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宰已经颓了下来,却还是没有任何痛快的表态,屠魃觉得打击得还欠了点,继续冷冷道:“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我每次轮回之后,都会回到这兑域,几十世了,我通往冥殿的路,已经快挖通了。所以,我早晚将会离开这里。至于冥狱不能再轮回更新,和我没有关系,这里面百十号神灵和我无冤无仇,又都对我颇为恭敬,我自然也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只要不轮回,他们也都可以挖通神殿,得脱牢笼。到时候,这里就是一座空空的冥狱,唯有你这个看守,没有了犯人。你,将会陷入死寂!”
看着老宰痛苦得趴在了地上,浑身都痛苦地纠结着,屠魃知道已经打狠了他,继续道:“你作为冥狱的合道者,应该能任意出入任何地方,现在,我就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道洞,让你知道我是不是胡说的。”
屠魃说罢向着风老一抬下颌,风老上前一把将老宰架起,向道洞中走去,屠魃悠闲地跟在后面。
一路听着轰隆隆的挖掘声,来到洞道尽头,老宰已经知道屠魃所言无虚。他还从来未见过如此长的道洞,过去所见,最长的不过是因为运气好,越级挑战成功,所以能连续挖上几世,那又能挖多远?可眼下所见,乃是将近三十公里长的洞道。以他的了解,他甚至怀疑下一刻就会贯通到冥殿。
老宰无比震惊!他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能真的挖通地道通向冥殿!
然后呢?老宰不禁推想起来,脑中闪现出那戳心的画面。
小天哥挖通了冥殿,按照冥狱规则,他会在冥殿宝库中幸运地得到一份际遇,然后走入冥殿中的生门,得意地狂笑着离去。
不!不对!此刻我已经丧失了对冥狱的掌控,以这位小天哥的性情,他怎会温文尔雅地按照规则行事?他一定会大肆搜刮,将冥狱宝库劫掠一空,再在冥殿之柱刻上“小天哥到此一游”,然后轻蔑的淡淡一笑,这才离去。
再然后,冥狱中的诸神,都已发觉大阵停止了运行,开始疯狂挖掘,最后一个个狂笑着离去,嘴里还轻蔑地骂着“老宰,你个没有的东西,本神出来了!哈哈哈哈!”
不!不对!还未等到他们挖通,大阵就因为停止了轮回更新而陷入能量枯竭,最后发生一场震天动地的爆炸,整个冥狱的一切物质,连同自己和妻女的遗体,都随大阵消散在天际。而众神呢?他们却毫发无伤地站在冥狱的遗址上,狞笑着,随后便奔赴人间大肆报复!
“不!不不!不能这样!”老宰的内心已经彻底崩溃了,绝望地瘫软下来,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捶打着地面,在道洞阴暗的空间里绝望地哭喊着,如同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
屠魃缓缓倒退着走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颇为不忍。可他也知道,要想毫无危险地如愿从此地离去,就必须要彻底战胜这位主宰者,把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则,指望老宰好说好商量地放自己离去,以他那种奇怪的性情,还不知道会给自己出什么幺蛾子呢。嗯!此时决不能心软,必须强硬地打败他,然后骄傲地从这里走出去!
现在就等着他大彻大悟了!
屠魃重新来到大月之上,熟练地开启神金宝盖,进入大月将拓延延的肉身取上,这才锁好大月,回到大本营的洞房之中。
之前为拓延延聚魂,只因并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知是敌是友,所以只是用了最少量的纯元来使其稳固住魂魄,而聚魂的过程也并未做完,只是令其达到能够与自己沟通的程度。
此番回来心气却已不同,从大哥巴先生那论起,此乃自己师爷爷辈的长辈,绝不可怠慢,自然要尽心尽力帮他,否则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巴大哥?
