不是讨厌陈氏吗?我已经一纸休书让她滚蛋了,昨儿陈家那头来报丧,说人没了,去镇上时被野狗咬伤,没救回来。”
姚氏有些意外,难怪刚才姜明山会说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
但她一点儿都不同情陈氏,老话总说恶人自有天收,陈氏这就是因果报应。
得知那小娼妇没了,姚氏胸中的郁气总算出来大半,瞪向姜明山,“死人住过的院子,你让我回去住?”
“这……”
姚氏不说还好,一说,姜明山自己也有些发憷。
昨天晚上,他可还住在原来跟陈氏住过的屋子里,还睡在那张床上呢,想想都汗毛直立。
“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姜明山越想越害怕,回头又突然意识到,妙娘住过老宅,西屋以前是她的闺房,堂屋还停过灵。
“……”姜明山想吐血。
姚氏不想回去,但陈氏已经不在,婆婆和小女儿还在那边,她强留在老宅就说不过去,没准还会引来村人猜疑。
因此病好后,姚氏搬了回去,收拾收拾住进西屋,姜妙以前的闺房,不愿和姜明山同房。
念在姜妙新丧,姜明山暂时没跟她扯皮。
……
姜旭告了好些日子的假,等回到庄子上,小宝已经在奶娘的哺乳下长开了不少,肌肤白白嫩嫩的,跟印象中那个小宝相差无几。
姜秀兰始终无法理解儿子的做法,“你为什么非得抱个没爹没娘还没名没姓的孩子回来,你若真想要儿子,我马上给你物色好姑娘,你成了亲自己生一个不行吗?”
“娘,别说了。”姜旭从摇篮里抱出小宝。
襁褓里的小家伙刚吃饱喝足,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姜旭,似乎很好奇。
姜秀兰快被他给气死,“你到底是要这个孩子还是要媳妇儿?旭哥儿,娘知道你心善,可你也要用对地方才行,你收养了他,就意味着将来很难娶到媳妇儿,所有的姑娘都会以为这是你的孩子,谁家闺女乐意嫁过来当个现成的后娘?”
姜旭垂眸望着小宝,“娘,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等将来时机到了我再跟您说。”
“什么原因不原因的?”姜秀兰气红了眼,“你就是成心气我!”
前些年一直催着他大婚,结果物色了那么多姑娘,愣是没成,如今倒好,直接抱个孩子回来,是想借此堵住她催婚的嘴?
姜旭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娘,厂公最近有没有来庄子上?”
“没有,怎么了?”
姜旭又问,“他上次毒发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吧,你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打听打听。”
姜秀兰提醒他,“我可跟你说啊,厂公的事儿,你少打听,当好自己的差就行了,不该你知道的,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姜旭笑了下,笑容里却有一丝苦涩。
他知道所有人的命运走向和结局,但却因着他的到来,所有事情的发展都跟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的,眼下只能尽可能地护住小宝。
逗弄了小宝一会儿,姜旭把小家伙放回摇篮睡觉,他走到外间坐在姜秀兰旁边,“对了娘,你认不认识河东巷邹家的人?”
“没印象。”姜秀兰摇头,“怎么了?有事儿?”
“没事儿。”姜旭道:“某回当差巡逻经过,随便问问。”
“又是随便问问?”姜秀兰狐疑地眯起眼,“我怎么觉着你小子有事瞒着我?”
“有。”姜旭的神情突然严肃下来。
姜秀兰在盘账本,闻言一边拨算盘一边接话,“说吧。”
“娘都这么大年纪了,就别操劳了吧,庄子上的事儿,您要撂了,肖府那边有的是人来接。”
姜秀兰拨算盘的动作顿了一顿,“你不希望我继续为东厂做事?”
“嗯。”
“为什么?”
“太辛苦了。”姜旭道:“我希望您和义父能撂下担子,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说什么傻话呢臭小子。”姜秀兰轻嗤,“去一趟溪水村回来,变得亲娘我都快不认识了。”
见姜旭一脸认真,她叹了口气,“我和你义父,这辈子注定是要在东厂扎根的,怎么可能走得了?你要真孝顺我们,就早些给我娶个媳妇儿回来。”
……
离开庄子,姜旭没有急着回衙门,先去了趟河东巷。
巷子外面有条街,街边有不少摊位,其中一个摊位卖的煎饼,年仅十三岁的小姑娘穿一身颜色素净的短袄,身前系着围兜,动作熟练地翻着锅里的饼。
姜旭记得,缨缨是三年后嫁的他。
没想到,他竟然见到了她十三岁时候的样子。
阔步走过去,姜旭站在摊位前,看着她久久不语。
“客官,你要买煎饼吗?”邹缨朝他看来,一双眼乌黑纯净,面容略显稚嫩,笑容却格外的感染人。
姜旭刚要脱口而出,就听得旁边有人喊她,“缨缨。”
来人是个面容俊秀的少年,一身儒衫,书生打扮。
姜旭认得他,邹衡的同窗,沐少亭。
走到近前,沐少亭掏出帕子,擦了擦邹缨沾染到脸上的面粉。
邹缨一下子红了脸,“大街上呢,你干嘛?”
少年笑道:“我再不帮你擦,你就快变成小花猫了。”
邹缨胡乱抹了把脸,回过头来,又看向姜旭,“客官,买煎饼吗?”
姜旭晃过神,点点头,随即又问:“这位是……?”
“未婚夫。”少年看过来,眼神里全是甜蜜,“等我科考完就成亲。”
邹缨瞪他,“谁让你出来的,还不回去温书,有你这闲工夫,我哥哥都快看完一本了……给,客官,你的煎饼好了。”
“哦。”姜旭伸手接过,目光落在那只常年做家务的小手上,心绪波动,许久才说出那句,“恭喜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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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小可爱不理解前世设定,也有说表哥重生设定奇怪的,这个不是突如其来的让表哥重生,衣衣给你们推个因果关系。
以妙娘开头,她本该因着难产而死,但是重生的小宝救了她。
小宝为什么会重生?因为前世落水了。
前世妙娘已经死了,小宝为什么能成功认爹到男主身边?因为有人救下了他,这个人就是表哥。
所以在小宝所有关于前世的记忆里,表哥就是重生的。
表哥重生救下小宝,才能推动后面的剧情,小宝认爹当上太子后,五岁那年落水了,他落了水重生,才能救下女主,救下女主,才有后面的剧情回忆让表哥带到前世。
这就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无限时间循环,是悖论。
正文开篇第一章有个伏笔,小宝重生后醒来回忆前世的时候,提到太监小全子,小全子告诉他,他爹以前是权倾朝野的东厂督主,没说是北梁皇子。
也就是说,男主前世是直接从东厂督主登上的皇位,但是按照正文后续情节来看,杨珂给男主设了局,男主娘又给杨珂设了局,这两个局是套牢的,正常情况下,男主不可能绕过这个局直接登上皇位,那就说明有人帮他,这个人还是表哥,他上帝视觉,打破了规则,打破了所有人的计划。
这么解释,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