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来到我病床前,给我大概检查了一下,并没发现身体有什么问题。把我的晕倒归咎为精神压力过大,高度紧张且受惊过度所致。
“精神压力过大?医生,你没诊断错吧?身体真的没什么问题吗?不是贫血或其他什么病吗?我听说她之前也晕倒了,你一定要检查清楚啊……”妈妈很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不相信医生的检查结果,喋喋不休地拉着医生问。
“这位家属,你女儿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异常,她很健康。”医生冷静地回答。
“很健康怎么会一周之内晕倒了两次?!你们再好好检查一下……”
“妈……”我见妈妈有些激动,连忙喊了她一声,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医生脱身。
“怎么了?陶陶,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我摇摇头,伸手拉住她的手,回想刚才的梦,问:“熊……熊勇呢?”
“熊勇?是谁?”妈妈诧异地反问。
“我的一个同学……”看来妈妈并不知道熊勇的情况,她都没听过熊勇这名字,问了也白搭,我转口说:“妈,你怎么自己在这儿?张叔叔呢?”
“他有台手术主刀,所以没空来看你。”
“妈,你现在怀孕了,他那么忙,你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吗?”我有些心疼她,关心地问。
“没事的,你就别担心我了。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就行了。”妈妈捏了捏我的鼻子,亲昵地说,“你真没有哪儿感觉不舒服的吗?”
“真没有,妈,放心吧。”
“听说你前两天在学校也晕倒了,我都不知道这件事,你怎么不告诉我!这次要不是你们班主任打电话通知,我又要被蒙在鼓里了!”妈妈埋怨地拉着我的手,我能感受到她的关心和担心。
妈,我能搬过去和你们一起住吗?这样你就能随时知道我的情况,我也能照顾你怀孕的身体了……
我想这么说来着,但理智让我压抑住了想法,我不能任性地先开口提这个要求,即便再想我也得忍住。我坚信妈妈也是希望和我在一起的,但她始终没提出这件事,或许问题出在那个张叔叔身上。我不能成为妈妈的拖油瓶,给她带去困扰,如果张叔叔不想我介入他们俩的生活,那我就乖乖地一个人生活就好。
“对不起,妈,我觉得身体无恙,所以就没告诉你。医生不也检查过了吗?确实也没啥问题啊!”我抿出一丝微笑,“对了,妈,我睡了多久?今天周几了啊?”
“你昏睡整整两天了,今天周日,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回来,你想吃什么?”
“我没有胃口,妈,我的手机呢?”
“醒来就找手机,你这孩子真是的!没胃口多少也得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啊!”妈妈从包里掏出我的手机递给我,“喏,手机给你,我去给你买点粥,吃点清淡的吧!”
“嗯,谢谢妈妈!”我接过手机,一面道谢,一面解锁给林琳打电话,我想知道熊勇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喂?陶桃吗?你终于醒了啊!谢天谢地!”铃响两声林琳便接起了电话。
“嗯嗯,我刚醒来,有事问你。”我无意跟她寒暄其他,直奔主题,“熊勇怎么样了?”
“熊勇?他怎么了?我不清楚啊。”林琳诧异地回答。
“他不是在三千米比赛中也晕倒了吗?你不知道吗?”
