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进入冬天了,阳光虽然很好,可是清晨的空气依旧带着丝丝冷意。
陈雪娇昨晚睡得很沉,一夜无梦,太阳还未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因为想着今天就要大规模的腌咸鸭蛋了,她一睁开眼睛就兴奋的穿衣起床。
洗漱完毕之后,李氏带着雪如静好已经做好了早餐。
陈齐安和陈齐平张罗着摆桌子。
李氏的做饭手艺一向一流,加上分了家单过,在自家锅屋没有人盯着,她更是花了心思给几个孩子做各种各样的饭食。分家不足一个月,几个孩子都比以前长肉了,特别是陈齐平,以前的包子脸只是有个轮廓,肉松松的,现在却长出了紧实的肉。雪如、静好以及雪娇身子骨也长了肉,就是头发还像以前一样枯黄,李氏总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三个闺女的头发变得又黑又浓,枯黄的头发在说亲的时候可要落了下乘。
摆早餐的时候,李氏无意中说起了这事,眉头微皱着,看来对这事情确实上了心。
陈雪娇想了想,就给李氏说自己从书本里看到了的,要想头发又黑又浓,多吃芝麻多喝大骨熬出来的汤。
李氏听了眼睛一亮:“这个好办,芝麻咱家里现成的,大骨头去镇上买,呆会你大舅去镇上拉咸菜坛子,你跟着顺便买点大骨头,割几斤肉。”
“行。”
“该吃饭了。齐平去喊你大舅和俩表哥吃饭。”李氏把一屉馒头用筷子夹出来,摆放在高粱杆编结的框里,又说。“你大舅舅是个闲不住的人,早起喂了马,现在又在外面给咱们劈柴。”
正说着话,李云天带着李大壮、李大年进来了,他们刚劈完柴,额头上都是汗珠儿。陈雪如赶紧端了盆打了水,李云天洗了手和脸。这边静好已经递过来一条雪白的毛巾。
“大哥,赶紧吃饭。也没做啥好吃的。”李氏招呼。
“行,你先盛一碗给齐安爹送去,今天太阳不错,呆会吃完饭。我把齐安爹背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老在床上躺着不见太阳也不是个法,对身体不好。”李云天拉了把椅子坐在了饭桌前嘱咐李氏。
早饭做的很丰盛,刚出笼的白馒头,熬的浓浓的棒渣粥,两大碗冒得尖尖的配菜,一大碗辣炒白菜,一大碗炖南瓜,还有一叠煎饼,一盘子大葱。每人一个水煮鸡蛋。
陈雪娇帮着李氏每样菜夹一点,放在盘子里,端给了陈秀才。
大家吃的饱饱的。就开始张罗分工干活。
这时,大门被推开了,紧接着传来一阵说笑声。
陈雪娇走出来一看,是姑姑扶着姥姥进了家门,姥爷抄着手站在一边,后面跟着乔氏、李婵婵、大妞。还有一位拉着平车的黑壮汉子正往院子里拉车。姑父郑豁子和表哥东平在帮忙推车。
陈齐平、陈齐安、李大壮几个孩子都跑出来了。
“姥姥!奶奶”
“姥爷!爷爷”
“大舅母!娘!”
“姑姑,姑父!”
