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里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听说这林家小姐喜欢七王爷十几年了,此时夙愿达成,林将军怎么一副不待见的样子呢?”
“你懂什么,七王爷虽然好,可是……”说话的人忽然一顿,像是顾忌着什么,忽然噤口不言。
“可是什么?”
“有的话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就别再问了。”
“胡扯吧,你不知道还找这么多借口。”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讨论林震天与沈千山为何互看不顺眼时,林府内,盈盈走出两道曼妙的身影。
热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林震天回过头去,看见袁双双眉间忧色淡去不少时脸色稍霁,可一看见一身喜服的林妙香,脸又垮了下来,比刚才更是阴沉了几分。
他一移身,山一样地挡在了沈千山与林妙香中央。
晨光中,众人的呼吸随之凝结下来,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口,不安地注视着这次似乎并不尽如人意的迎亲。
袁双双牵着林妙香走到了林震天身边,摇了摇头,“震天。”
目光中流露出只有两人才能懂得的无奈。
林震天深吸了几口气,放弃似的背过了身,将道路让了出来。
隔着喜帕,林妙香看不见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随着袁双双走上了喜轿。
沈千山一笑,身后顿时响起了欢欢喜喜的喇叭声,期间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听起来格外嘈杂。迎亲的队伍随着这交杂的声音,慢慢离开了林府。
夜。
月光满地,星河沉沦。
林妙香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外面宾客吵闹的声音已经消失许久,沈千山却仍未出现在喜房。
“九九,什么时辰了?”林妙香有些疲惫地开口,一日未进食,说话都显得有些费力。
陪嫁过来的九九闻声推窗望去,外面夜深月重,她皱了皱眉,“小姐,看天色恐怕已是子时。”
林妙香没有回话,九九迟疑地问到,“要不要我去看一看王爷现在在哪儿?”
“不必了。”林妙香摇头,半晌,复又开口,“九九,你先下去歇着吧,我一个人等在这里就可以了。”
九九有些犹豫,“小姐你把所有人都叫走了,一个人留在这里恐怕不妥吧。”
林妙香笑了出来,“难道你留在这里看我洞房才妥当么?”
“不是,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九九的脸一下子白了,急忙摆手。
林妙香掀开喜帕,见她表情惊慌,知道是吓到了她,心里暗笑,脸上却冷了下来,“既然不是那个意思,你就先下去吧。”
九九连连点头,慌慌张张地出了门。唯恐留下来真的看到不该看的画面。
看着房内的最后一个人都离开了,林妙香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倦意。不远处桌上的美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她的肚子忍不住“咕噜”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妙香的脸有些发红。
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喜烛在孤独地燃烧着,靠那一点微薄的光亮温暖着自己。
林妙香坐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有些害怕。
她侧过头,正巧看见白色的窗纸上映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心下一动,起身往房外走去。
孤夜下,一个大红的身影。
沈千山抱了壶酒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柔软的黑发长长地垂到腰际,眉间的朱砂痣让月色也黯淡了几分。
他弯着身子,半靠在身前的石桌上,小指头勾住酒壶,往喉咙中直接倒酒。被呛了,丢了瓶子干咳几声,又继续喝着。
眼里染上了淡淡的醉意。
林妙香轻手轻脚地朝他走过去,正犹豫要说些什么,却见他突然回头,眼神微凉。
林妙香的脚怔在了半空。
“这么晚了,你还是早些睡觉吧。”沈千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微笑地道。
“你呢?”林妙香歪头看着他。不知为何,这天夜里有些冷,她打了个寒颤。
“你去睡吧。”沈千山不紧不慢地重复道。他侧过头,漆黑的眼里盛满了高挂夜空的冷月。
林妙香的表情一下绷紧了,脚尖在地上漫无目的的蹭着,“可是,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些窘迫,甚至丢人。
上一世,她心心念念要嫁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可现在,她看着他,明明是一触手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云遮雾绕。
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那段她最为刻骨铭心的爱情,只剩下她一个人还不死心地牢牢握在手心里。
树梢传来微弱的鸟鸣。
沈千山手中的酒流了出来,浸湿了衣摆,却不觉得冷。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我不困。”
林妙香想了想,走到他的身边,低声下气地说,“那我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沈千山转过头看着她,目光渐渐有了温度,冰凉的手抚上了林妙香的脸颊。
一瞬间,林妙香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才好,看着沈千山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移到了别的地方。
沈千山的手一怔,开始往身边收去。
林妙香连忙握住他的手,强迫自己侧回头来,对着他微笑。
她努力让自己笑得好看些。
天阶月色,温柔地铺撒在青石路上。
沈千山的手被林妙香握着,有些凉。他没有动,林妙香的笑容有些艰涩。
“夜里风大,你先回房,我一会儿就来。”半晌,沈千山慢慢答道。他推开林妙香的手,转过身子,拿起方才的那壶酒,埋头大喝。
林妙香像是被扔进了深渊。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平静下来,“那好,我在房里等你,你早点回来。”
沈千山望着悬月,像是没有听见。
“我走了。”林妙香不舍地道。
沈千山仰着头,喝下一口闷酒。
林妙香一咬牙,折身离开。走了没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那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酒已喝了大半,满是醉意地望着远处。
月色很亮,在他的视线尽头,是那金碧辉煌地皇宫。
沈万水仍旧是一身不变的描金皇袍,孤寂地站着,背影中透出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流露过的凄凉落寞。
头顶,那块巨大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流景阁。
“来了?怎么不过来?”阁内,一个白衣女子头也不抬,站在窗边,静静地望着那高挂的皎月。
沈万水也不走近,他站在门口,斜斜地依着木门,“这流景阁竣工怕是有五年了,朕倒是第一次来。”
女子抬起头,眼中有丝怨毒一闪而过,“这门上写了禁止入内么,整整五年,你一次也没来看过我。都说这宫殿巧夺天工,在我看来,却是一场寂寞。”
沈万水一怔,英俊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我以为你还恨我。”
女子掉转了头,去看那月色美景,不再答理他。
沈万水走近,将手放在她的肩头上,“五年了,这五年来,你可曾对朕有过一丝丝的心动?”
女子慢慢展开了笑颜,如同月光在她面上慢慢绽放的光,“皇上,终我一生,都放不下他。”
沈万水脸上的笑容变得又冷又硬,“他呢?”
那人身子一颤,眼里隐约有稀薄的水意氤氲开来。
沈万水望着她单薄却努力挺得笔直的身影,伸出手来,想要抱她,但到了半途,又生生收了回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朝着来路走去。
脚下吹落的树叶被鞋底碾碎,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