进入那巫灵界,一道禁魂咒用出,将拓爷爷的魂魄牢牢禁锢住,免得他乱动,影响了重塑神魂的效果。
随着屠魃口中那抑扬顿挫间入人心神的咒语声,一道凝实的纯元飞出,导入了拓爷爷的魂魄,令那原本只是能勉强凝聚的虚幻魂魄越来越凝实、坚韧、甚至强大。这种强大,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神魂,能够有幸被无垢级纯元重塑,所得魂魄必然会比原生的魂魄强大百倍,就算是拓延延重生苦修一世,也难以有此等成就。
聚魂谣的唱诵声在屠魃纯元的驱动下,在冥狱中产生着细微的、完全难以察觉的共振,将原本属于拓延延魂魄的飞散粒子从各处召唤而来,如同飞蛾扑火般重新投入到他的本魂之中。
拓延延虽然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这等经历有多么非凡,但他神魂的感受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魂魄有多么强大,但知道这是自己从来没有达到过的高度,一个自己望尘莫及的高度。对于神魂的强弱,是一个灵魂能够感知到的。
一道隐神诀用处,拓延延的神魂立时被牵引向了他的本体,瞬间完美契合,严格来说,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复生时刻。
屠魃并未就此收工,而是继续禁锢着拓延延,这老头子算是自己正经的爷爷辈儿,又受了一辈子苦,既然有缘分,总要送个见面礼才好。
巫灵界本是独立的小型异世空间,屠魃也不虞纯元外泄,将大量纯元施放出来,行功改变纯元属性,以神元为引导,深入拓延延肌里、骨骼、经脉,炼去腐化,驱除毒素,疏通经脉,滋养精血,后以五行变幻,将全身内外轻柔炼化起来。
拓延延初时有些不明所以,从始至终还并未见到屠魃一面,魂魄却突然被禁锢了起来,难免担惊受怕。但随后便觉出神魂得到温养,舒爽至极,飘飘欲仙。随即又觉出自己漂浮起来,骤然一顿,立时有了四肢百骸、皮鞘肤发传来的感觉,随即通体上下麻痒难耐,全身内外时而如同过电般麻酥酥,时而如同刮骨般痛入骨髓,时而如同扒皮卸骨般火辣烧灼,搞得他随之时而呻吟,时而痛呼。
待这一切结束,屠魃将一小团无垢纯元打入了这位拓爷爷的丹田,又向其中透入了三粒神元,这才收手。
此刻的拓延延,浑身筋骨、经脉、脏腑、精血都已经焕然一新,单论肉身活力和强悍程度,比之自己巅峰时期也要强过数十倍。若是论起纯元和精神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在修武者之中,这等身体条件,已是上上之选。可以说这一次,拓爷爷算是抄着了。
屠魃之所以肯下如此血本来为老人重塑神魂、提升肉身,倒也并不全是因为巴先生的面子,更主要的有两点,一是这位老人是推动《慕神记》广为流传的首要功臣,自己真心感激。二是一见之下就觉得此人极为实在诚挚,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骗得将老宰底细一股脑地倒出来。
屠魃动念将拓延延拉出巫灵界,撤去了他身上的禁锢之法,这才行礼道:“晚辈见过老人家。”
救了自己的竟然是一位年纪的小童?拓延延虽一时疑惑,但听其声音知道绝无差错,此时见屠魃行出大礼,依旧惊得急忙闪避:“诶呦,不敢当,不敢当!您是我的大恩人,怎敢受您大礼?”
“您口中的‘小巴子’,与我乃是忘年之友,以兄弟相称。所以,晚辈理当如此,不敢逾矩。请老人家先略作休息,一切自便,小的暂且失陪,实在还有急事,失礼了。”屠魃不多言,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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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那俯卧在地的老宰身边,老宰急忙恭敬道:“小天哥,在下将您所问想明白了。说起凭什么,我是真的一无所有无所凭借了。我唯有一个回答,就是一切听小天哥的,但有所命,莫敢不从。惟愿小天哥看在同为人族的份上,莫要毁了冥狱,致使众神祸害人间。”
屠魃看着老宰殷切期待的双眼,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既然如此,我便信你一次。我要问你些问题,你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能有半点藏掖。如果你能做到,我们相安无事。待我事情办好,便会离去,你依旧好好地做你的冥狱主宰。我走时,但凡我有用之物,自会带走。该留给你的,我都不会贪心抢掠。你听好了吗?”
