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出来的血洒在手上,热乎乎的,温水一样,浸湿了她的手。
这匕首扎进了元息腰侧,她心里头堵着的那股气终是吐出来了。
费了好大的劲,借着下山不利,从不耐烦扶着她的和尚那里顺来了这把匕首。她手虽是无力又颤抖的,可偷东西的巧劲儿却还在,她把匕首摸来了,匕首的主人都没发现。
她为啥要摸来这匕首,就是为了这一刻,她不给他一刀,她死了都不甘心。
元息推了她一把,她也立时松了手,身体撞在了车壁上。
“停车。”元息喊了一声,本就前行略困难的队伍立即停了下来。
他单手捂着自己的伤处,匕首已经被拔出来扔了,因为喊那一声音调不对,外面的和尚在停下后,有一个跳进了马车。
一眼看到元息靠在那儿不断流血的样子,迅速的冲过来,先行给了阮泱泱一掌。
她本就窝在那儿,被拍了一掌,正中肩膀,疼的她脸都青了。
元息被扶了出去,他刚刚所在的位置,还有他出去这一路,都是血。
阮泱泱这一刀,也不知扎到了他哪儿。可是,她是用了当下能用的最大的力气,就是想扎死她。
中了一掌,阮泱泱也再次动弹不得,倚靠在那儿,因为疼痛,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嘴角却是弯起来的。
她有那么点儿绝望,因为觉着,邺无渊未必能找得到她。这雨下的,所有的痕迹都被冲走了,又如何寻得到她呢?
外面吵吵嚷嚷的,那几个和尚气的够呛,他们越这样,她就越开心。
别看连抚摸自己肩膀的力气都没有,可笑的力气有啊。
元息在外面被紧急的处理了一下,之后又进了马车,她看向他,对于他还能站着走动,表示极为不爽。
还是力气小了,否则那一刀,绝对要他性命。
被扎了一刀的人却是又坐回了原位,衣服上都是血,他依旧淡然,好像不疼似得。
染了血的手捂在腰侧,他坐在那儿,队伍再次启程。
“你不疼么?”马车里的两个人现在倒是平等了,都一样的孱弱。阮泱泱很奇怪他为啥面不改色的,被她给扎了,他好像也不生气。
“儿时,在寺庙中,为保圣身不瑕,外伤是绝对不允的。现如今,你这一刀,是我身体唯一的破损。”元息开口,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毕竟失了不少的血。
“听起来,你还挺开心的?你不然就杀了我,或是现在就把我扔出去,任我自生自灭。否则的话,说不准还会有第二刀第三刀的。”她小声的说着,这就是警告,抓了她,她不会老老实实的。
元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就看看,我最终会不会死在你手里。”
扯了扯唇角,阮泱泱盯着他看,这会儿忽然觉着,他可能是有点儿厌世。
厌世,不想活了,却又无法自己解决自己。突然被她扎了一刀,还成功了,他挺满意的呢?
这人,和魏小墨真是两个极致,完全不会搭边的极致。
队伍行了一阵儿,之后转移路线,泥泞颠簸的,终于是停了下来。
这一停下,就进来了两个和尚,一个扶着元息下了马车,另一个则扯着阮泱泱出去了。
天空阴沉的,瞧着又要下雨了,而此时,队伍停在了一处山脚下。山上不远处,一座荒废的土地庙就在那儿。还没有因为多雨而坍塌,至少房顶都还在呢。
她扎了元息一刀,和尚自是不会友好的对待她,一路扯着她往土地庙走,她之前被拍了一掌,此时疼的她都觉着嗓子眼儿在往外泛着血腥气。
土地庙里面尚可,有几处漏水,被冲刷的不像样。
但,完好的地方也很多,好似有不少过路的人曾在此地停留过,燃烧过后的灰烬一堆一堆的。
元息被扶着在土地庙左侧最干净的地方歇了下来,身体有伤,他也有些不便。也只是在此时,才会发现他也是个凡人。
阮泱泱也被拎过去了,粗鲁的甩开,她直接坐在了地上。
稍稍挪腾了下,靠在了木头柱子上,一边歪头看向元息,俩人相距不过一米。
“我始终想不通,缘何一胞双胎会有你和魏小墨这两种如此极致。一圣,一妖。当初生下来,你们父母见了,大概也十分惊奇吧。是不是正是因为此,高僧才会被送到寺庙中去?逃走那日,马长岐的园子被炸的估计夷为平地了吧,我之前听说过,你们东夷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叫做白门。白门拥有世上最会调配火药的匠人,小量到可以藏在人的身体里的,大到可以炸平山峦的。我想,高僧所代表的就是白门吧,白门的主人。魏小墨,魏必然不是他本姓,倒是这个墨,颇具深意。在阳州城,我见到的那个女子,她很不一般啊。高僧你说,她是不是叫墨楠奚啊!”脸和嘴唇都白的没有血色,她脸上泪痕和脏污交汇,瞧着无比凄惨。
倒是那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绽放出异于寻常的光彩,很亮很亮。
她猜到了,就是猜到了,根据他们这些人的动向,出现的时机,地点,各自的性情,再加上一些大胆,便连在一起了。
元息看着她,略苍白的脸一如既往的淡泊,被戳穿了某些隐藏的秘密,也不见他着急。
似乎,就跟他没关系似得。
“越要隐藏,却越又藏不住。我知道了,就是知道的,高僧若觉得我知道的太多,不能留,那就尽快动手。”她叫他动手,其实就是知道,他不会杀自己。
可是,她很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
她必然是想逃走的,但目前来说,逃走的几率不大,体力不行。
唯一可用的,也就是试探他了,叫他放了她。
但,元息的底线,真的不知在哪里。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不透他表情,更看不穿他脑海中所想。
都这样了,他都不见一点儿情绪波动,圣,真圣么?这应当,唤作荒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