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童殿下要是想我死,我就不会活到现在了。既然留我小命,又亲自审问,必有所图。没错吧?”花力卡微微侧头仰脸,面带嘲讽的微笑,以眼角的目光看向屠魃,丝毫不怯场。
屠魃高高在上,俯视花力卡,心中明白,这是个桀骜不驯的硬茬子。
“好,是个聪明人,那我就不多废话。想问些事情,你要怎样才能痛痛快快说回话?”屠魃话音沉稳,不带半点情绪。
“我花力卡从来不受威胁,大不了舍了这条贱命,早早去见我神。您大可以去问问看,我花力卡被俘过两次,受刑无数,可曾胡说八道害过人。您也可以看看我身上的伤,是不是刑伤。”花力卡一边镇定地笑着,一边举起左手道:“这破手,就剩下三根手指了。少了两根,是我眼见着被噬鼠一点点啃着吃了的。”
花力卡保持着淡定的笑容,却极力张开大嘴,露出满口牙,用手指点来点去,其中竟然有七八颗金牙:“这可不是我要显摆金子,这是受刑的时候生生拔下来的,哈哈哈哈!不要紧,您要是不信,您就试试,看我花力卡骨头够不够硬!哈哈哈!”
花力卡猖狂地笑着,目光中流露着自信、凶残、凌厉、精明狡猾的意味。
屠魃看着他猖狂恣意的样子,语音依旧沉稳:“舍了贱命倒是不打紧,但能不能见上我神,你说了不算。”
“哦?呵呵,这意思是说,见不见我神,你说了才算?”花力卡冷笑着,挑衅的目光变得更加凌厉。
“你的废话有点多。不想好好说话了,非要吃点苦头,那就说一声,我不浪费时间。”屠魃淡淡道。
花力卡虽然嚣张,但却是混江湖的,知道就算是自己骨头再硬,也还是不要吃眼前亏为上。听屠魃这么说,只能收敛些个。尤其是发觉对面这小童头脑很清楚,一句话就点到自己的忌惮之处,不免正色起来。
“你是神?还是人?你要是神,那就不用再说了,我只信我唯一的依贝女神,其他的,都是狗屁,我不认!大不了一死。你要是人,想让我好好说话也简单,我花力卡佩服英雄,你只要让我心服口服了,那就随便问。”花力卡冷冷地看着屠魃。
“怎样才算英雄?你佩服什么样的英雄?”屠魃道。
“三条。身手比我高,酒量比我大,干事比我强。”花力卡终于不再废话。
屠魃不说话,喊来龙靖,吩咐点燃一支最长的长香,插在香炉里。这才起身走下神台,缓缓向花力卡走去,边走边道:“我不是神,我是人。大周天境,我知道你是灵台境,你我之间还隔着一个灵海境。但我若封了你的灵海,那你就太弱了,打起来没意思,想必也难让你心服口服。可你我若是真的对攻起来,我的功夫太过狠辣,不好留手,难以保全你……”
屠魃话未说完,花力卡发出一声嗤笑道:“你就那么自信?”
屠魃并不为此生气,依旧淡淡道:“我给你一炷长香的时间,你攻我防,你若有本事就打死我,若是我死,你就自由了,这里不会有人拦着你。”
“左护法,我的话你听到了?”屠魃问道。
“启禀殿下,属下听到了,若此人胜出,我等必不阻拦。”龙靖恭敬道。
“花力卡,你也听到我的安排了,应该可以放心了。怎样,可愿与我一战?”屠魃问道。
花力卡没有想到屠魃给出的竟是这样出人意料的条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毕竟是杀伐果决的江湖豪客,又事关生死去留,便不再分毫犹豫,坦然道:“愿意。”
“一炷香时间内,你若是没能打死我呢?”屠魃问道。
“……这……”花力卡支吾不言。
见花力卡无语,屠魃反倒觉得好笑,戏谑一笑道:“我把性命交在你手里,你反倒犹犹豫豫的,这就叫英雄气概?还是,赌不起?”
被反将一军,花力卡心知机会难得,事关生死,容不得犹豫,连忙爽快答道:“一炷香内打不死你,我花力卡这条命就是你的,绝无二心。”
屠魃听了,不再多说,只道:“香已点燃。
上前伸手在花力卡后背上一拍,瞬间解除了之前在花力卡经脉中所下的禁锢。
花力卡再无犹豫,被解除禁锢的瞬间便已经展开攻击,身体前扑,右脚后踹,那一脚势当万钧,直奔屠魃裆下,毫不手软。
这是一个土匪,真正的土匪老大,亡命江湖的日子里早就习惯了生死搏杀。何况规则已定,杀死对方,是自己唯一的活路。什么江湖礼节?什么谁让谁几招?什么说几句场面话?有用吗?杀,只有杀才能活命,你死我活!