“哦哦,你说这个啊!”林琳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没发生什么重大事件般轻松,“前天我没去学校看比赛,所以不太清楚。我是在班级群里看到有人说你晕倒送医院了,才知道的。熊勇也一样啊,我只知道他也晕倒送医了,不过好像和你不是同一家医院,他之后怎么样我就不清楚了。”
“晕倒送医了……他当场没有死吗……”我思索着。
“你说什么呢?陶桃?”林琳没听清我的嘀咕自语,问。
“没,没什么。”我连忙出言做出反应。
“我怎么感觉你还有点恍惚呢?你这次晕了两天多,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刚才醒来时医生给我检查过了。”
“那就好。我这两天都有去看你呢,可是你都在昏睡。你妈妈也一直都在,不过你那继父却从未出现过哦……”听到我没什么问题,林琳又习惯性地开始八卦起我家的事来。
我并没有不悦,早已习惯她这样。但我此刻真的无心搭理她,只想赶紧搞清楚熊勇目前是个什么状况,所以随便应付了她几句,便匆匆挂上了电话。
我之前并没有告诉林琳熊勇可能会死,我也是周五那天才突然发现熊勇头上的数字倒计时的。所以,林琳没有对熊勇晕倒送医这件事去深究了解也情有可原。
只有张思睿知道熊勇可能会死这件事,而且他也相信我能看到倒计时数字,熊勇晕倒送医,我猜他一定会跟进结果。无暇多想,我立刻又拨通了他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播……”机械冷漠的女声从手机听筒传来。
无法接通?是医院信号不好吗?他在哪儿?我挂断重播。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还是打不通,我听都没听完便挂上了电话,坐立难安。
他到底去哪儿了?在干嘛?
思虑等待了几分钟,我又再次拨打张思睿的号码,依旧暂时无法接通。他是去荒郊野岭了吗?怎么那么长时间都无法接通!!
联系不到张思睿,我只有打开qq的班级群,查阅周五到今天的聊天记录,看看有没有同学在群里议论熊勇的事。
班级群里空空如也,四十多个群成员,两天时间,群消息只有不到十条,其中还有几条是分享的广告链接。这个群平时就是个摆设,只有发通知时才会有人说话。群并没有让同学间变得更热络起来,反而有种冷冰冰的感觉。
当然,也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班主任冯怡也在群里的缘故吧,谁会在群里聊八卦呢!
要不,我直接私聊冯怡问问看得了。我这么想着,点开了群成员中冯怡的qq头像,跳转至私聊页面。输入消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犹豫不决。
“陶陶,别玩手机了,我给你买了养胃粥和番茄牛肉,赶紧趁热吃。”妈妈提着打包的餐食回来了。
罢了,我明天出院回学校直接问吧,突然私聊班主任问熊勇的事感觉有点突兀。况且就算现在得到答案了我也不能做什么,压抑着迫切想知道结果的心情,再等一晚吧。
我点点头冲妈妈露出微笑,收起手机,开始吃饭。
我一边吃饭一边跟妈妈提出来出院的事。
医生也说了我的身体并无大碍,该做的检查也都做了。我先让她对我的健康情况放心。
然后我再以不想耽误学习为理由,表达出强烈的想回学校上课的心情。现在已经高二下了,分秒必争,这个学期末的考试会决定高三的分班,我不能因为住院而落下太多课程。
妈妈被我热爱学习的干劲给说服了,答应了让我出院,但今天时间已晚,出院手续没法办理。妈妈让我再在医院住一晚,明天直接去学校上课,她一早会过来帮我办理出院手续。
妈妈陪我待到探望时间结束才离开。她走了没多久我便把手机拿出来,又给张思睿拨打电话。这次不是无法接通,而是关机了。我越发感到有些蹊跷,该不会,张思睿也出什么事了吧?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从班级群里找到张思睿的头像,点进去查看他的空间,半小时前他刚发了条动态:【好累,晚安,睡了。】配图是他背靠在卧室床头的自拍照,应该是在自己家。
我松了口气,他是睡觉关机了吧。没事就好。
不多想了,再想也只是徒增烦恼。明天去学校就真相大白了,今晚就强迫自己睡个好觉,养足精神吧。