“听好了!一切都依着小天哥。”老宰答得非常痛快,听起来这位小天哥并非不负责任之人,这个结果比他设想的要好了许多,自是能够接受。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半点不许隐瞒,如果我听出任何纰漏,你后悔晚矣!”屠魃道。
“请问。”
“大阵如果不更新,还能坚持多久?”屠魃问道。
“最多再坚持一世的时间。”老宰答得顺畅。
“你叫什么名字?”
“姬商。”
“讲讲你的来历。”
“是,我乃人族,少年即拜入南天神族修学,师从于巨臂神。可惜天资不丰,学未有成。我老师巨臂神乃族中嫡系,血脉纯正,在族中地位尚可,负责监管这冥狱。这冥狱原本是族中为少年子弟历练所设,凡南天族中青年子弟皆要进入试炼,借此磨炼意志,磋磨神通。我帮老师看管此地,遇族长家纨绔子弟闹事,怪我太过严格执行冥狱戒律,将我辱骂,又自恃身份贵重,调戏我妻子。我一气之下,动用阵法伟力将之镇压了百世。就因此事,得罪了他,他出狱后暗算于我,杀了我妻女。”老宰说至此处,语声哽咽。
“我乃懦弱之人,修为又低,无力报仇,只得隐忍偷生,立志永世与神族为敌,以杀神为己任,遂隐伏下来,伺机报复。直到我老师随族中出征时意外战死,族中战力骤降,人才凋零,再无人愿意接手执掌冥狱,我才得以接手。从这狱中所藏资料,掌握了许多族中秘密。从那时起,我利用便利,向南天神族的对手暗中传递秘密情报,致使南天神族损失惨重,渐渐没落。后来为了灭杀更多的神灵,我设下了诱敌之计,放出各种宝物的消息,吸引各方神灵来此淘宝,我则断然合道于此,借用阵法之力屠神、虐神。”
“到如今,浑浑噩噩地,已不知过去了多少万年。只知道进入这里的神灵越来越少,我的作为也越来越小。这冥狱最鼎盛的时候,有神灵两千,其中有许多高等神灵,基本都已经被我磨死了。眼下剩下的这些,不过是小鱼小虾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将这里的众神全部屠灭,然后离开这里?”屠魃问道。
“想也没有用了,我之合道,绝无脱身可能。我其实比这狱中的众神更惨,他们还有机会被我磨灭而死,而我连死都死不了,根本没有办法自杀。一旦这些神灵死绝,我只能孤寂地呆在这里,比死了还要难受。我只有一小股魂魄可以灵活调用,就是此刻占据了这肉身的我,但也只是限于在这冥狱之内,一旦脱离冥狱,便立刻会魂飞魄散。”老宰解释道。
“你大月中枢里各个房间所放置的宝物,和这阵法有什么关系吗?”屠魃问道。
“没有,小天哥若是看上,尽可取去。唯有那两具棺椁还请小天哥护持,一具中装殓着我的妻女尸身,一具暂收着我一位人族朋友的肉身。”老宰痛快答道。
“你妻女是如何被害的?”屠魃问道。
“哎!”老宰似是想起了当初的一幕,眼中又已湿润:“当年被我镇压了百世的那个族长家的小世子,出狱之后,从他父亲处骗来了大狱禁牌,压制了大阵,就在这冥狱之中,那禽兽当着我的面,刺死了我的妻女。我没有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离开了大阵之力,我打不过,追不上,我就是废物一个!所以,我早就该死……要不是为了报仇,我早就……”
“你为什么不利用阵法之力为她们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