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娘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人。但是,陈咏诺通过她细微的肢体动作,可以感受到她身上的那一股隐忍和坚毅,带着些许的不甘。
她虽然只有十岁,不过她看多了世间艰辛和人情冷暖,也知道似她这种出身的贫苦女孩儿,这种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能够刚好砸到她身上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她这一次若是错过了,上天绝对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纵然她内心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将这个名额让给亲弟弟,但是她看着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出去做一些散工,才有微薄的收入可以将他们姐弟拉扯大,也只能是将这番心思藏在心底,嘴上说着违心的话。
陈咏诺叹了一口气,沉吟半晌,说道:“如果你自愿要把这个名额让出来,接替你的那个人可不是你能指定,就连你的娘亲也没有这个资格。”
接下去,陈咏诺说出了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让跪着的那些人吓得差一点全都趴下。
“广洛,你清点一下这一些人,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要让出名额的,全部收回来。”
此话一出,就连围观的路人也都一片哗然,只敢偷偷用眼角往陈咏诺这边瞄一下。他们原本以为宅心仁厚的山主,应该会被这一些懂事的孩子打动,答允他们的请求,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要废除掉这一些人的资格。
“三叔,这……”广洛也愣在当场,不过他看着三叔一脸寒意,却也不敢再噤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二次看到三叔这个脸色。
“是。”广洛终究不敢开口发问,而是恭敬地应答一声,只能如实照做。
别看三叔平常一副挺好说话的样子,但是他一生气,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可是还记得广铭和咏鹏二人,还得继续在山中禁闭好几年,不得下山。
就在这个时候,跪在前面的那个丑娘,直接用膝盖当脚,匍匐爬到陈咏诺的面前。她当着所有人的面,重重地以头磕地,口中不住地哀求着,道:“仙师,丑娘错了。丑娘不该说违心的话,我想要修仙,我不想要让给弟弟。”
地上血迹斑斑,那是她的额头被小石块磕破沾染到的,更多的血则是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似乎毫无所觉。
她本来以为自己自愿让给弟弟,就能遂了母亲的心。但是,陈咏诺的一番话却是将她彻底打醒了。她能够得到这次机缘,可不是她或者她的母亲辛苦得来的,而是云罗山上的仙师给的,所以她们没有资格可以指定给谁,只有眼前的这位仙师可以。
既然这一条路是仙师给的,那么摆在她面前只有走或者不走,这两个选项而已。
她不想走吗?
不,她做梦都想的。
可是,等到她明白这一点,已经太晚了。她恼恨自己,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它从自己的指缝里溜走。
围观的路人一脸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十岁的小姑娘,心中一阵惋惜。那些跪在后面的其他孩童,基本上也都是像丑娘一样穷苦家的小孩,他们一看到丑娘似魔疯癫,深受感染,也全都有样学样,爬到了丑娘的后面。
他们不是真的自愿,只是他们所在的处境让他们不得不如此做。眼看着到手的机缘就要溜走了,他们小小的身体里似乎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旁边的人想要过去将他们搀扶起来,但是看到陈咏诺一声不吭,冷眼看着这一切,他们自然不敢逾矩。
“你们想要修仙吗?”陈咏诺问道。
“想。”几个孩童不假思索地回道。
“你们还想要自愿让给他人吗?”陈咏诺又问了一句。
“不想。”
“我要你们把刚才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不管以后碰到任何困难,记住此刻的这一种感觉。”
说完之后,陈咏诺挥了挥衣袖,二话不说就从这边离开。在他离去的当下,他用传音入密告知广洛,暂且将这几个孩子收入学堂里,留待观察,延后几天再让他们跟班学习。
他刚才是真的想要将这些人除名,若不是他们最后强烈的意志触动他,他是绝对不会心软的。按照他原先的预估,云罗山六大城镇中的百姓,他们的身体受灵气滋养的时间还较短,这三百名孩童,最后能够点化出灵光的肯定是屈指可数,少之又少。
所以,他是打算拿他们来立威,方便云罗山以后行事。
一项举措,从创立到执行,需要面临诸多考验。他排除了万难,费了多少心血,才能给这一些孩童一个可以上升的途径。若是他们不知道珍惜,就算是无心之失,却很大可能会废了规矩,那就怪不了他。
如果云罗山以后出台任何举措,全是这一些自作聪明之辈,那么云罗山说出来的话,还会有人听吗?一个没有威严和号召力的山主,是不可能得到大家拥护的。
此事之后,再无人敢自作主张,全都老老实实地按照仙师的规矩行事,不敢出任何幺蛾子了。
等到所有的孩童全都进入学堂之后,广洛将整个大学堂的阵法开启。这一些孩童在接下去的一年时间里,只能待在阵法之中,不能踏出外面一步。
在学堂里,除了教会这些孩童读书识字之外,陈咏诺特意将熊伸鸟引诀分解成一套可以强身健体的动作,教给他们。而且,陈咏诺还让咏望在六大城镇中找寻十几个各行各业的能人巧匠,把他们请到学堂上,培养他们的兴趣,训练大家的动手能力。
之后,学堂里的事情,基本上就交给咏望全权处理。待一两年之后,学堂里的事情全都按部就班,有了一个章程,再考虑让其他人接手。
过了一段时间后,咏望觉得学堂里的教学效果不错,就顺势将山上那一些八岁至十岁的族人也拉到了学堂里,让他们跟着这几百号人一起学习。
忙完这边的事情后,咏晶强行晋级虚形期后的境界也差不多稳固下来了。虽然白阳庄氏并没有催着她过去履行二十多年前的承诺,为了后续南明离火的功法,她也不得不告别云罗山,前去仙城中帮庄家炼宝三十年时间。
这一次,是由陈玉泽带着咏晶去往仙城。他在年轻的时候,经常跟着大哥庄加恩回家,他对庄家的那些人还是比较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