整个院子都是热闹的招呼声。
李氏满脸带笑迎了出来。把众人让进了北厢房。
陈雪娇直瞅那个黑壮的汉子,心里不敢肯定喊啥。
“雪娇,咋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小舅,小时候还抱着你买糖果呢。”
“小舅舅好,不是不认识,而是小舅舅好久没来我家了,怪想念的慌。”陈雪娇甜甜的笑。
李老太太就给李氏说:“……这么巧,在路口碰到了文英一家子。你二嫂子走娘家去了,三嫂子又有身子了,所以我们几个来给你们家打把手。”
“哎呀,我又有侄儿了!”娘家人口旺盛,李氏也跟着开心。
“可不是咋地,不过我可是盼着生个孙女,也多个人给婵婵、妮妮作伴。”李氏拉着李婵婵的手笑着说,乔氏面上就有了光。
看到陈雪娇站在一边,李氏拉着陈雪娇的手详细问在微山湖的事情:“……听你大舅说你可出息了,年纪这么小过日子的心就那么盛。”
文英、乔氏也跟着陈老太太凑趣儿,直把雪娇夸的不好意思起来。
这时,李老爷子走了进来,他一进院子没有去北厢房,而是去了上房。女儿虽然分出来单过了,可到底和公婆住在一个院子,礼不可废,按理来说是要先去上房看看亲家。
李老爷子是个直爽人,给陈老爷子带了一坛子烧刀子酒。在上房和陈老爷子说了几句话,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就借口出来了。
“咋地,到了上房咋那么快就出来了。”李老太太问。
“闺女家不是忙着吗?回头有时间了再和亲家好好说话话。”李老爷子含糊不清。
李老太太目光就黯然了,她这是担心闺女又被婆婆钳制了。
到底母女连心,李氏知道亲娘在想什么,于是笑着安慰说:“娘,自打分家,日子过的清贫些倒也舒心。最近上房有点事情,爹和娘挺愁的,所以没有和爹好好说话。”
李氏脸色稍微明朗了,还想在排揎亲家几句,又一想文英还在旁边呢,陈老爷子不管咋地也是她亲爹,肯定不愿意听一个外人对陈家加以指责,于是话到了嘴边又溜进肚子里。
乔氏是个爽快的,张口就说:“是为了你家老二借高利贷的事吧,老高媳妇都给我说了。”
李氏不吭声,文英倒也不避讳,啐了一口说:“可不是。”
几个人就借着这个话题扯开了。
李云天进来问李氏:“除了雪娇还有谁和我一起去镇上拉咸菜坛子?”
话题就打断了。
“我跟着李大哥去。”郑豁子站了起来。“就在我们铺子隔壁,熟人好讲价钱。”
有二姑、姥姥一家人帮忙,人手就充裕多了。
李云天还不忘记把陈秀才从床上背出来。陈雪娇、陈雪如、静好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摆上了椅子。铺上了厚厚的毡毯,李云天把陈秀才稳稳的放在了上面。陈齐平从床头把陈秀才最爱看的书拿了几本出来,摆放在另一张椅子上,方便陈秀才
因为要用马车拉咸菜坛子,先要把马车里的鸭蛋腾出来。姥姥一家人、二姑一家人、陈齐安、陈雪如和王静好都挽起袖子,一箱一箱的从马车里往外搬运鸭蛋。鸭蛋易碎,搬运的时候要小心翼翼。饶是这样,不免磕碎了十几只。陈雪娇感到一阵阵心疼。磕碎的鸭蛋放在碗里,留着中午炒菜吃。
人多力量大,很快,两马车的鸭蛋都被倒腾到了院子里。掀开筐里的麦草。一枚枚雪白淡青的鸭蛋呈现出来,在阳光下散发润泽的光芒,看的陈雪娇眼睛都迷弯了,这可是生银子的利器啊。
等马车腾出来了,李云天、郑豁子分别驾驶着一辆马车去镇上拉咸菜坛子,陈雪娇爬上了李云天的马车,陈齐平一直像个小尾巴一样也要跟着去,爬上了郑豁子的马车。
走到村口,遇到了赵一鸣。原来他听说陈雪娇回来了,今日特意来陈家,顺便帮着干活的。
“雪娇。你刚回来又要干啥去?”赵一鸣问。
“去镇上拉咸菜坛子,腌咸鸭蛋。”陈雪娇笑吟吟的说。
赵一鸣看着陈雪娇弯弯的笑眼,心里荡漾开一*的水花,央求着说:“我也跟你去,反正我来你家就是给你家干活的。”
陈雪娇笑了笑,想多一个人干活正好。于是点头答应了,赵一鸣兴奋的爬上了马车。
分家之后的乡村生活比较舒心。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大胆,不用忌讳上房,平时还有亲戚朋友帮忙,日子过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陈雪娇越想越开心,看到小淮河两岸的田地,心里冒出买地的念想,等鸭蛋卖了钱,首先就是要买地,从今往后买的地都属于自己家了,除非天下大乱,否则谁也夺不去。