屠魃早有防备,给对方解除禁锢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屠魃最擅长的战斗方式,主要还是近身搏杀,从小就把脑子里装满了近身搏杀的思想。因此,屠魃并不怕花力卡突袭。
眼见那一脚踹来,虽非什么妙招,但却是实打实的大力一脚。灵台境的修为,已经高出屠魃太多,这一脚之力,如同一枚从天而降的巨大陨石般冲击而来。
屠魃早已催动纯元,发出“讴”的一声龙吟,那龙吟声发出得极为突兀,犹如石破天惊般的一吼,震得整个大殿都细微震动,声波直面对手,瞬间将那花力卡震得心旌摇曳、神魂欲散、大惊失色。而屠魃并未直接硬抗那一腿,先以一腿虚接,微微缓解了一下,又顺势向后飞出,更是卸去了近半的力道,但终究还是逃不过那大半的雄浑大力。只觉一股从未领略过的大力涌来,全神气血如同巨浪狂涛一般,顺着龙吟之声分散冲入经脉,刷经而过之处,经脉鼓荡震颤,痛、痒、酸、胀、酥、麻六感俱全。而与此同时,这大力被纯元引入到气血之中,在强压之下,似乎每一个血液的微粒因子都被打散、分化,将杂质涤荡而出,再又融合建构一新,成为了新的血液。
这种感觉其实是极为痛苦的,但痛苦的过程中又包含着重构的至上快感,就是在这极度痛苦和至上快感的交织之下,屠魃身体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在发生着变化,变得更加坚韧,变得更加适于与纯元结合,变得充满力量。
这是真龙吟中的“讴”音,乃龙御之音。“此法之妙,在于借敌我对战之巨力,以伐经脉,以淬真血。爆发之音,如破如裂,淬之血脉,回声绵长者淬炼之效尤佳。”
屠魃自从修练龙族功法以来,第一次承受了如此大力,之前虽然也和龙靖相互对打,以战淬体。但那毕竟是自己人之间的争斗,始终心有顾忌。而这一次,生死之战,毫不留手,这才真正感受到这功法的强大。
一脚踹出,人已经躲到了两丈之外,摆出一个防卫的拳架。未知敌人身手,先求自保,花力卡的战术极为谨慎。刚才那一脚踹中了对方,自己知道那一脚的威力,那可不是什么随便一脚,那是自己设计好了的,专门要趁对方来给自己解除禁制的近身之机,以极限之力暗算对方的。可以说,那是蓄足了全身力量,出脚极为顺畅、狠毒的一脚。别说是这个小童,就算是以自己的修为,若挨实了那一脚,不死也要重伤。
可那小童不过是被踹飞了两丈之外,而且落地立即一个神战八方的架势摆出来,神完气足,精气饱满,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可问题是,您没受伤您那长声惨呼是什么意思?那声音真的是悠长而惨烈啊,而且这声音也太特莫吓人了!不单是震耳欲聋,而且还震得人心神恍惚,震得人筋酥骨软!这特莫什么玩意儿?!打不死我想吓死我?