医院真的很好睡觉,它的安静不同于家里的安静,不知为何,就是有种催眠的作用。我闭上眼,闻着医院里标志的消毒水气味,放空脑袋,尽管我已昏睡两天了才醒来,但还是很快便进入了睡眠状态。
次日周一,妈妈如约一大早便来接我出院,开车送我去学校。我所在的医院离实验中学很近,但遇上了早高峰的大堵车,紧赶慢赶我还是迟到了第一节课。
抵达学校时已经八点十分,第一节课已经开始,我焦急地奔跑在校园里。校园里静悄悄的,路上没有几个人,加上早晨略带凉意的清新空气,我想到了已故的唐德和生死未卜的熊勇,本因充满青春朝气的校园,却令我感到无比的肃杀。
“报告!”我跑到教室门口,喊了一声。
英语老师转头看到是我,摆摆手让我进门,看来他知道我晕倒住院的事,所以没为我的迟到训斥我。
我连忙跑进教室,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教室里的同学发出细细碎碎如虫鸣般的议论声,大概是在议论我在操场上晕倒的事吧。
“be iet!心收回来,我们继续刚才讲到的……”英语老师严厉地说到,同学们随即收回了议论声,认真听讲。
我在课桌抽屉里捣鼓着找出英语课本,一面东张西望地环顾教室。隔我两列座位的林琳正专心致志看着书。
在我斜后面的张思睿正趴在书桌上,课本立起来挡住自己的头,应该是在偷偷睡觉。他果然没事,待会儿下课得问问他昨晚干什么去了,电话打不通。
我回过头来,打算静下心先上完这节课再说。可我自然地把目光投向黑板,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前排的一个男生也正趴在桌上,闷头大睡。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坐在那么靠前的位置,在老师的眼皮底下睡觉……咦?英语老师没发现他在睡觉吗?怎么不管他?话说,坐那儿的人是谁啊?只能看到他的后背,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陶桃!你伸着个脖子干什么?”英语老师发现我在走神,大声地点名批评到,“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养好了病再回来,既然回来了就给我好好听课!”
我羞愧地低下头,无语地看着课本。我就稍微走神了一下都能被老师发现,更何况坐在前排毫无遮掩地趴桌上睡觉的同学……这英语老师怎么回事,只批评我。
“诶,你没事吧?”坐在我旁边桌的同学杨丹用笔戳了戳我小声问。
“没事……”我歪头看了看她,想起来,她也是和我一样被冯怡抓阄出来参加校运会比赛的,“那边那个趴着睡觉的,老王怎么不管他?”
“哪个睡觉的?”杨丹问。
“就是坐第二排那个啊。”我捏着嗓子,动作幅度极小地抬手指了指。
杨丹脸色一变,“你说什么胡话呢,那个座位是熊勇的座位,哪有人,空着呢!”
“什么?!”杨丹的回答让我大惊失色,那是熊勇的座位,空……着的?可那儿分明有个人在趴着睡觉啊。难道那不是人?!我又见鬼了?!我战战兢兢地问:“熊勇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哦对了,那天你和他一块儿晕倒了……”杨丹凑近我,捂着嘴淡淡地说:“熊勇那天不是参加三千米的比赛吗?跑着跑着突然就倒在赛场上了,据说当时心跳停止了,不过老师立刻给他做了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后来救护车来了也做了电击起搏的紧急处理,送到医院去抢救了,不知道结果如何了呢!”
“那……”
“要说话就给我到外面去说,别在我的课堂上交头接耳!”英语老师发现了我和杨丹在聊天,生气地拍了讲桌一下,震慑住我们,终止了我们的交谈。
我俩灰溜溜地扭回头,看着自己的课本。我心不在焉地用余光瞥着前排熊勇的座位,那个人……是什么?
突然,熊勇座位上的人站了起来,“啊——!”他抱着头发出痛苦不堪的大叫。
叫声刺耳的轰鸣,我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可是,全班同学以及英语老师都安然自若,不为所动。貌似他们全都没有听到那人的喊叫声。仍旧只有我能听到和看到他吗?他是鬼咯?
那人撕心裂肺地大吼大叫完,转过身来,那一刻,我惊呆了。
那个人,是熊勇。