卖咸菜坛子的商贩叫吕二,就在郑豁子杂货铺子的隔壁。吕二的瓷器店从外观看只是一个小店铺,可是穿过小店铺穿过一道门就进入后面的院子里,院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咸菜坛子、罐子、酒壶。这些瓷器都是从南边运过来的,整个镇就只有这一家店,十里八乡的咸菜坛子都是从他这里买。
李云天和郑豁子帮忙挑选了五十只结实密封性好的土陶坛子,土陶坛子比单纯的瓷器坛子要结实耐用,矮矮胖胖的外形就像一只只大娃娃一般淳朴可爱。这种坛子口阔,腌制鸭蛋好拿好放,盖子也是陶泥的,若是嫌盖子密封性不好,也可以用泥巴糊上。
陈雪娇对这种坛子非常满意。
“要五十只坛子。”陈雪娇从兜里掏出了钱。
李云天和郑豁子笑着看陈雪娇伶牙俐齿的给吕二还价,原本十文钱一只的坛子,被陈雪娇八文钱拿下。
“你这个侄女可了不得,这么小就这么会算账。”吕二接了钱,笑着对郑豁子说。
郑豁子和李云天哈哈大笑。
“先买五十只,以后有可能成千上百的买。”陈雪娇信誓旦旦的说。
吕二更对这个丫头刮目相看了。
“若是你们的车拉不完,我这里也有车可以送货。”吕二做了一笔大买卖,心里自然高兴。
吕二亲自给送货,这就减少了在来一趟的麻烦。
李云天、郑豁子、赵一鸣、吕二帮着装车,陈雪娇就在旁边数着。从镇上通往茅山村的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都是泥路,怕马车颠簸打碎了坛子,吕二找来了麻绳,仔细的捆扎住了。
最后,吕二又送了两个,总共五十二个坛子,三辆马车刚好装下。
经过西大街,陈雪娇按照李氏的嘱咐买了三斤猪肉、三斤大骨头、两斤豆芽、两斤豆腐,今日家里帮忙的人多,要多买些菜,想了想添了两条鱼、一只鸡,又去福祥楼给姥姥买了玫瑰饼、桂花糕、蜜三刀、羊角蜜等糕点果子。
到了家之后已经半上午了,李大年、李大壮、陈老爷子等男劳力帮着把坛子卸掉,李氏又打发雪如请吕二喝茶。
这时,黄秀才、黄蜻蜓并贾嫂子也来帮忙了。
陈雪娇笑着对黄秀才说:“黄叔,您不需要干活,您只需要陪我爹聊天就成。”
嘴里这样说着,已经泡了茶,在陈秀才身边摆放一只桌子并一只椅子,请黄秀才坐下了。黄秀才微微一想便答应了。
陈雪娇知道,陈秀才虽然出生在乡野之间,但是身上依旧带了读书人的气息,一般的庄家人和他聊天聊不到一块去,他又整天呆在家里,只怕这样下去身子没养好,精神倒萎靡了。恰巧黄秀才来了,且昨日听爹的语气,他和黄秀才倒是惺惺相惜,于是陈雪娇就干脆安排俩秀才一起谈天说地,也省的自家爹看到满院子热火朝天的干活而自己帮不上忙导致他胡思乱想。
新买来的坛子虽然看起来干净,但是陈雪娇依旧不放心。俗话说人以食为天,在吃的东西上一定不能马虎,特别是食品的卫生问题。
等坛子全部摆放在院子里,陈雪娇就安排大家进行清洗,清洗擦干净之后,又用酒进行消毒。
陈雪娇、陈雪如、王静好、李婵婵、大妞以及黄蜻蜓几个女孩子不自觉的聚拢在了一堆干活,女孩子在一起未免喜欢说些女孩子的秘密,气氛非常和睦。李氏、李老太太、乔氏几个妇人归为一堆,说的则是些家长里短。陈齐安、赵一鸣、李大壮、李大年几个半大小伙子分为一伙,边刷坛子边说起微山湖的趣事。
院子里一派热火朝天。
“哎呦,看来今儿我来对了,这日子过的真红火啊!”一声高嗓门突兀的响起。
陈雪娇回头,看到一位身着黑色衣衫,大着肚子的中年男人不请自进走进了院子。
“哎呦,李大爷、李大娘,你们都在闺女家里啊?”中年男子爽朗的说。
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朝着来人微微点了点头,面上倒是淡淡的。
“这是谁?”陈雪娇轻声问李婵婵。
“是我们庄上的大耳窟窿老高,就是专门借高利贷的。”李婵婵悄悄的说。
“二叔就是借他的钱,那天来家里要钱,你没有看到。”陈雪如指了指上房,“今天又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