花力卡这里匪夷所思时,屠魃那里正暗自体会,纯元运转之下,确定经脉虽然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可不但没有严重损伤,反而更加坚韧、宽阔,而一身气血在剧烈激荡之下,似乎也更加纯粹精炼。哼哼,正如所料,以我当下的修为,只要受力巧妙,完全可以承受灵台境的全力一击。想到这里,全力运转纯元,准备迎接花力卡更沉重的一击。
花力卡从那一声龙吟的震慑中清醒过来,心神大定。看了看那炷香,时间尚余着不少,提振一身精气神,再次飞身攻上。心中打定主意,绝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既然一脚搞不定,那就十脚、百脚、十拳、百拳,看你能抗到何时。
“讴”、“讴”、“讴”、“讴”、“讴”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停,可那声音在花力卡听来,却越来越不正经,颇像是夫妻那房中之事时所发的声音,极为放荡不羁,听来绝非疼痛难忍,反而是舒爽已极。
殿中龙吟声越来越密集,两人上下翻飞,花力卡绝不停歇地大力攻上,拳、脚、膝、肘百般变化,却一招一式都是使足了浑身的力气往屠魃身上招呼,初时屠魃多以拳脚抵挡,卸力防御,到后来竟敢直接以肩背直接受力,砰砰啪啪的,被打得如同狂风暴雨中飘摇的残叶一般。
“龙之淬体在于战。天下万灵,肉身之强者莫过于龙,概因此法。此法之妙在于以战淬体,在于传导。运使真元而接敌攻击之力,又将所御之力,散之于体表,传之于筋腱,导之于周身关节、软骨。借敌攻伐之力,伐易我之皮肉筋腱、刷我经脉、洗髓锻骨,使肉身内外皆得以渐趋神化,此乃易筋淬体之无上妙法。真元传导,洗伐筋脉之际,体内‘讴’音自生,真元愈是纯粹,则传之愈匀愈远,散之愈广,导之愈深,则‘讴’声愈加悠远绵长,其音舒畅。”
屠魃的“讴”声越来越绵长纯净,体内纯元运行也越来越顺畅自然。
只见花力卡重重一脚踢在屠魃腹部,将屠魃踢得离地而起,向后飞出。“讴讴”叫着还未落地,便被花力卡赶上,重重补上一个直拳,打的屠魃凌空撞向一扇大门。“讴”声尚未完结,又被花力卡抓住肩膀一抡,飞上半空,不等屠魃人身落地,双手抓住屠魃双肩,平平向地面狠狠一抡,屠魃身体平平的便向地面拍去。便听得“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屠魃“讴”声长呼。
却在这同时,花力卡上前一步,左手抓住屠魃头发,将屠魃拽起,右手一揽,将屠魃脖子搂在肘弯里,用力卡死,意欲以锁喉手遏其咽喉。却不防屠魃一手抓住花力卡的手肘,正好抓在了曲池穴,花力卡的大力尚未使出,便觉得小臂一酸,随即一股奇寒自曲池穴入体,吓得急忙放手,瞬间窜出一丈外戒备。
花力卡这才知道,对方并非是只能被动挨打的靶子,确实是身怀神技,反应敏锐,出手凌厉刁钻。若是真的和自己对打,未必不可一战。暗道之前太大意了,再打下去,不可太过近身,只以势大力沉而对方又不好腾挪的招法攻击,不能再给对方施展小巧手段的机会。
看了看那炷香,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燃过了半,不由得心中焦虑起来。虎吼一声,全力攻上。
这一次,屠魃被击打之际,不再是发出“讴讴”之声,却是换了一种“嘶嘶”的声音。每当一击及体,屠魃就好像是极为突然地忍受了剧痛的刺激一般,发出那“嘶嘶”声,听来极为痛苦,这种痛苦的声音并不是单只发出声音的屠魃痛苦,而是说连听到这声音的人,也被刺激得痛苦不堪。原因是那声音极为刁钻,似乎能沁入人的经脉之中,引起一种灵魂上的酥麻感。
花力卡知道时间所余不多了,心中开始极为烦躁,咬牙切齿,心中暗道:“最后的机会了,必须豁出去,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干死他。”
屠魃见花力卡所使的招法开始出现重复,便知道他能动用的大力强攻的招法用尽了,再打下去不过如此而已,心中放心了很多,专心练起了“嘶嘶”声龙吟。
那是龙锻之音,嘶声,实为锻骨之声。战斗中引导敌手之力入体,强行利用对手之力锻骨。龙的一生中会经历龙骨十锻的过程,都是要靠打斗实现,因而龙好斗,相互之间生死杀伐极为常见,便是因在恶斗中才能完成锻骨。龙的一生回经历多次易骨伐髓,是龙骨中骨髓生发,壮大、撕裂、再生长的过程,目的是骨骼当中,生发出新的更高层次的骨质,使骨质更加细密坚实,化去旧的骨质,这是个痛苦的过程,既所谓的脱胎换骨,龙骨十锻。
本来普通人修练这龙锻之音是有门槛的,即必须要龙御之音修练大成,否则强行修练,难免会伤筋动骨。但屠魃因有纯元护体,又神元修练有成,可以对体内的任何情况了如指掌,能够绝对有把握控制到精微,自然也就无伤身之虞,可以放心修练了。
不过此时的屠魃展开这龙锻之术,抵御花力卡的一次次攻击,真的是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